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段玄黄虽然已是满头华发,但是脸上依旧充满着光泽,睿智有神的眼睛让人看不出他真实的年龄。谈吐浑厚,举止果断,一身白袍更是将年迈的身板衬得充满气度。他伸手接过连沐递出的红木掷筊,摆在眼前细细的端详。忽而,他又抬起头来微笑地看着连沐。
茹水在一旁看得有些不解,看不出这两片月牙形状的木块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嘟囔着嘴巴问道:“这个是什么呀?”
段玄黄道:“掷筊是占卜之时所用的一件器物,看它掷出的yīn阳两面来验证心中所想能否如愿。可是我分明记得这件红木掷筊是我当年赠给丞相夫人的礼物,如果我没有看错,你真的就是湘妃的孩子?”
连湘心地澄澈洞明,时常会祭拜天地神明,平时也都食素简居。当年段玄黄在孟尝君门下之时,见她信奉天地之道,便将堪舆家的这件微器物送给了连湘。没有想到,连湘竟然把它放入锦囊里,冥冥之中为自己心疼的孩子寻求帮助和援手。
连沐了头,道:“段先生,公孙先生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见到我的时候也看出了我就是田文之子。有一件事我应该告诉你,虽然我自己一直以来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是几天之前,我冒昧擅闯禁地,在yīn阳井中与父亲面对面的相见了,也解答了一直困扰着我的身世之谜。”
他此刻话的时候,少了几分躲闪和游移,对于自己的身份已无疑惑之处。
“那就对了,”段玄黄挥拳道,“我没有借风水之力来洞察你的身世,但是凭借这对掷筊我老段就能够断定你就是丞相之子!”
但是他转而又眉头深锁,遗憾的:“可惜丞相他当年未能听我的劝告,门下食客千人,仓廪丰足,兵强马壮,难保不会被人妒忌陷害。唉……”
听段玄黄这么一,连沐不禁追问道:“父亲他究竟是被谁所陷害?我听公孙先生,是那匡章在齐王面前父亲暗中私通秦国,有将齐王取而代之的野心,令得齐王勃然大怒,这才下令株连九族,甚至将一干门客都围困在薛郡城中。真的是这么一回事吗?”
段玄黄无奈的道:“公孙勿用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既然他这么了,那自然是有其考证的理由和证据,我想事实应该是如此。只要是那个时候亲身经历的人心里也会如此想的,丞相他和匡章都是齐王面前的得力助手,不仅立下过赫赫战功,更是治国栋梁,两人很早就相互仇视,而齐王听信了匡章的谗言未加思辨,一时气愤才铸成大错。”
听了段先生的话,屋子里面静悄悄的,殷天、韩艾和茹水都不发一语,他们眼神之中含着担心,看向连沐。
在连沐的心中涌起了阵阵波澜,他或许已经无法从父亲的手中继承到任何的东西,纵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薛郡万户之侯,但是在动荡和诛杀之后已经灰飞烟灭,只余下了仇恨。
连沐开始有些明白母亲的意思,她并没有将父亲的事情告诉他,因为这种种的一切都令人难以置信,让他这么一个在山野间无忧无虑成长起来的孩子接受这样的事实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情,不让他知道或许会更好一些。而她交给连沐的这个锦囊里面放着三件信物,便是帮助他找回这段被抹杀历史的一种线索,让他自己一步步亲手去揭开,而后的道路要如何去走,也由他自己来做选择。
段玄黄道:“知道了这些,你还会竭尽全力寻求援手来帮助齐国抵抗燕国的进攻吗?”
连沐微微一愣,道:“父亲的仇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绝不能够让他含冤而死。但是此番燕国倾举国之力,调数十万之兵进犯大齐,想要让齐国灭亡的猖狂野心这不得不让人愤怒,身为齐国的子民,此家国之仇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也绝不能让百姓惨遭屠戮!我想父亲若是在世,看到此番景象,也定然会先把与匡章的恩怨放下,合力抗燕。”
段玄黄听了连沐的话不禁有所动容,他绝对不会想到,连沐年纪竟然有这样的思想,若是寻常的人看到杀父仇人齐王和匡章被燕军围困在莒城之中,早已经坐山观虎斗了。
他看着连沐,眼中竟然露出一丝钦佩的神sè,当年自己会拜会在田文门下,并非是因为丞相府中的锦衣玉食,也不是因为田文的古道热肠,而是看到了田文他虽然自己并没有惊世骇俗的武功却有一刻难能可贵的赤子之心,有一腔为国为民的热血。
段玄黄感慨的道:“连公子,老夫原本想助你一臂之力,可是你也已经看到了,铸剑山庄面临如此浩劫,历经百年的御剑阁毁于一旦,现在全庄上下都在为重建家园而倾尽全力,想要以现在的力量与燕军抗衡谈何容易。”
到这里,殷天忽然插话道,“段老先生,我们还真有一个忙,想要请你来帮一帮,这个忙你一定可以帮得上。”他滴溜溜地转动着眼睛,“我听前朝的巫师用龟甲来占卜,这儿正好有一块龟甲,你能看出什么道道儿来吗?”
着他便忙催促韩艾将龟背甲递到段玄黄的面前,他接过龟背甲皱起眉头细细的瞧着,一边看口中还似乎念念有词。
这龟背甲并非如殷天原先想的那么巨大,仅仅三四寸长宽,黑白sè的坚硬甲质上留有一个个刻下的,这些似乎依照某种规律排列着。看上去似乎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东西了,若不是因为放在机关重重的鲁工秘道之中,又有黄岐和严生费尽心血前来抢夺,更是引来了神偷盗跖的窥探,他们实在是不会去注意它。
可是段玄黄见到这片龟甲倒是面露惊奇之sè,看向眼前的众人问道:“你们是从哪儿得到这‘洛书’的?”
“洛书?我没听错吧。”韩艾惊奇道,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是这龟背甲就是传之中的洛书?”
洛书,又称为龟书,传古时有神龟出于洛水,甲壳上有黑白两sè刻下的痕,这些痕数目从一到九,呈九宫格形排列。据洛书排列之玄妙可以与天上的星宿相合,并且与儒学《易经》有着微妙的联系。
段玄黄道:“这龟甲上的痕正是依照洛书九宫排列,合术数规律,你们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
韩艾对段玄黄解释道:“这龟背甲是我们韩家世代相传的一件宝物,但是现在早已经不知有何用途,半个月前被盗跖窃走,直到昨rì才同佩剑一起重新追回。”
“原来是这样,这么来,盗跖他不仅偷走了你的随身佩剑,还把这洛书也一同窃走了,他究竟是有何意图?”
段玄黄面露疑惑之sè,又重新低头端详着手心里的龟背甲。心中暗想道,洛书的九个痕依照数字便是
4,9,2
3,5,7
8,1,6。从数术的角度来看,无论是横竖还是交叉的三个数字相加之和都为十五,而从天象的角度来看,每一个刻痕的位都与天空之中的星宿相合,确实神妙莫测,难怪祖上是韩国大司空的韩氏家族会将这龟背甲作为世代相传的一件宝物。
可是,话又回来了,盗跖为何会对这件东西下手呢?而且同时还将韩艾姑娘的佩剑一并窃走,想到这里,段玄黄不禁有了一个奇妙的念头,与“洛书”相对的“河图”莫非就藏在这柄剑中!
他立刻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众人,韩艾听了他的话,便从一旁取过佩剑,众人纷纷围上来察看。
韩艾的这把剑殷天已经见过许多次了,可是他记得这上面并没有什么记号,剑身光洁修长,剑柄上也没有任何铭文图案,镶嵌着一枚紫蓝sè的宝石烨烨生辉。看起来和被盗跖偷走之前一模一样,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这就奇怪了,从盗跖留下的只言片语来看,龟背甲和佩剑之中所隐藏着的秘密应该彼此关联,可是这柄剑却毫无可疑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