那天蚕丝线别看细如丝,却能在分秒间取人性命。
柳云依只想夺了余莞儿的剑,卸了她的锋芒,并不想伤她,所以,向胸口的飞针并没有用多大的力道,孰不知,当余莞儿的剑被她扯飞后,却发现两支闪着幽光的三角飞镖向她当胸飞来。
这飞镖在朦胧的夜色下发出淡淡的蓝光,慑人心魄,却与在废墟宅子偷袭她的暗器一样,只是这次应是浸了毒液。
她不敢怠慢,侧身躲过,大眼微眯,指尖一动,运转了内力直贯紫色丝线,决定教训一下余莞儿。
那紫线猛然一下子绷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余莞儿胸口,令余莞儿当时就愣住了。
在京城外的官道上,余莞儿记得很清楚,柳云依被南郡王一掌击飞出去时,还武功平平,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而现在不光一招夺了她的剑,还没看清,就又中招了。
性格历来火辣的她阴冷地盯着持线的柳云依,僵直的眸子逐渐软化似水,突然仰头大笑几声,凝神看她时,已经变得有恃无恐,“你这雕虫小技的飞针,中了又怎么样?本姑娘还不是好好的吗?”
柳云依唇角微微上翘,笑得比她张狂,可指尖也在娇笑中轻挽紫线。
余莞儿胸口一疼,只觉得那针在血肉中快速穿梭,如在缝制衣服,眨眼的时间,就好似在肉中转了几个圆圈。
她神色一凛,额头上迅速沁出细密的汗珠,愕然地张大嘴盯着自己胸口。
此时,那绿色的薄烟纱下,隐隐约约可见一点凸起,似可怖的针尖。
柳云依玉指轻轻地挽了圈线,凝止不动,傲然玉立再笑,“你最好别动,若是动的话,我马上让你一根肋骨当着你的面出来。”
这话让余莞儿的心里刹时充满了恐惧,原来,刚才那针是在缠绕肋骨,可那身体里的一根骨子若被生生地拉扯出来,那是多么可怕,比中上十剑还要惊心可怖。
她仿似听到了自己血肉被撕裂的声音,还有骨头断裂的清脆响!眼前一片血肉糊糊的幻像,立即觉得嗓子发干,使劲地咽着唾液。
柳云依第一次觉得心儿舒畅,原来,很喜欢看余莞儿这幅傻眼的表情,“你想杀我不止一次!第一次在荒宅,那时我没有武功,是你师兄救了我,也是你师兄包容了你,可他不知道,你在皇宫又施毒害我!余莞儿!我想,若你师兄知道你一而再地害我,他定不会饶你!”
余莞儿慢慢地抬头,此话不假,当时,南郡王就警告过她,再敢动柳云依一下,他决不念师兄妹之情,可她此时已经顾不得南郡王那严厉的样子,死亡的恐惧已经在心里满满地扩散,身子渐渐冰凉,而且还一阵一阵地打着哆嗦,她只能尽管保持情绪平稳,身子不动,不甘心地道:“我是为我师兄好!我爹早说过,他若遇到身上有莲香味的女子定会招来灭顶之遭!如没有你,我师兄定会活得好好的,他会如平常人一样娶妻生子,一世平安!”
这话如一柄利剑狠狠地刺入柳云依的心房,鲜血横流。
她抬头看向那近在咫尺的二楼,那回廊正中的屋子,映射在雕花窗上的灯火不时跳跃,如一个不安份的小精灵窥视着窗外发生的一切。
这一刻,时光倒流,她眼前缓缓地滑过与南郡王相识、相知、相爱的一幕,终心神灰暗,恨自己害得曾经威风凛凛的他落到这般田地,指尖一抖,睁眼闭眼间如风如仙地收回了飞针,蓦然觉得余莞儿的话是对的。
她提着裙裾向楼梯轻缓走去,嘴里悠悠地道:“他若反悔,我可以还他一个锦绣前程,许他平安回到南郡!”
香气扑面,清雅好闻。
余莞儿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过自己,捏着的拳头动了又动,就是没敢再出手,少倾,反应过来她话的意思,紧跟着追去,“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微微停住,明亮的黑眸蒙上一层灰暗,心揪着的痛,却没有犹豫,“君无戏言,我柳云依说出来的话也重若千斤!”
像是尘封了多少年的屋门一开,衰弱的莲香气漫出。
橘红色的微光下,她终于看见了日思夜想的他,这瞬间,她蓦然觉自己无颜见他,身子一软,无神地依靠在门框上,好久,才步履蹒跚一步一顿地向床榻走去。
她记得,在这锦绣床榻前,初回相府的她装疯卖傻地连连作弄一往情深的他,也向他撒过娇,还故意胡认他作师父,以此来拒他,而他也生气地拍打过她,还怒骂过她,终默默地认可了她的胡闹,让她慢慢地相信、默认他才是她一生的依靠。
曾风华绝代的他静静地躺着,仍是一袭冰绸凉缎雪袍,脸色没有往日的光泽玉润,取而代之是死人的青灰色,立体的五官没有一丝生机,连那微微张开的唇瓣都让人觉得他已经魂归地府,死气笼罩着他,他根本不需要再刺上一剑,或是补上一刀。
泪水迷蒙了双眼,她狠狠地抽泣着,“咚”地一下跪在了榻前的台阶上,颤抖的指尖摸向他的脸庞,“辕若哥哥!你怎么不等我?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破除灵族大神的诅咒吗?”
手触及的肌肤冰凉透骨,根本不是活死人,而是一具僵硬的尸体罢了。
她的心瞬间碎了一地,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直哭得余莞儿大力摔门而出。
在她悲悲切切地哭声中,夜痕的眼角猝然滑落两颗泪水。
柳云依的眸光一呆,试着去摸那慢慢滚落的泪珠,是热的!
她顿时想惊叫而起,却不相信地伸手探向夜痕的鼻翼,有轻微的气息,立即欣喜若狂地推搡着他,“我就知道,你拥有天生的灵力,不会死!你醒醒,我是依依!忧莲依依!”
然而,夜痕在她的揉搡下,就是没有一点反应,依旧僵硬地躺着。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心急如焚地在屋内走来走去,不时停下脚步看上一眼夜痕,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你?谁可以救你?”
虽拥有一点灵力,可她全然不会救人,而那也不是法力,是本体携带的能力,充其量只能变出一些幻影,可那幻影都得是与莲相关。
就在她焦头烂额的时候,屋外隐隐传来兵器相碰的声音,那如催命符的打斗声音越来越逼近风月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