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恒!”直到看清来人,楚南湘惊喜的站起身,撑起画着粉红色梅花的油纸伞,跑到阿恒的身边,伸出白皙如玉的小手,扒拉掉他头上的雪。
“别碰。”阿恒抓住楚南湘的手腕,捂在他自己的衣服怀里,“凉。”
楚南湘的脸颊有些发烫,蓦然看见阿恒脚边的几只死掉的狼,她睁圆了水汪汪的眸子,问道:“阿恒,这是...”
“天冷了,这几只狼的毛皮,你可以拿到县城染色,然后做成大氅。”阿恒轻轻挽起嘴笑道。
狼...这一个字在楚南湘的脑海里千流百转,就仿佛一个很重的音符,拨动她的心弦。
阿恒为了让她过个暖和的冬,去林子里打狼了?那可是凶残的狼!
天知道,当时阿恒要面对怎样的险境?
阿恒虽然很穷,却能够倾尽一切给楚南湘所有...
蓦然,楚南湘的鼻子酸酸的,强忍住涌出眼角的泪意,道:“阿恒,进屋里暖和暖和吧,我去给你烧壶热茶。”
“不必...”还没待阿恒说完,外祖母便从厢房里出来,“诶呦,是阿恒啊,我还以为谁来了,快进来,外祖母正好煮饺子呢,等吃过了饺子,暖和暖和再走。”
“走吧阿恒,外祖母泡的腊八蒜可好吃了!”楚南湘怕阿恒不好意思,便挽起他的手。
“好。”阿恒难得的咧开嘴角笑了,他先弯下身捡起捆着四五只狼的绳子,往肩上一扛。
最开始,外祖母的那双老花眼还没看清阿恒拎得是什么玩应,以为是他在上山打来了猎物,送给她们家一些。
直到阿恒走近了,外祖母才看清,这几头猎物是狼!
“诶呦...阿恒啊,你怎么...你怎么去打这些个畜生了?你胆子可真够大的,以后不许你再冒险了。这入冬了,山上的猎物少,像狼这种畜生可吓人了,会吃人的!”
外祖母平生还是第一次看见狼,尽管这些东西的脖颈都被射了个透心凉,但那临死前挣扎的面容和森森白牙,看得老太太腿肚子直打哆嗦。
这不由得让她想起每日夜里,远远的便能听见大山深处传来的嗥叫,每每这时,家里的孩子不睡觉,哄娃的娘总会搬出:“再不睡觉,狼就来吃人的谎言,吓唬孩子。”
“外祖母多虑了,我自有分寸,眼见着天冷了,这皮毛总比棉花抗风。”阿恒笑之泰然,为了南湘,冒点险又算得了什么?
话虽这么说,可阿恒呢?他身上穿着的衣裳可是秋季穿的棉布,自己还没来得及做一身皮毛,就先给楚南湘一家送来了。
阿恒向来惜字如金,而且也不会像袁扶清那么甜言蜜语,不过谁都能感觉得到,他对楚南湘的心是热乎的,这胜过多少甜言蜜语?
“娘,别让阿恒在院子里站着了,快带阿恒进屋。”这时,闻声挺着大肚子来到厢房门口的田谷催到。
“对对!我都老糊涂了,哎,你这孩子!这大雪天可别冻坏了!”说着,外祖母牵着阿恒的手心,走进主厢房。
“快!脱鞋上炕暖和暖和,诶呦...瞧你还穿这么薄底的鞋,再过些日子岂不是要冻掉脚趾头?”外祖母把阿恒的鞋拿来手里左右打量,嘴里忍不住碎碎念起来。
田谷也看得心疼,她道:“我瞧阿恒的脚跟文修的脚大小差不了太多,清儿,你帮娘把给你大哥秀好的鞋拿来,给你阿恒哥哥,还有,娘的那双也拿来。”
“知道了娘。”楚南清是个乖巧听话的,娘亲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不会反对,等她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两双鹿皮靴子。
“阿恒啊。”田谷接过靴子,递到阿恒的手上,道:
“这是你文修弟弟前些日子休沐,上山打的鹿皮,里面我还缝了棉花和棉布,穿在脚上肯定暖和。我瞧你娘的个头跟我差不多,咱俩的脚也应该差不多大,这双你给你娘带回去。”
“婶子...”饶是阿恒以往的性子傲气,可在这一刻,心里快被这一家人给暖化了。
流落在外漂泊、逃命了这般久,早已冰封的心,即便是感受到一点点温暖,也能化出水来。
更何况,楚南湘一家人,就像阿恒的家人一样,让他的心难得的感受到一丝温存。
害怕阿恒不肯收下,楚南湘接过话茬,道:“阿恒,你就收下吧,我们家还要不少鹿皮和棉花呢,最起码还能做上好几双。”
阿恒面瘫的脸上浮现一丝暖意,他沉沉的“嗯”了一声,今后无论在何地,今后无论身份如何,这一家人,就是他的家人。
“饺子好了,南湘南清啊,快来端饺子!”灶房外,传来外祖母的话音。
两个丫头早就馋饺子了,此时恨不得撒丫子跑到灶房,回来时,手上的饺子满满两盆。
田谷望着盆里包的像银元宝一样,还冒着白菜和猪肉香气的饺子,却全然没有一点食欲,叹道:“哎,不知道修儿在书院里吃得如何?”
“谷儿啊,你吃吧,文修的饺子我单独盛出来,在锅里焖着呢,等他下学回来,准能吃到热乎的。”
儿行千里母担忧,所得就是眼前的田谷吧。
自从肚子越来越大后,全家人都反对田谷干活,那么田谷闲下了来,便会担心起她远在县城的儿子。
不知她出身乡下农家的儿子,在学堂里会不会受富家子弟欺负?不知他的儿子在学堂能不能吃饱?
日子便这么一日复一日的过着,年关在即,一日晌午,楚南湘在酒坊里掀开大酒缸的盖子,葡萄香味扑鼻而来。
一旁的楚南清垫着脚,手搭在酒缸边缘,朝里张望,顺便用力的吸了吸鼻子。
“二姐!好香啊!是葡萄味!”从楚南清的话里,楚南湘便能听出来,她很想尝一尝。
两缸葡萄酒的酒精浓度不同,一个缸里葡萄酒的甜味多一些,酒味小一些,另一个缸里酒味和甜味适中。
这就相当于小孩子和女人爱喝的那种像葡萄汁一样的葡萄酒,带一点点酒精浓度的。
以及那些身穿西装革履的人,手里捧着的红酒杯里,酒精浓度稍高一些的红酒。
这时外祖母看见姐妹俩在西厢房里,便问道:“南湘啊,那果酒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