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珏无奈地叹了口气:“皇兄的婚礼已准备得差不多了,你若是不嫁,这可是一个大笑话了,不知道你怎样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怎样都不会,本来之前还有一点儿交情,现在,都没了,我们谁也不欠谁的。”顾如尘说的干脆绝决。
尉迟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劝,他拿起一串青菜小心翼翼地咬下了一小口,吃到嘴里,点头:“好吃。”
这会儿木长行已经弄了一块牛肉回来,顾如尘刷酱料,穿钎子,动作娴熟优雅,看得尉迟珏的目光有些发直:“你以前到底过的什么日子呀?”
“以前?不提也罢。”顾如尘现在已经开始拒绝回忆,因为回忆中没有一丝美好。
背叛,残酷,血腥,她的神经已经足够大条,但是仍旧不愿想起。
尉迟珏心里一痛,不用分析也该知道,什么样的环境会训练出来这样的女子,但只是一瞬间,他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那么,你来之前,就该知道,皇兄不是为了把你当成画裱起来的。”
顾如尘瞪了他一眼:“我还希望他把我当神一样供起来呢,那样我会保他一世太平。”
她说这话的时候,听着夸张,但只有她知道,她说的,是真心的。
这个男人,她曾经有一丝动情,她的内心深处,也曾想过保他周全,却不料,他将她推到了绝路。
敢强迫她的男人,还没出生呢。
尉迟珏叹了口气,妖孽的脸上全是无奈,如果可能,他希望眼前的女子一世无忧,永远离开这乱世纷争,和自己管理那星耀宫去,有钱又有闲……
尉迟珏搜刮尽腹中的词汇又开始新一轮的劝说,而此刻,顾如尘却如入定的老僧,不再说什么。
她觉得,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尉迟珏最后灰溜溜地回去。
尉迟寰抱着很大的希望:“如何?她说些什么?”
尉迟珏摇头:“她几乎不怎么理我,只顾着吃东西,真不知道祁沫是不是饿着她了。”
“不许提那个男人。”尉迟寰声音很冷。
尉迟珏一甩袖子坐在了他的身边:“皇兄,这个女人真的这么重要吗?你以后也会后宫佳丽三千的,何必单恋她这一枝花呢。”
“我让你来是劝她的,你倒来劝我!”尉迟寰叹了口气,这个弟弟太过妖孽,还太过闲云野鹤,若是他一直在自己的身边,自己也不会如此忙乱。
“皇兄,我说真的呢,她的人估计你能得到,但是心,费劲。”尉迟珏开始剥盘子里的葡萄,终于扔进了嘴里,“她就是一匹野马。”
“说了这么久,你竟然没有提到钱,真是难得。”
“对,我刚才被她坑去了一百两银子,你还……”
尉迟珏突然开口,但一看尉迟寰剩下的话便咽了回去,他想说的是你还没补给我呢。
尉迟寰起身,在地上走来走去,那双掐金祥云的明黄鹿皮靴子停在了尉迟珏的面前,尉迟珏顿时警觉起来:“要不……明天我再帮你劝劝?”
尉迟寰还想说什么,范鹤轩进来了,一脸的焦急:“太子,属下接到一封密报。”
“继续说,这里没有外人。”
“张功之子从外地赶回京中,张功又与皇上秘密商议,准备废掉太子您。”范鹤轩言简意赅。
尉迟珏跳了起来:“什么个情况?”
尉迟寰面色未变:“好,这个张功,还真是老奸巨滑,本太子还以为他向本太子示好,是表示他选择了阵营,却不想他背后玩阴招,对了,此事还牵扯多少人?”
“属下暂时只是劫获了张功同八省提督的密信,他要调兵。”
尉迟寰脸上动容,沉吟起来。
尉迟珏不知道宫里这般风云变幻,他一时间只是在旁边直着眼睛,看太子的反应。
终于尉迟寰一拍桌子:“好,我们一不做二不休!”
三天后。
太子率近侍队伍包围了相国府,将张功九族共二百三十五人全部收入监中,罪名是私通外臣,企图谋反,在他家中搜出了龙袍玉玺,还有密函。
此事震惊全国。
御书房的尉迟宗脸色铁青,人几乎被气得背过气去:“来人,立刻让太子来见我。”
尉迟寰很快出现在了御书房。
“父皇,找儿臣何事?”尉迟寰一脸的云清风淡。
“张相九族的人都被你抓起来了?你还定十日后处斩?”
“儿臣正要回父皇这件事情,张功造反,诛其九族,以惩效尤。”尉迟寰语气淡然。
尉迟宗手在哆嗦:“张功怎么会造反?他一向忠心耿耿。”
“父皇,兵部已拿下了他所有的罪证,他私通权臣,调兵回京。父皇,难道他调兵回京的事情,通知您了?”尉迟寰目光如炬。
尉迟宗脸色变了变,当然通知他了,而且这还是他和张功两个人研究之后的结果,显然自己的计划被太子得知了,他这么狠毒,要杀张家二百多口人。
他拿起桌子上的镇纸,看着那上面深深浅浅的龙纹,就要到嗓子眼儿的怒气强强地压了下去:“朕怎么会知道,朕怎么会让他弄什么玉玺龙袍?”
“儿臣把那龙袍玉玺都带过来了,父皇过下目。”尉迟寰嘴角不易觉察地闪过一丝冷笑,对身后的范鹤轩使了个眼色。
范鹤轩立刻转身抱着一大堆东西走了进来,将那东西往案上一放,尉迟宗看了一眼,便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这个张功,朕平时怎么没有看出来他狼子野心?”
“所以,儿臣来跟父皇商量,他这九族,是不是该全部诛了?”尉迟寰说着,坐在了檀木椅上,纤长的食指一下下地扣着扶手,那声音不大,却如同追魂鼓,配合着他的眼神,让尉迟宗所有的脾气都没有了。
“你看着办就是,这样的事情何必来请求我?”
“儿臣怕父皇会认为儿臣目中无父皇,再则张功这等奸臣逆子,若不重罚,儿臣怕以后还有人跟他效仿,那样就不好了。”尉迟寰抖了抖衣角,站了起来,长长地出了口气,“父皇,儿臣听闻父皇最近龙体有恙,儿臣还请父皇多多保护龙体,那朝中的事情,儿臣来处理就好。”
“好,你说好就好。”尉迟宗只得咬牙,僵硬的脸上扯出一丝笑容来,那笑真的很可怜。
出了屋子,范鹤轩上前几步,低声:“太子,张功的人怎么办?”
“十日后,午门前斩首。张功父子人头挂城门一个月示众。”尉迟寰说完就大踏步离开了。
范鹤轩打了一个冷战,他看着太子离开的背影,嘴角抽搐了两下,转身也是快步离开了。
顾如尘手指扯着柔黑的发丝,有一下无一下地绞着,尉迟珏端起茶杯喝了口,用手抹了抹额角的汗珠,刚才他好话说了一大马车了,而且还是他的那辆豪华马车,眼前的女子魂游天外一样,他伸手在她的眼前比画了一下:“喂,你听到没有?”
顾如尘拿起桌子上的书,又开始翻页,哗哗的翻书声让尉迟珏真翻白眼儿,沈曼香在旁边扯了扯尉迟珏的袖角,给了他一个眼色。
尉迟珏见状只得起身,眼神哀怨,像个可怜的小媳妇,那长长的冰蚕丝的袍子晃啊晃的,如水波纹一样,消失在了众人的眼里。
木长行这会儿近前:“师傅,刚才得到一个消息,张功一家二百多口人全被太子捉了起来,十日后砍头。”
顾如尘闻言一愣,她放下了手里的书本,脸色变化了起来,显然,这与自己与皇上的商量的结果。
幻月这会儿也匆匆的走了进来,四下地看见无人,压低声音:“太子来翾辰国了。”
“真的?”顾如尘很是激动,“太子怎么会来?”
“太子说配合您的计划。”幻月也是激动得声音都有些抖了。
木长行更是在旁边搓着手:“这下子好了,太子来了我们有救了。”
顾如尘一喜之下,神情又凝重起来,她坐在了床上,手交握在一起,有些紧张。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有太子在,我们就好办多了,也有后援,这感觉真好。”纪月是真心高兴。
“嗯,也不知道他带谁来的,他可是有接应,他那样子,一踏上翾辰国不得被人发现好?”
“太子绝对有妙计。”幻月眼睛亮亮的,“他一人顶万万人,太子的事情我们不用担心,现在我们该想的是如何也配合太子在外面的计划,那尉迟宗一旦起了念头,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再者这张功一事,太子一点儿面子也没有给皇上,可以说,这是他给皇上的一个下马威,皇上还会有大行动的……”
听她这样说,顾如尘算是放心了,一想到自己的男人近在咫尺,她平静的心里起了一丝涟漪,自己起身,在地上走来走去,脸上一直挂着浅笑,走到了窗前,一下子推开了窗子,仰望着天空,那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盛,越来越美。
左府。
威严得有些狰狞的石头狮子立在朱门两侧,那门上的铜钉在阳光下熤熤生辉。往日敞开的大门紧闭,只有角门开着。
进出的人,便衣素衣,大多行色匆匆。
尚书府书房。
左尚书坐在高高的花梨长案后,稀疏的眉毛拧成一团,对面坐的是秦春,还有一个青年男子,面容俊俏,那两个人坐在那里也是一脸的不安,终于那青年开了口:“左大人,你说句话,让我们怎么做,我绝不含糊。”
秦春也是一拍桌子,那案上的茶杯跳了两下,叮当做响,他也不管,只是咬着牙,八字眉跟着跳动了几下:“太子如此专权,若我们不反抗,今天是张大人,接下来不知道会轮到谁,我们该想点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