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圣光救助团——加利波利离歌

1915年3月12日，英国伦敦，南丁格尔护理学院

余谨以至诚，于上帝及会众面前宣誓：

“终身纯洁，忠贞职守。

勿为有损之事，

勿取服或故用有害之药。

尽力提高护理之标准，

慎守病人家务及秘密。

竭诚协助医生之诊治，

务谋病者之福利。

谨誓！——菲奥娜·泰勒”

参加这个宣誓仪式的，是菲奥娜和身边的其他三十几个年轻靓丽的女孩子。

“姑娘们，恭喜你们，你们是真正的护士了。”整齐列队的新任护士们前面，一个苍老而又充满威严的女声说道，声音的主人，穿着一件黑色呢子风衣，在风衣外面，则是一件洁白无瑕的围裙；高高的白色衬衫衣领上，一张头巾将她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包了起来。胸前和额前的红十字，将这个老妇人衬托出一股神圣的味道。

“按照惯例，我们将在这一期的护士当中，选出成绩最优的学生，她将获得本校的金色风灯勋章。”停顿了一下，年迈的护士继续说道：“下面我宣布本期的最优学员。”

菲奥娜紧张的捏起了小拳头，整个学习期间的付出就要得到回报了！这是为了向自己的家人证明，护士是个神圣的职业，有着自己的荣誉和职业道德。虽然也会很辛苦，但绝不是什么医院里的女佣！

菲奥娜的家境总的来说还算是殷实，家里有两艘泰晤士河运行的货船，尽管它们有些年头了，但依然能够给菲奥娜的父亲带来大把的金钱。

和许多有点儿小钱的父母一样，他们一心要把菲奥娜培养成足够资格嫁入豪门的淑女，毕竟泰勒家不知道哪辈子的祖先也当过不知道是什么爵位的贵族。虽然到了菲奥娜爷爷那辈就搞了这么两艘船来做货运，也看不太出来跟贵族阶层有什么关系，但是挤进贵族阶层的心可算是遗传下来了，只可惜菲奥娜的奶奶是个苏格兰牧羊人的女儿，而母亲也不过是更富裕一点儿的富商家的女儿，始终徘徊在贵族圈子之外。

菲奥娜从出生就被寄予厚望，她的母亲一直期盼着将来把她嫁给哪个贵族子弟，那么自己的女儿就要有纤细的腰身，合格的礼仪，还有上流社会的审美，于是就从小让她学习音乐，吃素食，请最好的礼仪老师和音乐老师！

然而，我们的大小姐菲奥娜经常会在课堂上失踪，如果想找到她，请前往码头吧，循着那银铃般的笑声你就会抓到她的。

菲奥娜的母亲无数次的哭泣着训斥菲奥娜，虽然成果甚微。看着未来的淑女逐渐堕落成在码头疯跑的野丫头，就好像什么宝物被偷走了一般，终日哀叹。

这一天，菲奥娜一如既往的逃离了音乐课老师苦闷的课程，如果说什么能让无忧无虑的菲奥娜感到灵魂倍受折磨，那就是小提琴的声音，特别是自己拉出来的声音，用她的好伙伴，家里女佣的女儿安妮的话来讲，那声音就是教堂里的牧师说的魔鬼的声音。

当泰勒家的船工和水手们看到他们的大小姐蹦跳着飞奔过来，都开心的笑着，仿佛菲奥娜就是他们辛苦中，负责调剂快乐的天使。

“咚！”菲奥娜刚跑上珍妮号货船，就栽到了一个人健壮的怀抱中。“尊贵的司令，怀特船长向您报道，请问今天您有什么指示？”说话的，是个带着船长帽，穿着破旧毛衣的络腮胡子大汉，天知道他那把杂草一样的胡子多久没有整理过。

“怀特大叛徒船长！”菲奥娜气鼓鼓的说，“你和你的手下出卖我和安妮，我们昨天都挨揍了！”说完还伸出了自己的手臂，指着一小块勉强算得上淤青的地方。“而且安妮今天还被禁足了！”

“哈哈，对您的遭遇我深感抱歉，哦，还有您的大副，请带去我的歉意。”怀特船长说完还脱帽示意了一下。“不过您的指控我不太同意，或许你该去问问‘吝啬鬼’贝利先生。”

顺着怀特船长手指的方向，菲奥娜看到了父亲的会计，鹰钩鼻，秃顶，带着一副圆框眼睛，穿着一身磨损严重，但依旧保持笔挺的西装，正在“海童”号那边清点货单。

“好吧船长，我以泰勒舰队司令员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开船，带你的司令逃出这里！”菲奥娜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心腹后，立刻蹲在了船舷后面说道。

“少来了，再带你转几圈，不是我失业，就是你挨揍。”怀特船长苦笑着说完话，拎起菲奥娜就要送下船。“赶紧回家，去看看依然在禁足的你的大副在干什么。”

“不！船长！”菲奥娜被扔下船之后，站在码头可怜巴巴的望着怀特船长，用手做了个祷告的样子说：“作为一个绅士，你怎么忍心丢下我这个小淑女呢！而且还可能会被邪恶的贝利给抓走！”说完还朝怀特眨巴着眼睛。

“哈哈哈哈！”周围的船工听到这里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完全无视菲奥娜司令在那里虚假的哀求。

就在菲奥娜和船工水手们打闹的时候，一艘皇家海军的军舰悄然进入了皇港区。

“怀特船长！是军舰！快带我去看看！”

比起直接开船出游，这个要求实在无法推脱，卸货期间，怀特船长这唯一的闲人就只好领着菲奥娜去近距离参观军舰。

当他们来到皇港区的时候，这艘军舰已经停靠妥当，并开始卸载人员，然而，从船上下来的，并不是雄赳赳的皇家士兵，而是被人抬下来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我的天！”怀特船长突然意识到这不该是小孩子看到的场景，赶紧用手捂住了菲奥娜的眼睛。

“船长！发生什么了？我看到了好多的死人。你快放开我！”菲奥娜奋力挣扎着说。

怀特船长揪着说什么也不走的菲奥娜离开了皇港区，心情格外沉重，作为一名能够四肢健全退役的老兵，怀特船长深知这些死去的士兵，也许有很多都是在回家的路上死去的，也许军舰上到处都是血污，也许，一卷足够干净的绷带就能让这些孩子们回家见到父母……

怀特当年在非洲作战过，那时候他所在的部队，刚刚实行新的卫生管理条例，部队的伤兵很少有因为二度感染而死亡的，这都得感谢那位名叫南丁格尔的嬷嬷。然而，直到今天，并不是所有的部队都有良好的护理环境，也不是所有的士兵都如同怀特般健全退伍。

皇港区事件之后，菲奥娜除了对船只和航海的兴趣不减以外，更多的时候，她开始向怀特船长问起士兵们为什么会死，为什么没人照顾受伤的人，为什么护士那么少等等。

每当怀特船长被问烦了，就会招来那位外号“泰晤士屠夫”的船医，乔纳森，来解决菲奥娜这个问话筒。而菲奥娜经常在乔纳森的船医室呆上好久。

直到有一天，在菲奥娜满身鲜血的被“吝啬鬼”贝利先生扭送到父亲面前的时候，人们才发觉当乔纳森用小白鼠之类的小动物做解剖实验之时，菲奥娜一直在打下手……

菲奥娜的行为终于逼疯了她的母亲，并在菲奥娜刚过完16岁生日的时候，就开始物色相亲的对象。

可命运仿佛就在和泰勒家族作对，当一位勋爵的儿子上门做客，菲奥娜的母亲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吊住这个自己眼里的金龟婿的时候，菲奥娜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站在大厅里地给了母亲一张南丁格尔护士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一向在人前端庄的泰勒夫人，对女儿多年来的叛逆终于彻底爆发，一把摘下墙上的猎枪，冲着菲奥娜的小皮箱轰了一枪！“我养你这么多年不是为了让你去服侍人！”

“轰！”泰勒太太熟练的拉栓，上膛，又开了一枪！还是打在了皮箱上。

“难道你亲生妈妈的教育比不上码头那些粗鄙的工人和那些残废士兵更吸引你么！”

泰勒家整个大厅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泰勒太太会有如此爆炸的一面。

“今天你要是走出这个门，就别指望从家里拿到一分钱！”说完就把枪掷在地上，“轰！”猎枪走火了！幸亏这一枪又打在了那可怜的皮箱上。而我们的菲奥娜此时想的居然是：“反正以后也没多少时间穿这些衣服了吧，护士装就很好了，嘻嘻。”

而无辜的勋爵家的公子哥，面对这样的场景，只好说：“额……泰勒夫人，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说，抱歉这桩婚事我无法答应，因为我要去参军了，打扰了。”然后就一溜烟退出大门，坐上马车离开了，“没想到参军之前就闻到火药味了！”他这样对自己的马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