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一消息宛若晴天霹雳在楚南湘的头上炸响,她最担心的不是自家东西被抢走,而是担心自家亲亲外祖母、娘和兄弟姐妹们会不会受到伤害?
“南湘,不如我叫栓子陪你回去看看吧。”秦大夫同样替楚南湘担心起来,自从雁州燃起战火,那些大家大户仿佛成了难民们争相洗劫的一块大肥肉。
“谢谢秦大夫!”因着着急,楚南湘来不及多客套,在栓子陪同下快步踱出医馆大门直奔大哥当差的县衙。
风“呼呼”的从楚南湘耳边作响,直到她跑得面红耳赤,肺子因着呛足了冷风生疼生疼的,她才看见县衙大门。
守在衙门口的两个当差衙役见楚南湘火急火燎的朝这边走来,忙上前招呼道:“呦,楚二姑娘,可是来找楚管事的?”
楚管事说的自然是楚南湘的大哥楚文修。
去年楚文修高中秀才后,因着田谷一家开办食品厂带动雁海村的经济,加之往日一家人常帮扶乡里,至于楚文修本人,去年县考江台县三十个秀才名额里他在排第八。
所以袁扶清稍稍动了点京城那边的关系,三月后楚文修便走马上任接到了委任状,任江台县户部管事。
其职位虽不入品级,跟当年外祖母田国富的官职还差一级,却也是个清闲的差事,也只有每年从乡里征粮和上交国库时,他需要忙着拨两个月算盘,其他的时候多数都在一心研究学问,准备再过两年参加州试考举人。
在楚文修看来,他之所以这般用工苦读,就是为了能考上个举人身份,将来他的两个妹妹出嫁时,也好硬气点。
这个世界本无公平可言,而唯一公平的便是科举制度。多少个寒门学子都是依靠着科举才实现跨越阶级的?
之所以秀才在北岳朝备受人尊重,那时因为但凡是能考上秀才的学子百里挑一,就算到县衙见到县令都不用下跪。
更可靠万里挑一的举人?那可算是七八品官的预备队,但凡是国家哪里缺官,都会从举人中先挑选德高望重的调任。
“是呢,烦请两位小哥通禀一下我家大哥,就说家里出事了。”楚南湘来不及歇口气,她家大哥咋说也是县衙的人,虽说不至于她家吝啬得一毛不拔,但总不能放任着别人在自己家抢东西。
这两位值班的衙役因着跟楚文修关系很熟,所以也不为难楚南湘,二人忙让开一条道,“快进去吧,楚管事这会正在户房...这样,你还是跟我来吧!哎!那小子,你在门口等着就好。”
说罢,站在左边的那个白胖衙役亲自带楚南湘走进县衙。
因着县衙很大七拐八绕的,每次楚南湘来找他大哥时都会在这里面迷了路,所以有人带路是最好不过的。
走进一间小院门口,上面赫然写着户房的大牌匾,门口还站着同样身穿吏服的衙役,可以理解为类似于站岗的保安。
“诶!户房重地不可擅闯!来干什么的?”或许是这个衙役是新来的,根本就不认得楚南湘。
“呸!新来的!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楚管事家的二妹!”虽然楚南湘被人怠慢不关身旁这个胖衙役半毛钱关系,不过到底也瞧不上这个新来的,遂呵斥道。
“哼!不管是谁,户部闲杂人等不得擅入,这是规定!”
“嘿!你这个死脑袋瓜子...”
“罢了。”楚南湘打断二人争吵,压抑着急迫的心思,笑道:“公事公办嘛,这位小哥做得没错,毕竟无论身处何职都当恪尽职守,若今日这位小哥坏了规矩放我进去,那这衙门还哪里能给百姓们当一杆好秤?”
楚南湘把这两个衙役说得一愣一愣的,这还哪里像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能说出来的话?
“哈哈哈!说得好!”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楚南湘闻言扭过头,见到来人时,不由得感觉有些面熟,好像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
“见过县令老爷!”两位衙役连忙行礼。
县令?楚南湘眸子一怔,蓦然想起前些年她在聚德楼里救一个大官时,那个在一旁一直哔哔个不停的倔老头,那时也正是他罢了楚河的考,又大手一挥把楚铁柱划入军营,替楚南湘出了口恶气。
“见过县令老爷!”楚南湘照着这些年学来的礼数,规规矩矩对这老头行了礼。
“嗯。”县令依旧是习惯性的捋着他花白的山羊胡,左思又琢磨,总感觉面前这丫头眼熟,随即问道:“丫头,我怎么看你这般眼熟呢?你县衙后院来找谁啊?”
“回禀县令老爷,民女楚南湘是楚文修楚管事家的二妹,之所以县令老爷瞧民女眼熟,是因着那年我曾在聚德楼和医馆当着县令老爷的面救了个大官。”
“哦!是你啊!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平常一向行峻言厉的县令这会看向楚南湘时满脸的和风细雨,“诶呦,当年我还没记住你叫啥名,原来你是文修的妹妹!管不得我看见委任状上楚文修这三个名这么眼熟呢!”
当年是县令帮着楚文修把征兵的名额划掉的,只不过这老头到底上了岁数,记忆力很差。
想起了楚南湘是谁,他的脸上愈发亲切起来,笑道:
“哈哈,真没想到,原来宋司户的下司家,竟有个曾经救过他的妹妹!话说,你来这找你大哥何事啊?你大哥可没空陪你玩哦!”
作为县令,是最不喜欢自己下边的人放水摸鱼的,就算是没事待在县衙里,也不许他们四处乱逛,尤其是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若是忙起来怕是要忙得昏天暗地。
有县令撑腰,楚南湘心里更是有了底气,她又温顺的行一礼,道:
“县令老爷,放在民女在医院时,听村里来报信的人说,我家厂子被难民给抢了,分些钱粮给那些难民倒是没什么,可我家终究除了大哥外没别的男人。
我害怕那些走投无路的难民做出什么过格的事,伤了我家人,所以我就想来来找我家大哥一同回去,正巧我家大哥还有驴车,路上能少耽搁些时辰。”
“哎...都是这兵荒马乱闹的。”提起此事这位老县令又是一阵郁闷,原本这些年他把江台县管理的井井有条,因着是沿海地带,即便是赶上灾荒之年,百姓们的日子却依旧不用愁没饭吃。
可这一个月来的兵荒马乱,把原本富足安逸的小县搅得民不聊生。上头催粮催得紧,下头百姓又哀怨连连骂他县令是个恶官,这夹板气不好受啊!
“也罢!那个谁...”县令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个守门的衙役叫什么,他吩咐道:“快进去通禀楚管事,另外去兵房都带些捕快过去,这些难民还真无法无天了,还敢抢咱们县衙官吏的家,哼,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县令已经发话了,那名衙役自是不敢怠慢,随即忙应了一声跑进院子里。
楚南湘郑重的朝县令行礼道谢,“多谢县令老爷,若能平息这场风波,我们家捐给这些难民多少粮食都可,只要他们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楚南湘说着话时很有底气,因着去年袁扶清雁州要闹兵乱的小道消息在酒桌上托盘而出,第二日楚南湘家便四处购买粮食屯在厂子里,这叫未雨绸缪。
前段日子官兵下乡抢粮食,因着田谷所经营的厂子背靠着袁扶清这颗大树,所以没有官兵敢抢粮,只是到底还是成了难民们眼中一块肥肉。
不过,正值兵荒马乱之年,若是自家捐给难民些粮食,这对自家大哥的政绩无疑是有益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