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比赛没有主持人，每个拳手都只能靠自己的表现来给观众留下印象。只能够容纳百人的看台上座无虚席，观众都是衣冠楚楚，一派绅士名流的风范，但此时眼睛里流露出的，却是一种贪婪嗜血的凶光。在这场马上要开始的比赛上，他们都是投了重注的，选手的死活不是他们关心的内容，重要的是，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利益。

在这里，没有任何欢呼声和掌声，更没有人会给任何拳手加油打气。这也是永远掩藏在迷雾暗影中的地下黑拳赛同阳光普照下的职业搏击比赛最大的区别所在——在这个地方没有所谓的荣誉与崇拜，只有最原始的厮杀，胜利、死亡与金钱永远是这个世界不变的主题。

如同绝大多数地下黑市拳手一样，莱斯利的眼神中几乎不带有任何情绪，清冷如冰地盯着对面的吴东——那个在这里被叫做“高科技”的小子。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仇恨，但他现在只想马上打死这个正对着他笑的小个子。在这个水泥浇筑的擂台上站着的人，从来都不会有竞争之外的第二种关系，你死我活，或者，反过来。他已经在这里打爆了十一个对手的脑袋，他还记得，在自己的第一场比赛中，那个体重超过50磅的黑人相扑手在两侧肋骨都被他打断后，跪在地上吐着血，用乞求的目光向他求饶。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用特大号的拳头，轰向对手的头部。对方的头爆开的一瞬间，喷涌而出的红白混合物让他有点恶心，有点害怕；但他更害怕给这里的其他人留下不敢杀人的印象，如果那样，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再怕他，同他比赛时毫无顾忌。那才是最可怕的事。

因此，对面这个体型比他小很多的家伙让他格外憎恨。这个身高只有1米68，臂展更是只有可怜的1米66的小个子，几乎是把这个充斥着死亡气息的擂台当成了秀场。六场比赛里，这小子一个人都没有击毙，都是用炫目的技术把对手打晕获胜；最狠的一次，也只是一拳打碎了一个企图偷袭他裆部的缅甸人的喉骨。每场比赛对他来说，都像是游戏一样容易，这让莱斯利这种把每场比赛都看成最后一场死斗的人极度痛恨，因妒生恨。

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用他那只像砂锅一样大、拳面上布满厚厚的硬茧的右手拳，将吴东那张满不在乎的笑脸打烂。

不过现实没有如他所愿，在他还没来得及行动的瞬间，吴东突然上步打出一记速度极快但却并没有发力的后手拳，然后就诡异地从他的左侧视野中消失了。他完全没有捕捉到吴东的动作，但擂台外的其他人却看得清清楚楚，就在他打出刺拳的同时，吴东像是脚下踩了轮滑鞋一样，速度奇快地将整个身体转到了莱斯利的身体左侧，在这个角度和距离，对手在转过身来再次面对他之前，无法发起任何有效的攻击，行动与视野上，陷入了短暂的空白。而吴东则可以随心所欲地对莱斯利发起攻击。

在这一瞬间，两个人身高、体重、力量上的一切差距，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砰砰！两次拳头打中脑袋的响声几乎连在一起，听起来十分连贯。吴东的左右手勾拳精准地砸中了莱斯利的下巴和耳根。

“靠！”莱斯利感觉自己被两块从投石器中高速飞出的石块砸中，一阵剧痛和眩晕，赶紧将身体转向吴东所在的位置，却发现那个让他憎恨的家伙早就不在那里了。

砰砰砰砰！这一次，吴东又一次“漂移”到他的左侧，连续打出四记速度极快的左勾拳，每一拳都精准地打在莱斯利的脸上，已经被转蒙了的莱斯利只看到一只拳头突然从自己的左眼视野中突然冒出来，然后便脸上便像是被石块连砸四下一样，鼻梁瞬间爆开，血流不止。

对于黑市拳斗士来说，这样的伤势远远算不上严重。挨拳后莱斯利没有犹豫，双臂紧紧护住头，再次转向左侧，企图逮到吴东。这一次，他如愿看到了吴东。不过就在他刚刚端着双臂转过来的同时，吴东突然伸出右手，向他护头的右手快速拍下。莱斯利对他的这个动作毫无准备，呆了一下，右手被吴东拍得向下一顿，右侧头部露出了很小的空当。

砰！吴东的左拳就精准地落在那个位置，这一次打得更重，力量很大，坚硬的拳峰直接将莱斯利的右眼打出了一道血口。

“啊！”

不停挨到击打之下，莱斯利发出一声怒吼，一记右手拳轰向吴东，却被吴东顺着他打出的右臂，跳华尔兹一样滑步转到其身后。莱斯利仓促回过身来，又被早就在后面等着他的吴东连续三记右勾拳砸在左眼上，左眼也被打出了一道宽宽血口，眉弓上鼓起一个大包，看起来十分恐怖。

（）

看着一脸忧色的施梅林，马萨罗怪笑了起来，半边脸上从额头一直到下巴的刀疤怪异地扭动着，既怪异又恐怖：“老伙计，看来这次你是要血本无归了，嘿嘿，我的‘高科技’小家伙还不错吧。”

“哼！先别高兴得太早，这点小伤还打不败‘莱斯利’，一会他玩不动了，‘莱斯利’就会打碎他的脑袋。”施梅林面色阴沉地道。

“哦？那就走着瞧吧，嘿嘿。”马萨罗的笑声充满嘲弄。

拳台上的莱斯利已经放弃了直接用拳头给吴东爆头的计划，开始用腿法控制距离，在远距离阻截攻击吴东，双腿像两条铁棍一样，不停地从各个角度带着风声，抡向吴东的身体和脑袋。但是在吴东的眼里，这样的攻击实在是太慢了，慢得像是慢镜头回放。

在莱斯利腿法交织成的火力网中，吴东用舞蹈一样的步法轻松自如地穿梭着，很多次双脚都是脚尖着地，看起来马上就要丢掉重心的情况下，都凭借十分细碎快速的脚步动作调整过来，这样强大的平衡能力与身体控制能力，都是得益于少年时代的芭蕾舞与体操训练经历。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

“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种身体协调性······太恐怖了······”

“还真是‘高科技啊’······”

在地下黑市拳的比赛中，处处充斥着最赤裸裸的血腥暴力，拳手们所使用的，大多是经过高度简化凝练的搏杀技术。看到吴东这种近乎艺术的打斗方式，这些已经冷酷到麻木了的有钱人们找回了久违的新鲜感。现在，他们中的大多数，更希望看到莱斯利会怎么逮到这个小个子，然后用他们经常见到的方式将他活活打死。

“没办法了，这次‘莱斯利’碰到了天才，看来只有让丘纳坤塔来干掉这小子了。”最前排的观众席上，一个满头银发，脸上皮肤格外松弛，眼神却锐利如刀的老者紧盯着吴东的每一个动作，他有预感，这小子快要玩够了，很快就会痛下杀手。

果然，在莱斯利一记幅度极大的右高扫腿落空，脚还没来得及落地时，吴东的身体突然下沉，一记十分隐蔽的侧踹狠狠蹬在他支撑腿的内侧关节上。咔的一声响，莱斯利倒在地上，左腿膝关节向外扭曲成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怪异的L型。

“啊！”剧痛之下，莱斯利忍不住大喊了一声，不过黑拳手特有的求生本能，让他依然尝试着站起来。他很清楚，就算现在躺在地上装死不起来，回去后也一定会被那个冷血的德国老板折腾得不成人形后，丢进关着灰熊的铁笼子里。

不过，就在他艰难对用一只腿支撑着站起来后，发现吴东又不见了。还没来得及多想，仅存的一条支撑腿的脚跟像是被铲车铲中一样，被连根拔起，整个身体腾空而起，重重摔到冰冷的水泥地面上。

这回他终于看见了吴东，这个让他憎恨的小子正在他头部上方高高跃起，右脚跟高高抬起，接着重重跺下，然后，他就看到一个脚跟在他眼前极速放大······

这是莱斯利整场比赛第一次看到吴东的攻击。

“噗！”一声可怕的闷响响起的同时，莱斯利的鼻子被踩得彻底爆裂，像一个红番茄在脸上炸开。

这是最能将人体破坏力发挥到极限的攻击方式之一即使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如果掌握了正确的足跟踩踏技术，也可以轻松将一个成年壮汉踩得昏死过去。对对莱斯利的鼻子，吴东并没有使尽全力，但却足够让这个披着肌肉铠甲的格斗机器陷入深度晕厥。

“希望这么做能让你活下去。”看着莱斯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体，吴东耸了耸肩，让他只能帮这个一心想要打爆他脑袋的家伙到这儿了。

*********

“好厉害的小子。步法和拳法都是正规的拳击技术；从背后铲倒莱斯利那一脚，应该是芦原流空手道的绝招铲踢；最后踩晕的那一下，又是街头格斗术的杀招。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的话，十个莱斯利都得被打死了。”

看台上的银发老者点了点头。对于一切将格斗技术运用得足够精彩的比赛，他都有着本能的热爱，哪怕被赞赏的是他很想立刻干掉的人。

不过随即，他的眉心便出现了一个螺旋状的血洞。眼中的锐利寒芒像是遇到热水的冰块一样快速消散。

PS:相信从第一章的时候，很多熟悉拳击的书友都已经看出了吴东的原型是哪位现役拳王——乌克兰天才拳手“高科技”瓦西里·洛马琴科。文中关于拳技的描写，全部出自于洛马琴科的真实比赛，效果虽略作夸大，但绝非人力不可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