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听到枪声后脸上一副惧怕的表情，那张浑圆的脸上渗满了汗，他用双手捂住耳朵，费力地想蜷缩起身子。

可他硕大的身体，无论如何也是缩不到一起的，就像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双手也环抱不了膝盖。

他就像一只被剥了壳的螃蟹，失去了抵御的保护壳。

迪恩看到大山的情景，问道：“大山，你怎么了？”

大山不应声，迪恩瞧见桌旁有纸，站起身子发现他与大山相连的绳子长度，勉强能让他拿到桌上的纸巾。迪恩背对着桌子，摸到纸巾后连忙去擦大山满头的汗。

“大山，好些了吗？”迪恩在给大山擦汗的时候，明显感觉得到他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

“枪……枪声……”大山哆嗦着说出一句话。

“枪声？枪声怎么了？”迪恩连忙问。

“我……我……”

迪恩似乎猜到了什么，“大山，你害怕听到枪声？”

大山点点头，院子里自从传来第五声枪响后，再没有任何动静。

屋子的透光不太好，只有一扇向南的窗户和门有光线照射进来。迪恩看了看，窗户紧闭着，窗棂上落满了灰，应该是许久没有开启过。门是虚掩着，大人物匆忙跑出去时顺带着捎了一下门。

大山的情况好了些，紧闭的眉头舒展了起来。迪恩此刻不能丢下大山不管，只好与他乖乖在屋子里待着了。

“呼……呼……”

迪恩听着大山均匀的呼噜声，知道他又睡着了，笑了笑。

也不知道叔叔什么时候来救我们……迪恩叹了口气，发起呆。

——

在大山还是一个小胖子的时候，那时他已经初次见到了食物精灵，从此大山的梦被食物精灵占领，直到现在。

没有人能知道、理解他对于食物精灵的爱，那种爱自从他邂逅食物精灵起，就深埋心底，慢慢成长。

在大山为了再次与食物精灵相遇而奋发狂吃，最终变成小胖子时，一次童年遭遇，构成了他灰色的记忆。

“嘿，瞧啊，那个傻子大山，越吃越胖了。”一个龅牙的男孩指着不远处的大山，对他的三个朋友说。

“他走路简直就像海豹。你们看过海豹走路吗？我敢打赌，你们要是见过海豹走路，就会知道他的样子有多好笑了。”另一个剪着斜刘海的男孩说。

另一个男孩附和地大笑起来，突牙男孩拍了拍那个男孩的肩膀。

“走，我们去戏耍戏耍他。”

三个人大摇大摆地朝大山走去，边走还边不怀好意地笑。

大山刚从啃大鸡买完汉堡出来，手里提着鼓鼓的纸袋，准备回家。

“我还要吃多久，才能再见到食物精灵啊。唉……”大山说，“不过一想到她，马上胃口大开了。我还要接着吃！”

“我要成为一个大胖子！”

这是少年大山的心愿，并且他一直为之而努力。

思及此，大山想快点赶回家，奈何两条腿着实不太配合。猛然间他看到前方有三个男孩正朝他走来，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就是冲着他而来。

大山认得那三个男孩，他们是小镇的孩子王。那个龅牙的男孩叫阿擦，三个人中数他坏水最多；斜刘海一脸坏笑的是布帅，他自封为小镇第一美男子；另一个看起来木讷的是布呆，是布帅的弟弟。

大山不想与他们纠缠，转身想绕路走，阿擦上前两步，拦住大山。

“呦，这不是大山吗？手里拿的什么呀？”阿擦说。

“没……没什么。就是一点儿汉堡。”大山说。

布帅低头看了一眼纸袋，撩了一下刘海，“买的还是啃大鸡的汉堡呀，傻大山挺有钱啊。”

大山将纸袋往身后藏了藏，“我没钱。”

“没钱还TM吃啃大鸡，你当我傻啊。”布帅给身旁的布呆一个眼神，布呆上前一把抢走纸袋，打开来看。

“哥，六个汉堡。”布呆比划了一下，“全都是至尊巨无霸鸡腿堡。”

阿擦搭上大山的肩膀，往怀里靠了靠，低声说：“我们哥几个，也不是来欺负你，身上有没有钱，借点儿，回头还你。”

“甭跟他废话，直接搜。”布帅抓起大山攥紧的右手，“松开！”

“听到没有，我让你松开！”布帅一脚踹向大山的肚子，大山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阿擦，你掰开他的手，我再看看他兜里还有没有。”布帅和阿擦联手夺走大山手里和兜里的十几元钱。

“才这么点。”布帅将钱随意一卷，塞进兜里，“你是把钱都花在吃上了吧，你是猪吗？”

“看他那样儿，就是个猪。”阿擦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吧。”

三人扬长而去，大山勉强睁开眼看到布呆掏出纸袋的汉堡递给阿擦和布帅。

黄昏落在小镇西边的杨树林里，大山低着头坐在树墩上，身子镀上了一层金边。

他就这样坐着，再没有其他动作，眼睛直勾勾看着地上的一只只蚂蚁，蚁群整齐地排成长队，在草丛里穿行。

一个皱巴巴的纸袋出现在大山眼前，大山抬起头，布呆正看着他。

布呆将纸袋又递进一点，说道：“我哥让我给你的，拿着吃吧。”

大山接过纸袋后，布呆转身离开。大山打开纸袋，一个同样皱巴巴的汉堡，安静地趴在纸袋的右下角。

大山拿出汉堡，双手握紧，真实的触感告诉他，这个汉堡是真实存在于他的眼前，他的手中。

大山的心有些颤抖，他并不指望还能再吃到被抢走的汉堡，此刻手中拥有一个汉堡，便是最大的幸福，再不管之前与之后的心酸苦楚。

正当他闭上眼准备将汉堡填入口中的时候，一声枪响宣判了汉堡的死刑。番茄酱喷溅在大山的脸上，两片菜叶飞到他的头上。

与那轰鸣声随之而来的，是惊愕的表情，大山瞪大的眼睛里有疑惑、恐慌、惋惜、愤恨、不舍。

他眼睁睁看着汉堡在他面前炸裂，不知滚落在何处。

大山怔在原地，草丛里的蚂蚁一哄而散，纷纷去抢夺从天而降的美食。

……

布帅吹散枪口的青烟，左手撩了撩刘海，“怎么样，帅吧。”

“帅炸了！哥，你的枪法越来越准了。”布呆说。

阿擦接过布帅的手枪，爱不释手地抚摸着。

“不过我有个疑问。”布呆说。

布帅说道：“什么疑问，问吧。”

“就是，哥你为啥还这么整他呢，浪费了一个汉堡。”布呆痛惜地说。

对于这个问题，布帅直接朝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作为回应。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不就一个汉堡吗。我整他还需要理由，真是——好了好了，你也别摸了，摸坏了怎么办。”布帅夺过手枪揣在兜里。

阿擦收起艳羡的心，说：“整也整过了，走去打游戏嘞。”

说起打游戏，布呆来了兴致，“走，我要打枪王之王！”

雨，不期而至。大山披着夜色雨水，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