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大雪寒冬也终会迎来村暖花开,属于雁州这场兵荒马乱很快也落入尾声,就连州城那边的官兵,也已经缓缓退到江台县一带。
楚南湘听自家常年在外跑运输的三舅舅说,前雁王侥幸逃离在外的小世子已经举兵打进雁王府。
虽如今县城里到处都是持枪带刀,满身杀气的士兵,百姓们看见恨不得躲到远远的,不过到底是强弩之木,估摸着很快这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日子便要结束了。
本以为这是件好事,可对楚南湘来说却恰恰成了噩梦的开始。
“毒已经无大碍,回去后记得按方子按时喝药,切莫怠慢。”楚南湘把一个被毒蛇咬伤的小姑娘扶了起来。
“谢谢楚大夫!谢谢楚大夫!”那个小姑娘的爹爹把自家女儿揽入怀里抱了起来,连连朝楚南湘道谢。
这时秦大夫走过来,查看了一眼楚南湘开的药方子,看到精妙之处时,不由得眼中精光乍现。
他笑道叮嘱道:“呵呵呵,以后可莫要再让孩子一个人去山上玩了,这刚开春,山上的蛇厉害着呢!”
“哎...”那个当爹的光想想就是一阵后怕,莫不是有传说中的福娃娃在这,怕是这江台县没有旁的郎中能治得了蛇毒。
他付了银钱后,似乎觉得自己方才道谢太少,又给往楚南湘的兜里塞了些银子,满脸忠厚的说道:
“多亏了楚大夫小小年纪医术高明,才救了我闺女一名,真是菩萨显灵啊!这点银子是我一点心意,楚大夫务必收着!”
“不可!”楚南湘故意绷起脸,一把将银子推了回去,道:“你只需把治病的银钱付给柜台即可,至于旁的银子,我们医馆可有规定,不让收的。”
再说了,谁是菩萨?你全家才是菩萨!姑奶奶有那么老么?
“这...”这个小姑娘的爹瞧了眼站在身旁笑眯眯的秦大夫这才恍然,是自己不小心给面前这个就她女儿的楚大夫添麻烦了。
“哎...也罢!”这男人苦笑道:“我先带我女儿回去,等抽出来空,我便去买些好饭好菜和果子,来探望探望你们,咱说好了啊!下次可不许再折我的脸了!”
楚南湘抽了抽嘴角,瞧了眼一旁的秦大夫。
“好,那咱们医馆就欢迎你常来做客。”秦大夫不过也就说了两句客套话,待那对父女走后,他激动得把楚南湘拉到一边,问道:
“南湘啊,你这治五步蛇毒的药方子是从哪弄的?那小姑娘眼看着就要没救了,哎!真神了啊!”
秦大夫对楚南湘不吝赞美,那可是五步蛇的毒啊!就连秦大夫这个太医出身的人,对这种毒都是束手无策。
当年在皇宫里,多少受宠的宾妃都死在蛇毒上!
“秦大夫过奖了。”楚南湘嫣然一笑,道:“只不过早年在村子里学医时,有个外来户给我写了本医书,这治五步蛇毒的法子是我在那本医书上学的。”
楚南湘想起周氏,不由得黯然神伤,三年了,想来周氏的坟头草已经长得老高了吧!
若有时间该去扫扫墓,既然阿恒不在,她这个做发小的不能坐视不管。
二人正要去帮着别的大夫安抚病人,突然医馆的门被“嘭!”的一声踢开。
楚南湘吓得脸色惨白,忙回过头望去,见几个身上盔甲染满血渍的士兵闯了进来。
“军爷...你们这是何时啊?”秦大夫也被吓得不轻,看这些士兵的着装,应该是远征军的服饰。
原本,百姓们就很害怕当兵的,可这些远征军能把雁州守军打得四下逃窜,可见百姓们对这支军队更是心生忌惮,别说招惹了,连对上眼神的胆子都没有。
“谁是秦大夫?”领头的远征军也不废话,问话间他已经把目光锁定在须发皆白的秦大夫本人身上。
大夫们因着害怕,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后又偷偷瞄向了秦大夫,生怕这些远征军认错人,把他们给抓走。
“我...我是。”秦大夫正了正色,到底是在皇宫里混过,面对这阵仗,他的胆子或许会大些。
“带上医药箱,跟我们走一趟。”那名士兵似乎没什么心情等秦大夫反应过来,朝身旁另几个远征军士兵递了个眼色之间,秦大夫已经被两个士兵各自抓上一边胳膊。
其余的士兵也问哪个是秦大夫本人的药箱,伸手随便捞起几个,又像土匪一样洗劫各个药柜子里的药材,这架势,仿佛谁若是敢上前阻拦,便会立刻拔出佩刀叫那人血溅当场。
面对医馆被这些官兵翻得狼狈不堪,男大夫们很自觉的把楚南湘这个唯一的女大夫护在身后,生怕她被人抓了去当军妓。
虽然远征军是个很忙的单位,平日里没这个癖好,不过雁州的守军却是一群缺德的杂种,没少在城镇里收刮钱财粮食的同时,在顺走几个闺阁女子。
楚南湘虽很担心秦大夫,可她还没来得及给这些远征军塞些银子探探底,秦大夫便被其中一个士兵硬生生扛到了肩膀上,大步流星的离开。
据她猜测,肯定是军队里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受了伤,这才派过来几个士兵,把江台县最好的大夫给请走了。
额...名义上秦大夫虽然是最高逼格的大夫,可实际上楚南湘因着周氏留下那本医书的缘故,很多连秦大夫都不能治的病,她完全可以照着医书上的法子治。
江台县。
馆驿。
大厅里的亲兵、丫鬟、婆子和小厮忙成了一团,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大有人头攒动的景象。
“快快!郎中来了没有?”
“启禀将军,早前已经派人请郎中了,想来再过不到一刻钟就能请来!”
“赵将军!雁王急喘了,眼看着...将军快去看看吧!”一名丫头慌慌张张的跑到这位浑身盔甲沾满血的中年将军面前。
这位中年将军肤色黝黑,长得却十分壮实,尤其是他脖子上那道疤痕,若是经验丰富的猎人都能瞧得出来,那时被狼的爪子抓的。
听闻这名小丫鬟的话,这位姓赵的将军眸子圆睁,急喘...说明人已经快要不行了。
“快!快带我去看看!你!去应一下排出去寻郎中的人,赶快把郎中给我请过来!”
“是!”
有一名亲兵被拍了出去,今日馆驿之所以打破了往日的平静,是因为有位大人物举兵攻进这里,况且这位大人物眼看着便要不行了。
“雁王!”这名姓赵的中年将军跟着丫鬟一路疾跑到寝房,一把推开门时,眼前的景象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那位刚被当今三皇子扶上位的小雁王此时正躺在床榻上,他嘴角在挂着乌黑色的血迹,床榻旁丫鬟捧着的盆里全是乌黑乌黑的血。
“雁王!”这位赵将军倒吸一口凉气,很快眼角涌出一道泪光。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赵...将军,不用管我,战事还未结束...点兵。”这位小雁王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得叫人当心他说着说着就会没了动静。
“雁王!别睡!快醒醒!到家了!仗快打完了!你还记得南湘吗?你马上就能看见她了!我求求你了雁王!别睡啊!”
这位小雁王,就是当年在雁海村的萧恒。
至于他床榻旁,那个已经泣不成声的赵姓将军,名唤赵赵经武,就是当年雁海村鼎鼎有名的赵猎户。
“南湘...南湘...”想这个名字,萧恒就仿佛喝了孟婆汤一样,无比的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对!南湘!你想起来没有?别睡!雁王!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