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相这会子才反应了过来,招呼诗笺:“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你家主子搀起来。走走走,雪儿,外祖父带你去曦园。当年,你母亲就是住在曦园的……”
接下来的场面,就有点让苏晚雪看不懂了。
原本苏晚雪想着,这孙家已经算是阖府上下全家出动来迎接她了。
怎么也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来认识一下家里人的。
别的不说了,云氏,肯定是要认识的。
可谁都没想到,在诗笺将苏晚雪扶起来之后,相爷竟然直接就牵着苏晚雪的手,朝着曦园的方向去了。
甚至是根本就没有和周围的任何人说一声。
所有人,包括云氏,都已经被孙相遗忘在了大门口。
似乎在看见苏晚雪的那一瞬间,孙相的眼睛里就没有其他任何人了,只有苏晚雪这个外孙女儿。
孙娉婷也是目瞪口呆。
她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给苏晚雪难堪的,甚至是什么都准备好了。
可最开始就被苏晚雪完虐了。
这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孙娉婷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情绪整理妥当了,想要继续下一步了,孙相竟然直接将苏晚雪带走了。
目中无人的带走了,没有给任何人颜面。
宋氏心头虽说是十分惊讶,可同时也多了几分庆幸。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一次准备了什么。
如今相爷快准狠的把人带走了,这倒是没有给孙娉婷任何机会,宋氏知道,起码自己又多了一天劝说孙娉婷的机会了。
回头就看见孙娉婷傻乎乎的站在原地,忙道:“娉婷,还站在那边做什么?赶紧过来,送你祖母回花萝苑歇着。”
“是的,母亲。”
孙娉婷也不傻。
孙相对苏晚雪的重视,让她很清楚的知道,如果现在,失去了云氏的喜欢,那自己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是,孙娉婷根本就不想放弃这个中伤苏晚雪的机会,拖长了声音的对着云氏道:“哎,这雪儿表妹,到底是乡下来的丫头,连带着这点规矩都不懂,仗势着祖父宠爱,竟然不将祖母放在眼睛里。要知道,祖母才是这相府唯一的女主人呢。”
云氏脸色瞬间大变。
这些年来,云氏心头最为在意的,那就是大年河东柳氏的存在。
所以,几乎没有人敢在云氏面前提什么唯一的女主人。
毕竟,曾经在孙相的眼睛里很多年,河东柳氏,才是唯一的女主人。
现在,祠堂里,孙相夫人的位置上,都放在河东柳氏的牌位。
而在河东柳氏的牌位边上,是一块盖着红绸子的长生牌位,正是孙相自己的。
这些年,云氏的孩子,为了讨好云氏,也为了帮着云氏确定在孙相心目中的地位,也不止一次的提醒孙相,他都有个长生牌位,那云氏也应有一个。
可每一次,都被孙相毫不留情的骂了出来。
这也是云氏心里的一块心病。
再到了后来,云氏的亲生子被朝廷外派,云氏跪在孙相的书房外面两天两夜,想要求了孙相,将自己的儿子留在京城,可孙相都不闻不问也不曾出来看云氏一眼。
知道相府已经将人送走之后,孙相才从书房出来。
从那以后,云氏就知道,河东柳氏的位置,自己这辈子是达不到了。
直到孙天祥不声不响的三元及第,这才让云氏看见了一点点希望。
今天,苏晚雪的到来,又让云氏看见了希望。
总觉得若是自己竭尽全力的话,孙相肯定是可以看见自己真心的。
可谁能想到,白天,自己才将一颗真心捧着过去给孙相。
这晚上……
孙相就会连带着自己都忽略了。
其实,也没那么难受的。
云氏等了孙相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再多等等。
只是被小辈当场戳破之后,云氏的脸面,多少有那么点维持不住了。
跟在后面的周嬷嬷,和宋氏交换了一下眼神。
宋氏就一把将孙娉婷拉开了。
宋氏乃是郎平宋氏的女儿,武功不弱。
孙娉婷在宋氏手下,根本就毫无挣扎之力。
偏生孙娉婷今儿做好了打算,一定要讨好云氏,十分不满的都囔道:“母亲,你这是做什么?不是你说,让女儿好好伺候祖母的吗?祖母,让娉婷……唔……”
孙聘婷的话还没说完,宋氏就直接伸手捂住了孙娉婷的嘴,对着云氏道:“母亲,娉婷这丫头不懂事,说错了话。求母亲看在儿媳妇这些年勤勤恳恳伺候母亲的份儿上。饶了娉婷这一次吧。”
云氏没吭声。
到底是周嬷嬷站出来打圆场,含笑屈膝道:“二奶奶且放心吧。二奶奶和大小姐的孝心,郡主都看在眼睛里呢。会惦记着的。郡主今儿也累了,奴婢先陪着郡主回去歇着了。二奶奶和大小姐今儿也累着了。不如也回去歇着吧。另外,明儿府里只怕是要热闹起来了,到时候还要辛苦二奶奶周全了。”
宋氏忙道:“是,媳妇一定不会辜负母亲的期待。”
云氏看都没看宋氏一眼,任由周嬷嬷扶着自己的手臂,朝着花萝苑去了。
孙娉婷眼睛里写满了不甘心,目光凶狠的回头,盯着宋氏:“母亲,你想做什么?”
宋氏伸手扣着孙娉婷的手腕儿,直接将孙娉婷拖回了金玉楼,将一干奴婢都赶出去之后。
宋氏走到正在喝茶的孙聘婷身边,扬手一巴掌,狠狠的扇了下去。
孙聘婷始料未及,手里的茶盅子甩出去老远,脸狠狠扭向了另一边,耳朵里嗡嗡嗡的响,一时间只看见宋氏的嘴巴一张一合,根本就听不见宋氏说了什么。
这样木讷无神的孙聘婷,让宋氏气的瑟瑟发抖,扬手又要一巴掌扇下去。
孙娉婷总算是反应了过来,扬手拦住了宋氏,眼神中带了几分难得的狠戾:“母亲,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想要了我的命吗?”
宋氏指着孙娉婷,看着她这傲慢无礼的样子,气得发抖:“娉婷,母亲都是为了你好。你说,你祖母这辈子心里最为膈应的就是什么。就是那唯一!你还非要在你祖母面前提起,如今苏晚雪入府了,你真想要将你的位置,拱手让给苏晚雪吗?”
孙娉婷这个时候倒是冷静了下来,没有半分之前那泼妇的模样。
慢条斯理的开了柜子,重新拿了茶盅,甚至是还亲自给宋氏倒了一杯,坐在主位上,对着宋氏做出了邀请的姿态,冷笑道:“母亲,还是喝口茶,润润喉吧。”
宋氏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孙聘婷,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要发火,却又觉得无所依托,最终到底是坐了下来,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孙娉婷;“你到底想怎样?”
孙娉婷指了指自己通红的耳朵,嘲讽到了极致的冷笑道:“母亲问女儿想要如何?难道不是女儿问母亲,你想要如何吗?母亲是觉得,女儿这一双耳朵不听话,想要废了女儿的耳朵吗?那一巴掌,女儿的耳朵,现在都还嗡嗡嗡的响呢。”
宋氏大惊失色,飞快的起身,冲到了孙聘婷身边,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也慌乱到了极致:“娉婷,母亲没有这个意思。母亲只是想要……”
孙娉婷面无表情的将宋氏推开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指了指宋氏的茶杯:“上好的雨前龙井,母亲尝尝看?”
宋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的,终归是满心满眼里面全都是后悔。
如果是真的伤了孙娉婷的耳朵,宋氏觉得自己干脆去死了算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宋氏眉目中带了几分凝重的,还是喝了茶,然后才找到了几分自己的声音,略微顿了顿了:“聘婷,母亲还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是娉婷,现在,咱们只能静观其变了。那苏晚雪,你今儿已经瞧见了。你这开局,就输了,输得很惨。”
提到这个,孙娉婷几乎都要被气疯了:“她怎么会有那一套衣裳的。那样的衣裳,连带着长公主和邓喜妹都喜欢的,可他们两个人都没拿下,她是哪里来资格拿下的。”
宋氏苦涩道:“你就没想过,是身份地位堪比长公主的人送过去的?”
孙娉婷疑惑的看了宋氏一眼:“你的意思是说,染亲王?”
看着宋氏点头,孙娉婷嗓音里面暴露出几分尖利的嘲讽:“染亲王?苏晚雪那贱人,真的配吗?”
“不管她配不配,她已经得到了。”
宋氏脸色也十分难看,早知道,就应该在知道苏晚雪的存在的好时候,直接杀了她。
孙娉婷起身,对着宋氏跪了下来。
宋氏童孔狠狠一缩,孙娉婷是她的女儿。
内心有多么骄傲,宋氏这个做母亲的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现在,看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儿,宋氏的情绪无比复杂。
深深吸了一口气,宋氏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娉婷,有什么话,你起来再说。”
孙娉婷执意道:“求母亲答应女儿。”
宋氏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半晌才低声道:“答应你什么?你先起来再说。”
“我要杀了苏晚雪。”
孙娉婷目光灼灼的看着宋氏,眼神中涌动着汹涌的杀意。
宋氏被吓了一跳,几乎是跳起来,飞快的看了看周围,确定所有的人都被赶出去了,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留下,这才盯着孙娉婷:“你在说些什么?你真的知道吗?”
孙娉婷沉声道:“我说,我要杀了苏晚雪。”
“你……”
宋氏的话还没说完,孙娉婷就道:“我知道,母亲的武功,当初也不是孙曦的对手。可是母亲,苏晚雪不是孙曦。你赢不了孙曦,连带着她的女儿,也怕了?”
“你!”
宋氏眼神中涌动着几分薄怒。
作为母亲,宋氏自然知道,孙娉婷说这一番话,目的就是为了激怒宋氏。
宋氏也承认,自己确实是被激怒了。
只可惜了,宋氏一把年纪了,这点克制力还是有的。
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心里在算计什么。可是我想告诉你,苏晚雪,不能杀。否则,相府就完了。”
“你怕什么?”
孙娉婷霍然起身,一双眼睛几乎要喷火一样的盯着宋氏,恼怒寒声道:“你告诉我,你在怕什么?相府的存亡,自然有祖父扛着。你怕什么?”
孙娉婷后退了一步,眉目中露出了几分浓重的嘲讽:“我知道了。你根本就不是在害怕相府的存亡。你是害怕你郎平宋家,是不是?你怕你动用了宋家的人,会给宋家带去灭顶之灾,是不是?”
宋氏眼神变得凝重了起来:“娉婷,你怎么会这样想。”
“呵呵,母亲作为相府的儿媳妇,二奶奶,可眼睛里和心里,还是将宋氏放在第一位。你说,若是祖父和祖母知道了,会如何?”
孙娉婷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凌厉算计,看着宋氏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人。
宋氏也没想过,有朝一日,孙娉婷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可思议的摇头道:“娉婷,我是你母亲。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你自己的母亲?”
“怀疑?”
孙娉婷的声音高了起来,拖长了声音的道:“母亲的意思是说,我冤枉你了?你没有做过中饱私囊然后接济娘家的事情?”
宋氏的童孔狠狠的缩了缩:“娉婷,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没听明白是吗?那我就让母亲明白明白。”
孙娉婷起身,去了里间。
过了好一阵,抱出来了一摞账本,直接扔到了宋氏面前:“母亲看过这些账本之后,如果还是可以做出诡辩的行为。那女儿就只能拿了这些账本,去祖父和祖母面前,说个明白了。”
宋氏只是看了一眼,童孔就狠狠的缩了起来,伸手就去撕那些账本。
孙娉婷也没有任何想要阻拦的意思,反而是起身,走到宋氏身边,替宋氏将茶水续好了。
等宋氏绝望的坐在那一堆碎纸片里面的时候,孙娉婷才优雅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宋氏,指了指宋氏的茶杯:“母亲辛苦了。女儿已经给母亲添好了茶水。还请给母亲享用。”
宋氏这会才发现,自己可能,从来就没认识过孙娉婷。
她是怎么做到的,对自己的母亲如此算计。
宋氏站起身,晃了晃身体,心有余季的看了看那一地的碎纸片,确定没办法拼凑起来变成证据了,才将茶水一饮而尽,希望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可下一瞬,孙娉婷说出了一番让宋氏目瞪口呆的话。
因为孙娉婷还说:“母亲不会如此天真吧?觉得,我拿到了母亲的把柄,却这样轻易的用了?就这样轻易的给母亲毁了?”
宋氏的童孔狠狠一缩,不可思议的看着孙娉婷:“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孙娉婷言笑晏晏,目不转睛的看着宋氏,拖长了声音的道:“这不过是拓本而已。真正的账本,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母亲看见呢?”
宋氏眼睛猩红:“你算计我?”
孙娉婷理所当然的盯着宋氏,毫不犹豫的点头:“是的,我算计你。又怎样?”
“我是你母亲啊!我是你亲生的母亲啊。难道咱们不应该母女同心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宋氏歇斯底里的吼叫着。
实在是没办法接受眼前的这一切。
孙聘婷十分冷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差不多已经疯狂了的宋氏:“因为,母亲曾经说过,这辈子,只有女儿这一个女儿就够了。再也不会有其他的女儿,来分享母亲对女儿的爱了。你承诺过,你会将你毕生所有,都给我。全部给我一个人。你还说了,将来,廊平宋氏,也会是我的。”
宋氏睁大了眼睛,努力的想要看清楚眼前这个人。
好半晌,宋氏才认真道:“是的,我承认,我确实是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后来,我确实是没有女儿。在你之后,我没有女儿了。”
“我有弟弟,孙天右啊!母亲啊!一个弟弟,那比一个妹妹还要可怕。尤其是,这个弟弟,还是相府里,唯一的嫡出。”
孙娉婷似乎是极为难过,腰狠狠的弯了下去,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大口大口的喘气,看着宋氏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杀之气。
宋氏缓缓的摇了摇头:“娉婷,那是你亲弟弟。你将来是要出嫁的,廊平宋氏给你,作为嫁妆。相府给你弟弟,将来,做你的后盾,不好吗?”
“不好,我不需要。我一手掌控廊平宋氏和京城孙相府,不好吗?”
孙娉婷的脸几乎扭曲,盯着宋氏的眼神逐渐的冰冷。
宋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孙聘婷,突然露出了几分嘲讽的笑容:“你是觉得,你比当初的孙曦还厉害是不是?还是你觉得,你可以赢得过孙天祥?”
孙聘婷突然就暴躁了起来:“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想要相信我。甚至是还没想要相信你儿子。”
“不,我相信我儿子。天佑是个聪明孩子,将来肯定会比孙天祥成就更高。孙天祥,三元及第又如何,还不是做了太子的狗。”
宋氏对孙天右的信任,深深的刺痛了孙娉婷。
“所以,你是相信孙天右可以赢了孙天祥。却觉得我赢不了苏晚雪吗?”
孙娉婷这会儿才算是抓住了宋氏言语中的重点。
看着宋氏点头,孙娉婷只觉得自己要疯了,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带了几分疯狂的指着地上那些碎纸片:“所以,在你看见了这些,明白了我的本事之后,还是觉得,我赢不了苏晚雪。我不是苏晚雪的对手吗?”
宋氏眉目中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嘲讽,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道:“我不是孙曦的对手,你也不是。不管是明的暗的,你都赢不了苏晚雪。你以为,苏晚雪凭什么走到今天,你以为,她就是运气好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染亲王。可是,你做了那么多,染亲王看你一眼了吗?相反,苏晚雪还只是一个商户之女的时候,染亲王就已经看上她了。你呢?你从一开始就输了。你要认命!”
宋氏眉目狠戾的喊出来这样一番话,气的孙娉婷浑身发发抖:“你是我母亲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宋氏寒声道:“正因为我是你的母亲,所以我才需要让你清楚的知道。你和苏晚雪之间的差距。也必须要让你知道,不是你的人,你不要去肖想。”
孙娉婷颓丧的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看着宋氏:“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相信我,是不是?”
宋氏嘲讽冷笑道:“你这样一幅样子,想要让我这个做母亲的如何相信你啊?娉婷?我是你的生母啊。是你的亲生母亲。可是,你是如何对我的啊?”
孙娉婷歪了歪头,像是看着一个无比陌生的人一样的看着宋氏,认认真真的道:“嗯,那你呢?你明知道我喜欢染亲王,还非要说,我配不上,我比不上区区一个下贱的苏晚雪。你又是如何对我的呢?”
宋氏直接扑到了孙娉婷身边,眼眶含泪:“娉婷,你清醒一点。你这么漂亮,这么优秀,这么有才。为什么要去给一个病痨冲喜?他快死了,你是不知道吗?”
孙娉婷也是泪流满面,歇斯底里的尖叫道:“便是他要死了,我也想要嫁给他。”
“你这是在毁你自己。”
宋氏几乎要疯了,孙娉婷分明就是一个薄情的人,连带着她这个做母亲的,都可以威胁,怎么就会愿意,为了云染,放弃那么多。
孙娉婷管不管不顾的对着宋氏尖叫道:“我愿意,我愿意。横竖他都命不长了。那么我就陪着他一起被毁灭,又怎样?我愿意!我愿意啊!”
孙聘婷吼出来这样一番话之后,再一次软软的跪在了宋氏面前:“母亲,我只有你了。只有你才可以帮我成全我。母亲,这辈子,没有求过你什么。如今,算是我求你,。你就让我嫁给染亲王吧。哪怕,等待着我的,是漫长漫长的孤寂的长夜,我都愿意。母亲。”
宋氏对着孙娉婷伸出手,面无表情:“给我。”
孙聘婷个勐然抬头,眼神中都是狠戾:“什么?”
“账本。”
宋氏的理所当然,狠狠的刺痛了孙聘婷,孙娉婷摇头:“母亲不答应帮我,我这个账本,不能给。”
“所以,你是要留着?准备好,在我不经意的时候,给我狠狠一击吗?”
宋氏似乎看穿了孙聘婷的想法。
孙娉婷也没有想要辩解的意思,直接点头:“是的,我就是这样想的。你若不肯帮我,执意要毁了我。那我,也要毁了你。谁怕谁啊,来啊,互相伤害啊。”
宋氏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你就算是毁了我,也得不到你想要的。”
孙娉婷唇角掀起一抹疯狂的笑意:“你是我母亲,亲生的那种。都轮到我要毁了你的。那我还有什么想要的。我根本就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要毁了一切。母亲,你自己都是女人。你应该很清楚的知道,一个女人在情绪疯狂的时候,能爆发出来多大的力量。”
宋氏沉声道:“云染已经对苏晚雪情根深种。杀了她,根本就不能解决问题。”
孙娉婷唇角带了几分嘲讽:“所以,你是想要建议我,让我努力的采取迂回战术吗?让我竭尽全力的去努力,从各方面,碾压苏晚雪?”
看着宋氏的沉默,孙娉婷冷笑:“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正是我想要做的。正面击败苏晚雪,我肯定要做的。但是,我还需要双保险。我需要,在我做不到的时候,你出手,杀了苏晚雪。”
看着宋氏那眼神冰冷的样子,孙娉婷退而求其次:“当然了,你若是觉得你自己没本事杀了苏晚雪,你也可以让宋家的人出手。总之,我要苏晚雪,消失,彻底的消失。”
宋氏童孔狠狠一缩:“所以,不管是你能不能赢了苏晚雪,都没打算放过她?”
孙娉婷的眼神无比疯狂,却又带了几分志在必得的骄傲:“她今天的表现,足够她死一百次。”
宋氏是知道孙娉婷的。
今天苏晚雪那几乎完美的出场,确实是给孙娉婷带来了不小的刺激和打击。
原本,宋氏都以为,苏晚雪要抓住机会狠狠的羞辱孙娉婷的。
却不想,除了最开始那个长相妖冶的男人做出了一系列的举动之外,苏晚雪连带着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孙娉婷。
偏生,也就是这种,从来就没有被重视过,甚至是没有被人家看一眼的忽略,才更加的致命。
骄傲宛若孙娉婷,宁愿带着伤上战场,哪怕是和苏晚雪兵戎相见,哪怕是直接撕破脸,也愿意去酣畅淋漓一场。
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自己盛装打扮,竭尽全力的去准备,可最终,却不配被人正眼看一眼。
这样的挫败感,宋氏曾经也有过。
曾经的孙曦,也就是那样骄傲的看着自己的。
现如今,宋氏只想要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也就是这一点相似,才让宋氏多了几分对苏晚雪的警惕和忌惮。
她是真的怕,孙娉婷就这样折戟其中,无法自拔。
可如今看来……苏晚雪这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她已经成为了孙娉婷心里的执念。
根本就不必苏晚雪如何去催动,她只需要漠视孙娉婷,就足够让孙娉婷疯狂了。
宋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金玉楼的。
只知道宋氏刚走出金玉楼,就晕倒在了外面。
听见外面二奶奶二奶奶的呼喊声,孙娉婷的嘴动了动,到底是没开口问问事情是怎么回事。
刚才和宋氏的一场对峙之中,孙娉婷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此刻,是再也提不起半分的力气去看宋氏是怎回事了。
翠儿手忙脚乱的跑进来,原本是想说一下外头的二奶奶的。
可是看着孙娉婷衣衫不整,发髻凌乱,甚至是目光呆滞的坐在那边的时候,简直是被吓了一跳。
跪着扑过去:“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不要吓唬我啊。”
眼看着翠儿就要扯开嗓子叫人了,孙娉婷伸手拉了拉翠儿的衣袖,低声道:“府里如今,都忙着。就不要打扰别人了,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是。”
翠儿连滚带爬的转身去了。
可这才一转身,就听见孙娉婷道:“回来。”
“小姐?”
翠儿转身,就看见孙娉婷眼神空洞的开始脱自己的衣裳。
然后团成了一团,漠然的扔在了地上:“去,烧了吧。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这一身衣裳。”
翠儿的心狠狠的跳了跳。
之前她可是瞧着孙娉婷是如何欺负户部侍郎家的刘小姐,想尽办法的夺了这套衣裳的。
可是这一转眼,就要烧了?
且不论花了多少心思,就是这价钱……
翠儿愣神犹豫的这一瞬,孙娉婷的眼神就凌厉了起来:“怎么?舍不得?”
翠儿刚点头,孙娉婷就扬手一巴掌扇在了翠儿的脸上,寒声道:“贱婢!本小姐的东西,本小姐都没心疼,没有舍不得。你心疼,你舍不得,你算什么玩意儿。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说舍不得?”
翠儿飞快的跪了下来:“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烧了。”
“现在就去,滚出去。”
似乎生怕翠儿舍不得,不肯烧掉,孙娉婷寒声道:“这一身衣裳,给我带来的耻辱,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翠儿,我希望你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让我不高兴的事情。否则,这孙相府,只怕就容不下你了。”
翠儿直接跪了下来:“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处理。”
翠儿出去之后,孙娉婷才彻底的瘫软在了地上,眼睛里涌动着疯狂的杀意。
凭什么?
苏晚雪凭什么啊?
自己竭尽全力都要不到的,是她唾手可得的。
光是想着今儿孙相那么亲昵的拉着她的手,亲自带着她去曦园的样子,孙娉婷就嫉妒得发狂。
从小到大,孙娉婷最怕的人就是孙相。
可最让孙娉婷去努力讨好的人,也是孙相。
从小到大,在孙娉婷的眼睛里,孙相一直就是那种不苟言笑的长辈。
对任何后辈,都没有很好,也没有很疏离。
孙娉婷一度觉得,自己的祖父,原本就是一个冷静疏离的脾性。
毕竟,他是丞相,他需要时时刻刻的维护自己的尊严,自己的形象。
可是今儿……瞧见了苏晚雪,孙娉婷才知道:丞相又怎样,丞相那也是个寻常人,只是个普通人罢了。也会有七情六欲,也会有像是寻常人一样的感情需要。
从前没瞧见,那不过是因为,他们的祖父,觉得他们不配罢了。
如今,倒是在苏晚雪面前,倾注了所有的热情和慈爱。
孙娉婷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今夜,是无法入睡了。
同样无法入睡的,还有花萝苑的云氏。
云氏浑浑噩噩的被周嬷嬷带回了花萝苑,直到安顿在了床上,都是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
周嬷嬷眼圈儿通红:“郡主,你可不能这样啊。郡主。这府里上上下下,还要依靠着郡主打理呢。”
云氏的眼珠子转了转,眼泪毫无征兆的就流了下来。
嘴张了张,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孙曦,是孙曦回来了,是不是?”
周嬷嬷眼泪扑簌簌的跟着掉:“不是,不是曦小姐。是曦小姐的女儿。曦小姐三年前,就已经没了。奴婢亲自派人去看过的。看着她入殓,出殡,安葬。”
云氏半撑着身体,艰难的张了张嘴:“可是,我刚才,就是看见她了。她还像是当年一样年轻漂亮。十几年过去了,她依旧没有变。可我,却已经是鸡皮鹤发了。”
周嬷嬷伸手握着云氏的手:“郡主,那不是曦小姐。是曦小姐的女儿。只是长得和曦小姐一模一样。她叫苏晚雪,也是要叫郡主一声祖母的。”
云氏缓缓的回过神来,半晌才呢喃道:“是啊,那是孙曦的女儿。也是要叫我一声祖母的。说来可笑啊,河东柳氏的外孙女儿,现在要称呼我一声祖母。算不算我赢了她?”
周嬷嬷忙道:“可不是嘛。这些年,都是郡主你陪着相爷。河东柳氏啊,早就已经成了一抔黄土了。河东柳氏算什么呢?”
“是啊,我有儿子,有孙子。将来这相府,都是我的后人的。她的后人,能做什么呢?所以,到底还是我赢了。”
云氏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当初选中了还不是丞相的孙相,竟然会面对这样一条痛苦而又漫长的路。
只是,她对孙相,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啊。
这辈子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竭尽全力的算计了孙相,让自己做了她的夫人。
其实,若河东柳氏不死……
云氏默了默,又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番:做妾侍,那也是愿意的。
在面对孙相的时候,什么王府的体面,什么王府的尊严,都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就只是,要做孙相的妻子。
如今,已经是如愿了这么多年了。
云氏心头想着,一定要继续如愿下去。
便是孙曦的女儿回来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她,才是这孙相府的女主人。
苏晚雪,不过是要去给染亲王冲喜的冲喜妃罢了。
太后那边,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自己只需要等着,熬着,扛着,等苏晚雪没了。
应该属于自己的一切,还是会回归到正轨的。
想到这里,云氏的心情就好多了。
刚才散去的精气神,就又回来了。
拉了拉周嬷嬷的手,笑道:“如今八月里,正热着呢。年轻人,经不住热。你派人,将我从王府带来的冰缶,送一个去曦园。算是我这个做祖母的,给她的见面礼吧。”
周嬷嬷被吓了一跳,压低了声音的道:“郡主不必如此。郡主之前,已经给了足够的见面礼了。现在还送冰缶过去……”
云氏轻笑道:“你呀,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怎么就还是不知道我的心思呢。若非是我知道你足够忠心,又是我从王府里带出来的人。我都没办法相信你。”
周嬷嬷飞快的跪在地上,表面自己的忠心。
云氏忙道:“你的忠心,我自然是相信的。快去吧,趁着相爷此刻还在曦园,当着相爷的面,送过去。若相爷问花萝苑,你应该知道怎么说的。”
周嬷嬷瞬间就明白了,忙对着云氏磕头道:“主子放心,奴婢一定概不负期待。绝对完成任务。”
云氏就是云氏,便是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打击之后,还是精准的算到了孙相会在曦园好好的陪陪苏晚雪。
只是,乍然相见的祖孙二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话说。
孙相执着的想要在这里多陪陪苏晚雪,想要将这些年流失的时间都陪回来。
苏晚雪因为说起来很累了,可其实也不是很累。
加上从今儿的情况看来。这便宜外公对自己还算是不错的。
知道以后很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靠着这位便宜外公了,所以苏晚雪对孙相表现出了超出寻常的耐心。
这一老一少的言语虽然很少,可因为两个人都在努力的找话题,周嬷嬷抬着冰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祖孙俩和乐融融的画面。
尤其是看见苏晚雪给孙相斟茶,孙相笑眯眯的喝了,就更加的惊讶了。
苏晚雪自然是见过冰缶的,前世的她,身份尊贵,要什么没有。
可这一世,倒是第一次瞧见冰缶。
心头惊讶,这丞相府奢靡到了这样的程度了?
宫里御用的冰缶,也有?
丞相也十分意外:“怎么把冰缶送过来了?夫人素来怕热,这大夏天的,没了冰缶,可怎么好?”
周嬷嬷在心里为云氏点了个赞。
心头想着,这云氏算计的果真是不错的。
相爷瞧见了冰缶,果然也是关心她的。
周嬷嬷笑道:“相爷有所不知。当初郡主从王府里带出来了四只冰缶呢。送了相爷两只,花萝苑还有两只。便是如今分一只给表小姐,郡主那边都还有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