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神色中略有几分不自然，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声都囔道：“说啥呢，说啥呢。什么是欺骗他。我和他只是合作关系。我没必要把这些事情和他说的那么清楚明白好吧？”

苏晚雪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思议的看着欧阳，就像是看着一个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的人，低声呢喃道：“这个……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欧阳梗着脖子：“我怎么了？你能对云染十成十的信任。老头子我不能。我有了和你不一样的选择，这也是很正常的。你凭什么要求我和你做一样的选择？再说了，云染对你，和云染对我，能一样吗？你这丫头，未免也太拎不清了。你要是如此持续不断的拎不清，那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苏晚雪目瞪口呆的看着欧阳，半晌，才小声滴咕道：“算了算了，我还是不和你一般见识的比较好。我发现你这老头儿，有时候真的是不讲道理的那种。而且是太不讲道理了。”

欧阳狠狠的瞪了苏晚雪一眼：“是老头子不讲道理吗？那是你不谙世事。总是用自己的道理，去衡量他人的道理。可是你也不想想，你是云染的媳妇，云染确实是可以做到对你一心一意。可是我呢，我算什么。我曾经还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云染不给我大卸八块，那都是看在我曾经和你关系还不错的份儿上了。怎么？难道老头子就不能有几分自知之明？”

自从苏晚雪认识欧阳那会子开始，看见的欧阳就是一个意气风发的欧阳。

苏晚雪是从未见过欧阳如此……接近是卑躬屈膝的模样吧。

苏晚雪一时之间都震惊了。

略微顿了顿，才道：“对不起，欧阳，是我没考虑到这么多。”

欧阳很明显心里还有气，小声都囔道：“你和我说对不起做什么？你是大师姐，日理万机。你哪里有心思来管我的事情？”

苏晚雪倒吸了一口凉气，叹息道：“最近事情确实是很多。之前一直都在蓉城，对于京城这边的事情，却是不了解。如今刚来京城，不光是孙家，还有这染亲王府，甚至是我母亲留下来的那些产业。都比较忙。欧阳，你理解我一下，真的不是我故意把事情弄成如此这般模样的。”

欧阳无奈：“我没怪你。你这么忙，能够在忙自己的事情的前提下，帮我处理事情，我已经很感激了。原本我以为，我要等到云染醒过来之后，你才会帮我的。”

苏晚雪内心一阵愧疚：“欧阳，咱们这十几年的交情了。你何必这样对我呢？你知道的，我不会因为说你没有价值了，或者说，你帮不了我的忙了，我就不管你了。”

欧阳神色复杂的看了苏晚雪一眼，沉重的叹了口气：“丫头，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你若是没有价值。那就只能等着被人嫌弃。”

苏晚雪张了张嘴，想要说两句话来安慰一下欧阳。

到底是没有说。

苏晚雪很清楚的知道，欧阳需要的，也不是安慰。

而且依着欧阳这个年纪了，什么事情看不穿。

便是再安慰，又能怎样。

事实摆在面前，最终还是需要去承受的。

深深吸了一口气，苏晚雪道：“不管怎样，我会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帮你这一次的。你这一生，原本就无儿无女，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儿子，我会尽量去帮你的。就像是，你曾经帮着我父母照顾我一样。”

欧阳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晚雪，唇角扯开一抹嘲讽的弧度：“如果我说，我当初照顾你，并非是因为你的父母和我感情有多深厚。只是因为你母亲大师姐的身份，你还会对我心存感激吗？”

苏晚雪轻笑：“有什么关系？欧阳，我问你，有什么关系？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去做了这样的事情。最终的结果，就是你做了，不管怎样，我们母女，都是需要承情的。难道不是吗？”

欧阳笑着摇头：“像是你这般人，若非是运气好，一路走来遇到的都是重情重义的人，你一定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苏晚雪认真的看着欧阳：“所以……我应该是庆幸自己运气好？”

“是的。”

“那你呢？”

苏晚雪看着欧阳，眼睛一眨不眨。

欧阳顿了顿，片刻之后才道：“在遇到你们母女之前，我一直对重情重义这四个字抱着很深的成见。直到认识了你们母女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真的存在重情重义这样的说法。”

“现在呢？”

“现在？”

欧阳皱了皱眉，表示自己没听明白苏晚雪在说些什么。

苏晚雪笑道：“现在，你能相信我了吗？”

欧阳叹了口气：“我能说不相信吗？”

“不能。”

“那不就是了。”

看着苏晚雪脸上那灿烂的笑容，欧阳叹气更加严重了。

甚至是还带了几分哀怨的看着苏晚雪，低声道：“你说说，我欧阳年纪轻轻的时候，那也是叱吒江湖过来的江湖人了。可是如今……自从遇到你们母女之后，几乎就成了你们母女专属的工具人。只怕在你和云染帮我解决了我儿子的事情之后，这工具人的身份，要至死方休了。”

关于这一点，苏晚雪也没有想要瞒着欧阳的意思，笑道：“多半是这样的。毕竟，比你更好的工具人，我也找不到了。”

苏晚雪的坦诚，在欧阳的预料之外，同时也是让欧阳整个人眼神都变得凝重了起来，半晌之后，欧阳才道：“丫头，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想问你，你之前答应了穆棱的事情，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苏晚雪略微沉默了一瞬：“你是想要问我，知道百草堂背后的家族，就是秣氏一族吗？”

欧阳倒吸了一口凉气：“你都知道？”

苏晚雪轻笑：“我能不知道吗？我还知道，秣氏的大长老，已经来了京城。就是要对付我，是吗？”

欧阳瞪大了眼睛：“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晚雪对着欧阳轻轻一笑：“欧阳，我来葵水了。”

欧阳童孔狠狠一缩：“可是你分明吃了那个……”

“对，我确实是吃了避子果。可是你知道的，若我是苏家的圣女，我吃了避子果，对我的身体并没有任何的伤害。相反，我还可以觉醒苏氏圣女的血脉，同时苏醒关于苏氏的一切记忆。”

苏晚雪的目光变得凌厉了起来，冷笑的瞥着欧阳：“你敢说，你当初接近我母亲，故意引导我母亲嫁给苏家人。难道不是为了觉醒苏氏血脉？你身为神医，宁愿抛妻弃子，都要守在蓉城，守着我成长，长大。并且教我医术，难道不是为了有一天，我能觉醒苏氏血脉？”

欧阳的脸色变得惨白了起来，嘴唇颤抖着：“澹墨……澹墨是苏家的守护者？”

苏晚雪点头：“是。”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是。”

欧阳瞪大了眼睛，似乎不太能明白苏晚雪的意思，指了指房间里面云染：“云氏一族，把控整个天下依旧足够长久了，难道你们苏氏，从未想过要取而代之？”

苏晚雪十分悠闲的看着欧阳：“当今天下，可有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欧阳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当初说好的，几家共同治理天下。”

“那是千年前的事情了。这千年来，沧海桑田变化至此。苏家已经没落到了如此程度。秣氏一族如今也只能在结界里面苟且偷生。驭龙一族倒是和云氏一族靠着姻缘，在蛇山盘梗着。放眼天下，另外三族，有哪个族，拥有颠覆天下的能力？”

看着苏晚雪将这三个家族如数家珍的说出来，欧阳简直惊讶的无以复加。

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思议的看着苏晚雪，嘴唇都下意识的颤抖着：“你……你……原来你，你是很多觉醒了，你都知道了。”

“对，我都知道。所以，欧阳，你欧阳家族不过是秣家的一条狗罢了。你真的以为，秣家的了天下，你欧阳家族可以乘势而起吗？你的儿子，便是能和正常人无异，那又怎样？欧阳，你只有一个儿子，你不要用你一个儿子的一辈子的幸福，去赌那虚无缥缈的从龙之功。别的不说，就你欧阳一辈子的积蓄，足够让你的儿子做个富裕的田舍翁了。”

苏晚雪话音还未落下，欧阳的眼神就变得凌厉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苏晚雪，寒声道：“你猜，秣陵如果知道了，会怎样？”

苏晚雪无语：“秣陵能怎样？他现在一门心思想要让我回去和他完婚。好将秣家和苏家的传承玉璧合二为一，觉得这样，就可以与驭龙一族和玉氏一族争一争？”

欧阳一双眼睛瞪着苏晚雪：“你都知道，你什么都知道。那你还放心让秣陵去给云染拿千年雪莲。”

苏晚雪冷笑：“我为什么不放心？若是换了旁人，一定拿不来千年雪莲。可若是这个人是秣陵，就一定够可以将雪莲给我带回来。毕竟，我可是用了自己的婚事做为条件的呢。”

欧阳童孔狠狠一缩，不可思议的看着苏晚雪：“所以，你根本就是在利用秣陵？你知道，秣氏一族传承多年，肯定会有雪莲。便是拿不到，他为了你，也会从秣氏一族拿出来。毕竟，百草堂就是秣氏一族的。”

“没有啊，我是诚心诚意的想要和他交换这个条件的。”

“但是……”

欧阳看着而眼前这个苏晚雪，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从未认识过苏晚雪一样。

眼前的她，看着言笑晏晏，像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

可是这言语间说出来的话，真是让欧阳不敢相信。

深深吸了一口气，欧阳沉声道：“若是秣陵将雪莲给了你，就要求你回去完婚，你会怎样？”

苏晚雪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幕，轻笑道：“还没发生事情，谁知道会怎样呢？横竖欧阳你是可以亲眼瞧见的。那不如，等着自己亲眼瞧瞧？何必问我呢。”

“你！”

欧阳直接给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了。

正好诗笺和侯七前后脚就回来了，瞧着欧阳那样瞪着苏晚雪，俩人都给吓了一大跳。

飞快的跑过去，伸手就去拉欧阳，神色中带了几分恼怒的道：“欧阳，你这是做什么？”

欧阳原本就不太会武功，被这俩龙精虎勐的年轻人一把拉住了，倒是狠狠的吓了一跳。

“你们干啥？要将老头子的骨头都拆掉吗？”

诗笺十分护犊子的站在苏晚雪面前，气鼓鼓的道：“欧阳，你这老头儿。你干啥呢？你这一把年纪的老骨头了，竟然还敢对着我家小姐龇牙？”

侯七也是深沉的咳嗽了一声：“欧阳，这是怎么了？我们王府的水土，养人？给你还养出来反骨了是咋滴？”

被侯七和诗笺一左一右的架在中间，欧阳简直是欲哭无泪，用力的挣脱了那俩人的钳制，气鼓鼓的对着苏晚雪寒声道：“你说，到底咋回事？”

侯七和诗笺这会子才将注意力放在了苏晚雪身上。

苏晚雪尴尬咳嗽道：“你们误会欧阳了，不关欧阳的事情。欧阳只是在劝我，让我好好考虑考虑以后的事情。你俩也不要太激动了，免得伤到了欧阳他老人家。”

诗笺和侯七对视了一眼，下意识的缩手。

欧阳恼怒的瞪了这俩人一眼，没好气的道：“看你们面对她的时候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儿一样。面对老头子的时候，怎么也不多几分尊重。也太不懂得尊老爱幼了。”

诗笺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道：“还尊老爱幼呢。咱们这对你尊重的，只差要将你供起来了。咋啦？咱们还不够尊重你啊？要如何才算是尊重你呢？”

诗笺和欧阳拌嘴的时候，苏晚雪就惦记着里头云染，赶紧的进去了。

侯七赶紧拉了一下诗笺的衣袖，示意诗笺赶紧的跟上，不要在这里一直说这些没用的话。

可诗笺没想到，这还没进门，门就被苏晚雪彭的一声给关上了。

侯七和诗笺面面相觑，彼此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欧阳刚才肯定是和苏晚雪说了什么了，不然苏晚雪也不至于会情绪这么激动，连带着诗笺都不要了。

侯七和诗笺俩人转身，又对上了欧阳。

欧阳脸色无比难看，叹息道：“你来到底要干啥啊？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经不住你们折腾啊。”

诗笺双臂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欧阳，冷笑道：“说吧，你今儿都和我们家小姐说什么了。为什么我家小姐会这样？”

欧阳耸了耸肩，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你家小姐为什么会这样，我怎么知道？”

欧阳看了看诗笺，一本正经的道：“你不是一天到晚和你家小姐连体婴一样的在一起吗？你不知道她怎么了？”

诗笺气的跺了跺脚，恼怒寒声道：“欧阳，你还给你这老不正经的一套拿出来，你信不信我让小姐以后都不搭理你的事情了？”

欧阳冷笑道：“哎幼喂，我可是害怕得很哦。有本事你去。”

侯七伸手拦住了诗笺和欧阳置气，沉声道：“行了，主子今儿情绪不太好。你俩可以消停点不？”

诗笺狠狠的瞪了欧燕一眼。

欧阳倒是没有和诗笺一般见识，只是盯着侯七，沉声道：“你知道那丫头怎么了？”

侯七摇头：“但是我知道，主子不是一个无的放失的人。我们做属下的，实在是没必要给主子太大的压力。”

欧阳冷笑：“你倒是看得明白。若我说，你家主子已经做好准备不要里面那小子了，你怎么看？”

“不可能！”

侯七眼神无比凌厉的盯着欧阳，寒声道：“这是不可能的。欧阳你不要危言耸听。说这些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哼！

欧阳十分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躺在了自己的摇椅上。

任由侯七和诗笺怎么说，欧阳都一声不吭，闭目养神的模样，倒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

诗笺将侯七拉到了一边：“这老头说的，靠谱不？”

侯七翻了翻白眼：“主子和王爷这一路走过来，经历了什么。你是看不见吗？怎么这老头随口一说，你就相信得很呢？”

诗笺缩了缩脖子，神色中带了几分无语的小声道：“我懒得和你说。我等着主子出来，问主子。”

让诗笺失望的是，第二天一大早，她醒过来，才知道苏晚雪在一刻钟之前就离开了。

诗笺气的跺了跺脚：“小姐怎么一声不吭的就回去了。”

诗笺以为苏晚雪回了曦园，却不想苏晚雪是直接去了花萝苑。

所以诗笺又扑了个空。

走出来看见澹墨靠在门边，忍不住的道：“你这两日忙啥？怎么都没怎么看见你？”

澹墨沉声道：“跟在染亲王身边那么长时间，也没人教会你，不应该问的事情，就不要问吗？做下属的，各司其职，主子才能安享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