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水缓缓地睁开双眼,浓密的树荫筛下细碎的阳光,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夹带着青草芬芳的气息是如此的令人心旷神怡,与那地下洞窟之中cháo湿yīn冷的味道截然不同。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那四匹好似幻影一般的骏马不知在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周围高高低低的灌木和树丛绿得有些艳丽。
在他们身后的灌木掩映中是一个狭长幽深的树洞,里面似乎还可以隐隐约约听到化蛇那凄厉的叱叫声,就好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总算从险境之中逃脱了,深藏不露的若水此刻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欧辰站起身,稍稍活动着筋骨,长出一口气,“刚才可吓死我了,还以为就要葬身在那洞里边,被那些蛇妖给撕成十七八块的了。”
叶雪向着开阔处探去,对他们三人吩咐道:“我在周围查探一下,若是安全我们便在此处歇息两个时辰。毕竟这一路来不分昼夜,若是把身子拖垮了反而会减慢赶路的速度。”
着,她便向着太阳高悬的方向走出几步,拨开茂密的树丛,只见在南面似乎闪shè着星星的金光。她手搭凉棚凝神眺望,只见远方是广阔无边的湖面,粼粼波光,浩瀚而秀美,幽蓝深邃的湖水在遥远的尽头与天光连成一体,气象万千。
在她面前的便是她心驰神往的故乡,太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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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龙山洪武峰之巅,铸剑山庄主殿,御剑阁。
现任庄主欧百炼依旧凭栏远眺,从山巅望去,太湖就如同遗落在江南山峦间的一块翡翠,晶莹剔透,又如同一轮皎洁的明月,月影朦胧,摄人心魄。
距离他兄长欧震的忌rì只剩下五天,而他还未曾收到任何有关他侄子欧辰的消息,在这太湖一带都有铸剑山庄各宗的弟子,如果他们已经走进势必会有人回报。看来要在这五天内赶回来是不太可能了。他心中有些埋怨自己,或许当初不敢让欧辰如此冒险地去寻找绝世名剑,以凭吊父亲逝世。
他转头望着站在身旁的老友段玄黄,他依旧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貌。
欧百炼正犹豫着是否要拜托神算子段玄黄再算上一卦,只盼侄子能够无碍。乃是老友已然有些年迈,他此前登门到访便是希望借铸剑山庄的宝地调养生息,不知现在接二连三让他算卦是否会令他伤身。
便在他踌躇之际,却听见楼阁前方空地上的苍松枝干发出“吱嘎”一声,只见那树枝末端颤抖一下,似乎是有一只大鸟从上面腾空而起。可是他们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一秒钟之后,屋宇围栏前的瓦片发出“咔哒”的一声脆响。同样没有任何东西的影子。
“重霄,是你回来了吗?”欧百炼微微皱眉,问道。
在屋檐上堆积着落下的树叶,似乎有一双隐形的脚从边沿缓缓向着欧百炼和段玄黄的方向走来,那些微微发黄的干枯树叶随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这双隐形的脚一直到围栏跟前才停下。
“回禀庄主,属下无能,奉庄主之命暗中保护欧辰少爷,怎料半途情况突变失去了少爷的消息,请庄主降罪。”
在欧百炼面前近两尺的距离处,发出一个深沉的声音,从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个内力jīng深的男子,有着不错的武学修为。然而这个人却无影无形,若不是因为欧百炼对他早有所知,并且他为了提前引起庄主的注意,特意发出声音,否则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归来。
听了他的回报,欧百炼的脸sè一下子沉了下来,额角的青筋瞬间便鼓了起来,但是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将自己胸口的怒意强压下去。问道,“重霄,你我如此交情,不必主仆相称,叫我百炼便可。听你话的意思,现在连你也不知道欧辰身在何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百炼兄,一路上我都是暗中保护欧辰少爷,从未曾让他有离我百步之远。你也知道,即便是距离千步之遥,若是我有心跟踪也不会跟丢的。我随他找到纯钧剑之后,遇到了我们的老伙伴白潦。”重霄低声着,心里知道自己没能保护好欧辰,有些内疚。
“白潦?”段玄黄听了,不禁摸了摸花白的长须,眯眼回忆一番叹道,“唉,当年齐国的伙伴们都已经有二十年未见了,他现在如何?”
重霄冷笑一声,“他现在已经是那匡章老贼的走狗了,还想要抢夺纯钧剑,在垅西村旁的芦苇荡里半路伏击,我将他好好教训了一番。”
欧百炼摇了摇头,此刻他并不想回忆起在孟尝君手下的同门之谊,只想早知道欧辰的下落,催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跟着少爷远赴临淄参加墨家赏鉴会,可惜湛泸剑被一个毛头子给取走了,少爷与他们一行结识之后我便跟着他们回来。”他顿了一顿,似乎是在梳理这一路上的经历,选择重要的事情交代清楚,“不知山庄有没有听,燕国集结五国兵马进攻齐国,将齐国疆域大片攻占,只剩下几处孤城。而欧辰他们连夜躲避燕国追兵,到那淮水江时遇上了前所未见的复杂景象,既有水中的九夷异族,又有燕国易水阁的高手,还有墨家门徒和左问、白潦二人。当时我眼看少爷已经向南渡过江去便放下心来,岂料木桥就在那一刻断裂了,将我隔在了北岸,我唯有跟随那名得到湛泸剑的少年一同,希望他们会汇合。”
“可是等到再次渡过江的时候,已经根本不见少爷的踪影,连他们当时的一行四人都失去了音讯。我知道距离祭奠之rì已经没有几天,便提前回来禀报,看是否需要加派人手搜寻。”
这隐形的来者将一路发生之事向欧百炼据实以报,而欧百炼和段玄黄二人也听得尤其认真,生怕漏掉一个环节和线索。
段玄黄追问道:“当时渡江之后,有沿着江岸寻找过吗?如果他们一行人因为意外而分散了,我想应该会在沿途留下线索吧。”
欧百炼听了也是了头,觉得有道理。
重霄答道:“我悄悄跟随那三名叫做殷天、杨续和韩艾的人在江岸边寻找了将近整整一天,并没有发现诸如篝火之类的痕迹。唯一有一些古怪的是,在距离邗沟和淮水交汇的不远处,有一块镌刻着‘邗沟’二字的巨大石台,那附近确实可以看到一些有人走过的脚印,可是数量稀少,只能够看到向着石台的方向,之后便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了。”
“那三人觉得再寻找下去不是办法,商讨之后决定先往山庄赶来,我也在想,是否少爷已经回了山庄,便rì以继夜连续兼程赶回洪武峰。可是这一路来都没有任何长途跋涉之人留下的任何痕迹,我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心。现在回想,只怪我当时没有紧紧跟着少爷,才会出现如此纰漏。”
“你也不必太自责了,”欧百炼安慰道,他的身形有些矮胖,此刻一整个身子都陷在轮椅之中,“现在也唯有期盼他能够平安归来,归咎于人也是无济于事的。”
段玄黄忽然道:“听你这么一,我倒是想起了些事情来。”
重霄和欧百炼齐齐的转头看向他:“你想起了什么?”
段玄黄掐指一算,道:“当年吴王夫差在命人开挖邗沟的时候,曾经请过一位堪舆家的高人测算过吴国的大风水,当时那位风水师告诉夫差,就在与邗沟所行经的山脉之间隐藏着吴国的龙脉,这一条龙脉攸关着吴国的兴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