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大院,大清早的院门口便挤满了人,都知道雁海村今年的三个考生里,楚河的机会更大,之前就连清风学堂的张老先生都下了定论,如若今年楚河正常发挥,完全能考上秀才。
人在得势时,即便是躲在深山,都不缺前来巴结的人。
此时对楚河来说,堪称是此生的高光时刻了,村民们前拥后挤,不是夸楚河长得一表人才,就是夸李氏养个好儿子的。
楚河,今年刚过二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言行举止间颇有翩翩才子的傲气。
李氏的一张老脸自然是笑得像一朵荷花,楚兰把路上的干粮还有盘缠、衣物,都帮楚河收拾好后,走到他身旁,帮他背上包裹。
临要出门了,李氏竟开始老泪纵横,十年寒窗苦读,苦的不仅仅是她的三儿子,更是苦了他们一家人缩衣节食,才把楚河给供出来。
“老三呐,这一路上可要注意点安全,尤其是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切莫露富,眼下这天也冷了,夜里别着了凉,别考试时伤了寒,发挥不好。”
“知道了娘。”楚河用手抹去李氏眼睑的泪,笑着应了一声。
这一年来,他昼夜苦读,就为了今年能一举考中秀才,好光宗耀祖。
他环顾了眼四周,今日是他出发的日子,可他的妻子赵氏却没来,心中由不得生起无名之火,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之前再怎么瞧不起自己和自己家人,楚河都不计较,如此重要的日子,她怎么就不到场?
李氏瞧出了自己儿子的脸色不好,问道:“老三呐,你这是怎么了?还不出发,瞅啥呢?”
楚河闷哼一声,道:“哼,我今个进京赶考,我媳妇却不来送行,太让人心寒了。”
提起赵氏这个儿媳妇,李氏心里也有不少怨气,道:“哼,她不过是一个秀才的女儿罢了,瞧把她傲的,瞧不起谁呢?老三,你这次好好考,等考中了秀才,看她还敢瞧不起你不!若是把老娘惹毛了,娘就给你娶个二房!”
这时孙凤也插嘴,道:“娘说得对,还有啊,老三,你这次可得考个功名,给咱们楚家长长脸。等做了官,好好收拾田谷那一房人,尤其是楚南湘那个丫头!”
“对!等你当了官,给我好好收拾她们!”李氏心疼自己卖掉的那一亩地,明明稻子都快熟了,却偏偏被楚南湘娘几个吃个现成的。
最终还是楚怀山听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道:
“好了!好了!你这老婆子,若是老三考上功名,自然该做个好官清官,你怎么能教你儿子官报私仇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李氏教儿子这些话,难免会被村民背地里戳脊梁骨。
李氏可不怕,她扬了扬脖子,道:“怎么?我儿子当了官,就不能替他老娘出出气了?到时候我要拿回咱们那一亩地,烧了她们家的房子,老头子,你可别偏心眼啊!”
楚怀山懒得跟自家老婆子计较,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老三,时辰不早了,听说县官和你们学堂的先生亲自来接你们了,去村口吧。”
“知道了爹。”楚河的嘴角扬起勾起,挺起胸膛穿过围在楚家大院的村民,迈起昂扬的脚步,仿佛明日他便会金榜题名一样。
可刚走出大院,便看见迎面走来的县官和清风学堂张老先生。
“官爷,先生。”楚河忙躬下身行礼,心里不免有些诧异,不是听说二人在村口等学子吗?怎么来院门口接人了?莫非是先生知道自己的学生今年会考上功名,不敢怠慢?
楚河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两眼自己的先生,见他面色凝重,楚河的心里不免有些犯咯楞。
“怎么了这是?”心里疑惑,楚河开口问道:“官爷,先生,咱们该出发了?”
清风学堂的张先生叹了口气,跟随行的县官对视了两眼。
蓦然,县官轻蔑了扫了两眼楚河,冷哼一声,道:
“出发?去哪啊?你以为本官是特意来接你的?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一介刁民,还妄想本官压低身份来巴结你?”
“这...”楚河懵了,被县官当着众人面这么怼一句,他的通红的脸,霎时间不知该往哪放,心里面也生气一股无名之火。
可碍于自己眼下还是考生的身份,不敢发作,可心里面也疑惑,既然不是来接自己的,那县官和先生干什么来了?
门口发生这么个变故,村民们一个个又吃起了瓜,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县官来者不善。
这时,楚家人也都闻声出来了,楚怀山凑到县官身旁,低声下气的问道:
“这位官老爷,我家犬子是不是说什么惹老爷不高兴的话了?我这儿子不大懂事,老头子给你赔个不是。”
“哼。”县官冷哼一声,瞥了眼楚怀山,道:
“给本官赔不是?哼,你也配?明话告诉你,本官奉县太爷的命令,来告诉你们楚家,今年甭进京赶考了,以后也甭去了。
县太爷说了,你们家德不配位,净干缺德的事。若是让你们家老三考上功名当了官,岂不是危害一方?
县太爷已下令,永久取消楚河的报考资格,至于奏折和弹劾文章,皇上已经看过了。”
说罢,县官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楚家人,扬起袖子便骑上马离开了。
楚河呆呆的站在原地,方才县官的那些话,宛若五雷轰顶,轰得他脑袋一片空白。
“爹...刚刚县官说的啥?”楚河木讷的拗过身子,眼睛直直的看向楚怀山。
楚怀山和李氏的面色也没好到哪去,只见这时,李氏“嘎”的一声,两只眼睛一翻,便倒在地上抽搐。
“娘!”楚兰吓得尖叫一声,哭喊着跪在地上,把李氏抱在自己的怀里,楚海见状,连忙使劲掐李氏的人中。
村民们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则帮忙蹲下身查看李氏的情况,“快!快去吧罗大夫找来!”
楚河呆呆的望着这一幕,原本放晴的天,很适时的飘过一朵乌云遮住了日头,突然“轰隆隆”的打起几个响雷。
“哈哈哈...”楚河蓦然疯癫的仰天大笑起来,呆滞无光的眸子里流下两行清泪。这一幕吓得楚兰哭得更厉害,忙道:“三哥...你怎么了?三哥,你别吓唬我...”
“乱套了...全乱了套了...这就是报应啊!”楚怀山仿佛瞬间又老了十岁,老泪纵横的叹了口气,尽显老态。
楚南湘家的小院子里。
一大清早的,天上便已是乌云密布,田谷正蹙着眉收衣裳,嘴里还嘀咕着:“哎,湘儿,这老天说变就变,这些衣裳刚洗完,怎么说打雷就打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