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他这个做大哥的没能早点立起来,不然如今自家二妹妹岂能...
江台县南门通北门的那条正德大街上,早已甲士森立手执着长矛,整齐的列阵道路两旁以保证敲锣又打鼓的迎娶队伍一路畅通无阻。
因着雁王爷娶本县的姑娘,再加之三皇子亲临县城,老百姓们早就拥挤在侍卫隔成的那道人墙后面,垫着脚看热闹。
迎亲队伍护送着马车到了县城北大门,采儿伺候着外祖母、田谷等送亲的人以及她的主子楚南湘下马车。
一众人各就各位,此时楚南湘的红盖头还没盖上,她身着嫁衣嫁裙,头上金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头钗朱玉拥玫瑰,身有红衣绣凤凰。远梦徒增新梦泪,此时妄忆旧时妆。楚南湘便要在这城门口,向自己的家人辞行,这一别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
“外祖母!娘!”不过是两个称呼,却犹如千山重,万水远。
“湘儿!”田谷顿时泪崩,视野里再也看不清人,全是雾气朦胧的泪水。
外祖母老泪盈满眼眶,捧着楚南湘的手心,“湘儿,此去州城路途遥远,路上照顾好自己,凡事莫要委屈了自己。”
按照北岳朝闺阁女子远嫁的习俗,采儿拿过一块大红锦缎做的蒲团搁在楚南湘的脚边,由着采儿扶着她跪下去,楚南湘哭倒在娘和外祖母脚边:
“外祖母,今日乖孙女便要辞行老人家了,大哥要,外祖母娘岁大了,娘的身体也不好,烦劳大哥多位家操操心,妹妹要多疼惜外租母和娘,弟弟们莫要再像从前那么顽皮,二姐不再你们身边,要多听外祖母、娘和你们三姐姐的话。”
楚文煦和楚文熙两个小家伙鼓着小包子脸,快步跑了过去,一人搂着她一条胳膊不肯撒手,哭道:
“二姐姐!我不要你嫁人!呜呜呜...”
“娘!你好狠的心!为何要把二姐送给别人家当媳妇?”
田谷的心里很苦涩,就好像被针刺了一样,疼到她快要窒息。
眼看着好不容易养得娇娇嫩嫩,却要嫁到别人家,上要伺候公婆、下要照顾夫君生儿育女,若是在婆家受了委屈,她这个做娘的可怎么办...
即便一家人再如何的不舍,可及时已到,为首的迎亲官得到三皇子的事宜后,声音高亢的喊道:
“吉时已到,迎娶队伍出发!”
话音落下,楚南湘接过采儿递来的酒,朝外祖母和娘亲一拜,道:
“外祖母,娘,今日湘儿便要远去,外祖母和娘万万要保重身子,湘儿会在州城日日盼着我们一家人能再相见的那日。”
外祖母和田谷含泪各自吃下一盅酒,采儿扶起楚南湘,又见她看向楚文修。
楚文修上前两步,他嘴唇动了动,忍了一路的热泪终于在这时彻彻底底爆发,这一哭便犹如滂沱大雨,叫人看的心疼。
楚文修疼爱的轻轻摸摸自家二妹的青丝,还记得小时候,他二妹妹面黄肌瘦,头发枯黄,身体病歪歪的,仿佛一阵风能把她给吹跑,没想到如今能长得这般标致。
可就是这个瘦瘦小小的妹妹,在全家人最难的时候,三天两头在外面风里来雨里去。
“大哥。”楚南湘莫的开口,道:“二妹妹远离娘家,出嫁去了州城,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家里兄弟姐妹众多,唯有大哥少年老成,外祖母和娘就交给大哥了。”
“有我在,放心吧二妹,照顾好自己。”楚文修饶是再不舍自家妹妹,可皇命难违,这都是命...
楚南清的眼眶红的更厉害了,她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说是今日若哭的话不吉利,可她已经哭了好多次,不想再哭,她想让她的二姐姐这一生好运连连,就像她福娃娃的绰号一样。
所以,楚南清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泪水模糊了双眼却不敢让它掉下来。她强逼着自己深深吸一大口气,一把搂住二姐的胳膊。
“二姐...”楚南清没忍住抽涕了出来,随之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从脸颊滑落浸湿她二姐的衣裳。
纵有千万般不舍,可当今权势堪比皇上的三皇子已经下令出发,楚南湘也被采儿扶回到了被点缀得艳红似火的马车上,一家人兮兮不舍挥手告别。
“湘儿...我的湘儿...”这是田谷继丈夫离世后,哭得最惨的一次,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再看她的闺女几年。
江台县郊外的一处小山坡上,同样停着一辆鎏金马车。车窗的珠帘被人轻轻挑开,一双无神的眸子里流露着无尽头的伤感。
“公子,不去送送吗?以后可鲜有机会再相见了。”
阿福的话,有一次扎痛了袁扶清的心,他透过车窗遥遥看向城门那边,直到看见楚南湘被人扶上马车,由三皇子军队引着迎亲队伍,逐渐在他的视野里缩小,缩小再缩小。
半晌,他忍住喉咙里的哽咽,尽量让自己的话说得平淡些:“罢了,缘尽时放手留香。”
所以,他很想把自己关起来,谁也不见,一个人喝到天明,明日该啥样就啥样,明日该如何生活就如何生活,虽然他的心快要死了。
其实说起来,如果按照现代人的角度上来看,从江台县路过两个郡城再到州城,也不过四百多里的路程,估摸着也就两个小时火车的路程。
可放眼古代,虽然迎亲的队伍和卫兵都乘着马匹拉的战车赶路,可日夜兼程赶路还是要一天一夜。
好在楚南湘的马车足够宽敞,能容得下她和采儿两个人同时横躺在里面。
不过这一日一夜赶路下来,楚南湘也已经累得浑身腰酸背痛,这才好不容易跟着队伍一同到了雁州城。
相比于江台县那么个小县城,州城要繁华得多、大得多,高耸的城墙足有两个江台县城垒起来那么高,早已有甲士森立在道路两旁。
“姑娘,咱们到雁州城了。”说这话的并不是采儿,而是驱赶马车的车夫。
其实抛出嫁给人当冲喜王妃一事,大不了等那个什么王爷杆屁后,她就跑路。楚南湘更对这个州城充满好奇,她自从来到北岳朝后,从来还没逛过大城市。
同江台县城里的百姓一样,因着三皇子亲临州城和雁王娶妃这两个大事碰到了一起,百姓们纷纷拥挤在卫兵身后围观。
因着成婚前一日要洗去车途中沾在身上的尘埃,所以前一夜楚南湘依旧被安排到了馆驿休息。
说起古代的婚礼,跟现代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比如在北岳朝要祭祀,楚南湘虽不明白何意,猜着应该是向上苍祈福。
结婚这一日,足有百米长的迎亲队伍再次集结在馆驿门口敲锣打鼓,楚南湘老早的便被采儿摇醒,就像个布娃娃一样,任由着她摆弄,梳洗着妆,穿嫁衣戴金钗。
直到楚南湘被八抬大轿抬到高耸的祭台下,此时她头盖着红盖头,任由采儿和另一个婆子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小心翼翼登上台阶。
届时,有婆子递给她一条长长的红绸带,绸带的另一头不知被谁牵引着。
因着是冲喜王妃的缘故,自是鲜少有人道贺,因此并没有想象中的酒宴,没有了锣鼓声后,雁王府很冷清。
楚南湘静静的坐在软塌边缘,顺着红盖头露出来的缝隙,低垂着头目光无神的盯着自己脚尖。
她在想,等那个雁王杆屁后,她要去往何处?
在北岳朝,无论是冲喜新娘还是寡妇,都要备受人冷落和讥讽,所以这辈子再嫁已经不可能了。
思及此,楚南湘越想越烦,伸出手一把将红盖头扯下。
“哎...娘娘!红盖头不能自己掀,很不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