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长安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一直看着顾如烟,此刻她脸上的污渍已被他拭去,那睡颜仍旧绝美,两颊桃花一般,还泛着红晕,看到这里,他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她身上衣着破烂,好在没有受什么大的伤害。
她是怎么回来的?
他闭上眼睛,又想起她满头珠钗站在如意宫丹墀上的样子,美艳中透着冷绝,他在那一刻的心也是冰冷的,她说他给不了她荣华富贵,也保护她。
现在,她是受了多少苦才回到自己身边的?自己留还是不留?
他心里万分矛盾。
坐在那里,双手交握着,眉心拧成川字纹,本来英俊面孔,变成了苦瓜脸。
终于,床上的美人幽幽转醒,她眼神状似迷蒙地看了看,然后突然惊醒的样子:“长安……”
这一声长安千回百婉,木长安就觉得有一只小手在自己的胸腹间揉搓,抓挠,又痒又痛,他长长的呼了口气,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会回来?”
“谢谢你,我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呢。”顾如烟刚才装昏的时候已经把说辞想好了,她觉得自己先不能说实话,那木长安的倔强脾气,不得把自己供出去呀,所以,语气更加柔弱了,“我知道自己以前做的该死,自从你回祁月国后,我每每夜间惊醒,想起的全是你对我的好,不知湿了多少枕巾……”
说到这里,一颗泪凝结于眼角,晶莹剔透,像颗水晶一样,她长长的睫毛一眨,那颗水晶就流了下来,落在了锦枕上,如沙入海,瞬间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淡淡一点晕痕,提示着刚才她为他落了一颗泪。
木长安惊呆了,直直地看着那抹湿润,半晌才抬眸,看着楚楚动人的顾如烟,他的喉咙有些发紧:“那你是为了我才回来的?”
声音那样的迟疑,问出来后,他的脸却红了起来。
顾如烟点头:“其实,你走后我就后悔了,可是明明的知道祁月国不属于我,这是顾如尘的天下,如果和你回来,怕我会连累你,可是到底日夜思念,我生病了,百合说,我梦中喊了你的名字,我就想,我再不能犹豫,错过了你,这一世我再遇不上比你对我还好的人了,长安,你不会怪我吧,当时对你那么绝情,可是你不知道,我心里不是那样想的……”
说着,她手伸过来,覆上了木长安的大手,木长安的身子一僵,但并未将她推开,而是任她的手轻易地突破防线,十紧纠缠紧扣。
“可是,你是怎么样逃回来的?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告诉你吧,反正这件事情你早晚会知道的,我自从下了决心要离开翾辰国回来找你,我就知道顾如尘是我们幸福的阻碍,有她在,我不会幸福,她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我们,所以,我找人给你下了毒……”
木长安的手一紧,顾如烟喊了一声疼,他并没有放松,而是皱着眉头:“你杀了顾如尘?”
“没有,尉迟寰带着她去绝情谷了,那里的医生跟神仙似的,我估计她命大死不了,可是我等不了了,所以便冒险回来找你,不管她死不死,我就是要见到你,如果你怕我连累你,或者你想为祁沫和顾如尘报仇,那么就把我交出去吧,我认了。”顾如烟这一刻,眼神又坚决又动情,仿佛她可以为木长安去死。
木长安听她说到这里,心开始乱了起来,理智告诉他,这个女人很危险,完全是个麻烦,可是一看见顾如烟,他所有的理智都没了,他不可能把她推到街上去,更何况她选择了他,为了他而放弃了起先最渴望的荣华。
正在这时,丫环把水提了过来,他安排人给顾如烟洗浴,自己便躲了出去。
又走到先前的石桌处,他拿起那杯茶水,也不管凉热,一口闷了进去,仿佛喝的是酒,是壮行酒。
他要做出决定。
可是这个决定真的好难。
祁沫与顾如尘对自己恩重如山,而顾如烟数次与顾如尘交恶,现在给她下了毒又回来了,难道这件事情真的像她所说,那么她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好像没有交待。
当然,关于她在翾辰国的所作所为,暗阁一定会有记载,但是她回来,以这种方式,暗阁未必会察觉。
也就是说自己还有机会?
木长安无比的纠结,他站在树下,迎着风,可是风没有吹散他心中的迷惑,纠结,反而越来越让他愁怅起来。
顾如烟终于换上了之前留在木府的衣服,木兰青双绣缎裳,衬得她脸更比那白玉兰还白,只是两郏刷了胭脂,更如粘染了两瓣桃花,她揽镜自顾,越发地满意,不由地对着镜子微微一笑,嘴角还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酒窝,自己终于回来了,那个木长安还真是木头,稍稍的动下脑筋,就可以将他哄得团团转,这怪不得自己,是他太笨才是。
她脑海里不禁出现了蒋光的身影,那个家伙与尉迟寰有的比吧,看样子,非常聪明,他功夫还好,竟然能把自己给救出来,然后那样冷静地交待自己任务,主要是他长得真是太好看了,虽然比不得祁沫,但是也是她见过少有的让她心动的男子,如果这一次,自己回不到尉迟寰的身边,那么呆在他身边也是一件好事呢,他救了自己,还对自己的情况这么了解,那么他救自己也该有一丝怜悯之意吧,有怜就有爱,男人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她对着镜子娇羞一笑,却被刚刚走进屋子的木长安尽收眼底,他脚步停了一下,脸先烧了起来,她曾经是他的女人,她的温柔现在他还记得,所以,不由地身子一紧,有些焦灼。
顾如烟看到了他,立刻哀怨地上前几步:“长安,让人为难了吧?我知道我做过的一些事情,让你觉得很为难,如果你不想留下我,那么,我现在就离开……”
说着双泪欲滴,这梨花带雨的样子,让木长安心一下子疼了起来:“我也没有说不留你。”
“那……你真的打算留下我?那你心里还有没有我?”顾如烟声音柔弱,娇怯怯地看着他。
“那个,你是不是饿了?我已经让厨房准备了你最爱喝的血燕窝……”木长安边说边坐到了旁边的檀木椅上,顾如烟她如影随形,慢慢地凑近木长安的身边,去为他倒茶,只是一不小心的样子,她绊到了他的脚,然后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木长安扎着双手,脸上是尴尬,而顾如烟却顺势揽住了他的腰身,伏在他的胸前,“长安,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们走得远远的,再不见顾如尘,你就不用难心了,是不是?”
“可是,我不能这样做。”木长安有些为难地道。
“那你不想离开?为什么,难道你现在还任着什么官职?祁沫他们不是不让你当暗阁的头领了吗?你还有什么好顾及的。”
“你怎么知道的?”
“……尉迟宗也有人收集这些情报,所以我知道了。”
“那吃饭吧。”木长安转身,她抱着他,他又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地扶起她,“一会儿再说别个。”
顾如烟见他不答应自己,心里有些得意,她还真怕他要和自己私奔呢。
于是装作欢快地开始用餐,当然餐间不免夸张,好像饿了很久的样子,有些狼吞虎咽,事实上,蒋光这一路上派着的人可没有让她吃什么苦,一直好吃好喝的。
木长安见她如此,觉得自己收留她是正确的。
是夜。
木长安一直在书房里,他拿着书本,只是好半天没有翻动一页,终于叹了口气将书放了下来,这时,门开了,顾如烟东西走了进来,近前一个汤锅,冒着袅袅的热气:“书,一会儿再看,我炖的参汤,你尝尝。”
她从来没有给他煲过汤呢,只是若是在以前,他不知道会有多感动。
木长安接过白瓷碗,喝了一口。
顾如烟四顾着,书房内布置简单,接近于简陋了,一个书架,一张床。
顾如烟径直坐在那床头:“这一天好累呀。”
说着螩了个懒腰,木长安看着她,那汤就喝不下去了,身体着了火一样。
他持着汤碗的手在微微颤抖,喉咙一干,轻咳了一声:“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我在等你呀,你都没有休息,我怕你太辛苦,便弄汤给你喝。”顾如烟笑吟吟地开口,听他问她,她倒起身,走得袅袅婷婷地,一甩长袖,拂在他的肩头,整个人就靠了过,“我在翾辰国的时候,就想着若是我们见面,任你打我骂我,我都不还口,现在你一点儿都不怪我,我心很难过呢。”
说着,整个人便靠了上去,木长安告诉自己要推开她,至少在事情明朗之前,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脖劲一痒,顾如烟已开吻了上来,她摩挲着,喃喃地道:“长安,我好热……”
木长安比她还要热,额头上的汗已是密密麻麻,一滴又一滴,滴在了顾如烟的手臂上,闭着眸眸的顾如烟嘴角扯出了得意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