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中，那一团漆黑之物突然膨胀扭曲起来，因为这团物质所包裹着的东西，不再只有那个人族，还有凭空出现的一团白气。白气缠绕在人族意识尽失的身躯之上，那并非是一道普通的灵气，而是混沌。

混沌很是无语，他原本以为又要与贺成相互隔绝，再无法感知。毕竟那黑色东西太过诡异，上一次只是投影，就将自己与贺成的联系切断，这一次可是本体出现，混沌估摸着这次八成要栽，等贺成彻底消湮，自己估计就会被这片空间排斥出去，再次回到漂泊于各个空间缝隙中的日子。但没等多久，他就被贺成一口呵出，还没到混沌询问，贺成随即就失去了意识，混沌压根不知道贺成这个关头把自己吐出来干嘛。

炼气师一旦呵出气府之气，便意味着真的走到穷途末路，再无法子了。

“你说你，呵出一道死气也比我有用啊！”混沌抱怨着，却不敢耽搁，他相信贺成是想到了什么法子的：“说起来，你这小子面临必死的局面，都要拼搏，如今把我呵出来，总不能让我看着你被炼化掉才对。”

混沌当即观察起来了，在外围包裹着他们俩的漆黑之物，因为混沌地突然出现已经往外扩大了一圈了，只是这漆黑诡异的东西没有要退去的意思，依旧将他俩团团围困，那东西想要缠绕上混沌，可稍稍攀附上一点，便又迅速跌落下去。混沌感知着这一幕，意识到什么，白色的气体扭动起来，朝着四面八方扩散推出去，果不其然，那黑色物质不能沾染上自己，只能跟随自己的扩张，而离开贺成的躯体。

混沌白气彻底将贺成包裹起来，隔绝了外面的那层漆黑之物，但贺成的意识还未恢复，他躯体上的黑色纹路依旧在游动，杂乱无章，直到那一丝丝的黑色纹路蔓延上了贺成面孔，接触到了贺成眉心的那印记，这些被镌刻进贺成肉体的东西，终于在此刻活了过来，它们自贺成的面庞上迅速退去，却又像是已经与那眉心的印记建立起了联系一般，伴随着那印记逐渐滚烫，这些纹路也再次开始变化起来。

这一次的变化再不同之前那般无序杂乱，黑色的纹路在不停歇地演绎着不同的东西，几乎每时每刻，都要变幻一遭。混沌看不明白这些漆黑纹路的含义，这些东西并非道则，更不是生灵，似乎只是在单纯反应它们所记录的一些信息。

在贺成眉心的识海中，之前隐匿进这片金黄空间中的黑色痕迹，也终于被唤醒，那些由黑色的纹路构筑出的图案，一一浮现，而贺成却借由这波动恢复了一丝意识。

混沌还在观察着躯体之上的纹路变化，忽而，他惊觉这些纹路又以另一种方式变化起来，相互重叠交叉，仔细一看，是肉体在变动，带着其上的纹路变动了，贺成在这个时候坐了起来。混沌赶紧抽离出一丝白气，化作人形，站在贺成面前，开口骂道：“好家伙，劝你的时候你不听，遭殃了把我叫出来收拾烂摊子！”

混沌满腹抱怨，却谨慎地探查着贺成的状态，对方似乎有点不对劲。

岂止是不对劲，在贺成的识海之中，那些黑色的图案遍布这片金黄空间的的每个角落，他想要彻底拿回意识的控制权，但周遭的图案，宛若镇压此界的界石，贺成的努力，掀不起任何波动。甚至，贺成隐约察觉到，炼化还在继续，只是因为混沌将外界黑色物质隔绝的原因，速度变得极为缓慢罢了。

贺成睁开眼，看着混沌，叹了口气：“跟我想的还是有点差距啊。”这便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了，操控着身体进行一些基本的动作，连精神力都被压制到了一个极低的水平，只怕那黑色物质一旦覆压上来，自己又会丧失意识。

混沌所化的白色人影凑上来：“你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黑色物质便是所有修道者追寻的道果，也是这道境的终极所在。”贺成笃定地回答，他低头，看着那黑色的纹路，竟然透过衣衫显露了出来，没有丝毫犹豫，贺成褪去了上衣，伸手触摸镌刻在自己肉体上的纹路，那些纹路被贺成触及，纷纷避开。

“不对啊，”混沌不明白：“你怎么知道这黑色物质不会沾染到我的本体之上？”

贺成伸手指了指混沌：“因为我记得你说过，你不是道。”贺成又指了指自己：“而我这一身修为也好，感官也罢，只要接触到那黑色的东西，就会消失。我推测，所有与道则相关的，即使关联再微小，一旦接触到这东西，都会消失。我推测与你的联系断绝，也是因为那联系是建立在气府的基础之上，所以才在意识完全消失之前，让你出来了。”

“可是你叫我出来也是无用。”混沌人影摇头：“我也只能暂时隔绝开那黑色物质，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呀，莫非，你还有后手？”

贺成笑起来：“我自己哪里还有什么后手啊，我现在与普通人无异，如今连识海里都有这些黑色印记在与我争夺意识的控制，保不齐下一秒我就又丧失意识了。”

“这！”混沌哀嚎：“造孽啊！你这还不如让我躺回你气府里面，等着你被这东西炼化掉！”

贺成摇着头，神秘兮兮道：“我只是说我没有后手嘛，但是你有啊。”贺成直勾勾看着眼前的白色人影：“你可不简单啊，这东西伤不到你的，也沾染不到你，不能炼化你，所以之前我快要昏迷的时候，思索我周身上下，只有混沌你能破解现在的局面了。”

混沌人影凑得更近了：“怎么做？”

“吃掉它！”贺成伸手拍在混沌人影的肩膀上，这三个字差点让这人形白气散去。

一片雾气朦胧之中，两者都没有说话，一时间这里陷入了死寂，只有那黑色纹路还在贺成的躯

体之上游走，像是要给贺成展现什么一般。

缓了许久，混沌人形一抖肩，挣脱开了贺成：“别开玩笑了，这东西这么诡异，我虽没有死亡的概念，但是尚未开窍，现在开窍才是最重要的东西，这玩意儿要是吃下去影响到来日的演化怎么办，算了，我才不吃！”

“诶，也不是非要你吞下去呀。”贺成循循善诱：“你想啊，这玩意儿反正也不能沾染到你，岂不是与那因果一般无二嘛，你只需要像将对待那因果一般对待此物就行，这又怎么会影响到你未来的演化，再说了，我要是真被这玩意儿吞下去了，啧啧啧，你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宿主，带着你看遍世间万道，助你演化开窍啊！”

说到此处，贺成是一脸的诚挚，混沌依旧犹豫。贺成见混沌这般，心头已经有了结果，不慌不忙就地盘腿坐下来，就这么坐在了混沌白气之上，他环顾四面，又低下头，看着自己肌体之上的黑色纹路，再次伸手触摸上去，这些纹路依旧在躲避贺成，凡是手指掠过的地方，纹路都隐藏下去，贺成想到了什么，抬手往眉心一摸，意识尚未完全回归，他甚至都没能感知到，自己眉心印记的灼热感。

贺成再次皱眉，竭力回忆着进入道境之后的事情，道则，道则，似乎一切都与道则有关系，他闭上眼，正想要试探识海中的黑色图案，混沌却开口了：“唉，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你小子是真难拿捏我的想法，你我可说好了，你刚才的话就当你的约定，以后可得带着我看遍这天下万道，助我开窍！”

贺成睁眼，依旧堆着笑：“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啊。”

混沌白气要散去，留下极为稀薄的一脉气：“我这要是开始吞噬，可就保不住了你了，你自求多福吧。”话音一落，稀薄的白气被贺成吸回体内，而其余缠绕此处的混沌白气则都凝聚起来，不由分说冲着那团漆黑之物贴合上去，顷刻间那漆黑之物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与混沌争斗起来了。

而贺成，则两眼一闭，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落入了漆黑之物的怀中，那漆黑之物，再次伸出丝丝缕缕的东西，摸上了贺成的身躯，眉心印记虽不能感知，但贺成清楚，现在必然是极其灼热，意识归拢到识海之中，贺成再一次看到了那些图案，一幅幅晦涩难懂的图案从识海之中升腾而起，悬浮在识海的空中，就是这些既有纹路，也有莫名文字的图案，镇压着贺成浑身上下的道则与感官，使他不能动用分毫。

贺成仔细打量着这些图案，现在浮现出来的图案已经有十多幅，并且还有更多的图案，从识海金色的壁垒之中浮现出来，贺成还在观察，可突然间，他眼睛一眯，他的意识凑近识海中的一幅图，看着那图上的一角，陷入了呆滞。

这幅图的一角似乎在哪里看到过？似乎是，迦尔什纳给自己的那张残破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