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下的众人静默不言,飞夜叉等他们等信号,也就是他们也没有办法,若是他们与朝廷联络上了定然是也要拉上他们壮大声势的。
毕竟他们相比起城中的弥勒教的势力实在式微,唯有合则两利,在这个时候卖弄心机无异于是死路一条。
他们当初跟随弥勒教洗劫贝州城的时候,可是吃的盆满钵满满嘴留油,如今却是已然是没有了退路。
“我们需得派出一位弟兄,一定要与进城的官兵联络上,表达我们的善意,若是朝廷接纳了我们,我们便联络飞夜叉一起反了这弥勒教!“
田七此言一出,众人也是面面相觑无一人应答,如今除去派去打探消息的弟兄,所有人都在这宅邸中了。
没有人应声,这种事情实在安全风险太大,若是朝廷并不打算招降,或者说被弥勒教的人发现,迎接他们的都是死路一条。
“大哥,这事就交给我吧!我这条命都是你给的,如今也是时候到了报恩的时候了!”
说话的人,面黑而糙,可是身上却穿着极不相称的锦袍,看起来有种沐猴而冠的感觉。
最为让人眼前深刻的,乃是他面颊处有一道皮肉翻卷的刀疤,此刻从堂中的座椅上起身瞪大眼睛说着。
田七看到对方站出来,神情复杂良久未语。
还是堂中有人抱拳说道:“刘家兄弟不愧是哥哥身边之肱骨,这般勇气我等都不如啊!“
说话的人手中轻摇折扇,看起来倒是有一份书生的风雅气,不过知道其底线的都知道,对方不过就是一个落第秀才,科举不就方才同田七等人为伍,做了山上的白纸扇。
此言一出也可谓是断了田七话语回旋余地,也只能道:“既是如此,我等的性命就统统交托给刘兄弟了!”
倒不是说田七乃是重情重义的人,而是这位面黑而糙的粗犷汉子,乃是整个堂中唯一的心腹了,而且武艺不错,其忠心可以做到对他舍生而忘死。
这折损的乃是自己的利益,所以在对方跳出来的时候方才显得如此的为难。
他虽然生的粗犷,可是却有一个并不粗俗的名字刘阖,乃是当初父母花了钱请村里的先生为他起的。
不过可惜的是父母在他长大为人的时候都陆续离世了,而他除了一身力气也就别无所长了,于是想到城里寻一门生计养活自己。
不过他虽然有力气却是一个好逸恶劳的性子,所以时常会同替其办事的东家闹翻,后来得罪了人被当时开赌坊的田七所救下,好吃好喝的养着他,方才让他如此的忠心卖命!
而城东城破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庆喜和尚的这里,他一身白色袈裟盘坐在蒲团之上,如此看倒是有几分庄严气质。
不过听到手底下人来报,睁开眼睛那阴翳狠厉的气质就显露无疑了,完全告诉你了刚刚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
身后的教众举着白色的伞盖和白色的旗帜,这是弥勒教的教众的标志。
“我道已成,诸位莫要忧心,将这些神药分发下去,定然能够面对朝廷无往而不利!”
庆喜和尚话一出口,身边一侧一个身着白色袈裟的教众端着一个锦盒走了出来。
刚刚来禀告的人见到那锦盒的那一刻,眼里满是疯狂的渴望,就像是见到稀世珍宝一样。
而这锦盒之中并非是金银,也不是能够击退官兵的锦囊妙计,而是一盒由庆喜和尚研制的丹药。
庆喜和尚将这丹药称之为“大乘”,从这弥勒教从此地兴盛之时直至现在,能够得到赐药的也是寥寥无几,所以所有教众也将这丹药视作不可多得的神物。
也相信庆喜和尚所说的,只要服用下丹药就能够获得大乘,做到真正的刀剑难入非凡俗之人。
然而实则这所谓的丹药不过是庆喜和尚所得的一残缺秘方,而这秘方需要追朔到北朝时期,也就是北魏宣武帝时期弥勒教叛乱,一个名为法庆沙门中人。
此丹药服下会使人发狂难以自控,让人忘记痛觉,之所以到如今方才拿出来,除去保持丹药的神秘性之外,这药效的副作用他也没有办法去解决。
如今已经接近山穷水尽的时候了,此刻再不拿出来难道还要被朝廷俘获方才交出来吗?
庆喜和尚同王则不同,王则是为了野心方才和庆喜和尚一起筹划了这样的事情,而庆喜和尚却不同,他是真正的相信那弥勒教宣扬的所谓教义。
他是一个清醒的疯子,他在贝州屠灭寺舍,杀害僧尼,焚烧经像,就如他口中所说的新佛出世,除去旧魔。
整个贝州城都在战火之中,而周崇此刻却是带着手底下的人挖着地道,在城里的叛军也不会想到会在地道之中会有这么一支官兵,在悄无声息的慢慢的靠近着他们。
“经略也实在太过厚此薄彼了,将军当年也是随着杨相公刀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那李宗槐就因为有了一亲随的身份,难道就胜过了将军的功劳吗?若是如此俺实在不服,也替将军抱屈!”
一众人汗流浃背,脸上也满是污泥低着头挖着地道,一个汉子如此埋怨着。
从李宗槐和周崇的出身来看,两人就是天然的联盟关系,可是彼此如今的身份地位,自然都少不了拥簇,而且他们的利益也是和手底下人息息相关。
如今大宋不同以往,谁都想着靠着这次机会混军功,然后升官发财,那攻城虽然危险,可是同样立功的机会也多。
所以自然难免心中生出怨气,认为这是因为李宗槐同杨相公关系更为亲近些,所以才将立功的机会给李宗槐而不给周崇。
而周崇虽然心里初时也有不忿,不过他并不那心胸狭隘之人。
虽然与李宗槐之间没有太多交情,可也曾共同经历过生死。
“莫要多说了,若是别人到时候攻入了城里,我们还在这里当老鼠,方才是真的丢了脸皮!”
听着周崇的话,其他人便没有继续多说了,他们也只是心里有些抱怨,彼此也不是生死仇敌,见面就是冷眼相对的那种。
“将军,通了,地道通了……”
随着前面的一人的话,周崇也一下子从激动了起来,自己等人没日没夜的在这里辛苦挖地道。
不就是为了立功吗?如今地道通了,自己等人也能顺利的潜入城里了。
贝州城很大,如今的形势虽然是城东已经告破,可是却受到了城内巡视的“护法神将”的阻挡。
王则并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太早的溃败那么自己就是没价值的俘虏,那就并非是招降而是平乱的反贼了!
周崇是按照城内的布局图挖通地道的,此处乃是南门,其他各处官兵给予了一定的压力,此处自然是疏于防护。
其他各处连日的焦灼,如今周崇却像是捡了漏。
一名官兵刚刚探头,因为连日的地道生活不见天日,如今见到光亮也是喜不自禁。
地道之中一并带来的还有兵器,他手持长枪向城里的贼人刺去,只见这些人竟然未曾守在城门口,反倒是在距离城门不足百米的地方。
他旁边还有一匹马驹,正是田七安排在城门口的眼线。
他的喉咙直接被捅穿,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捂住咽喉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他旁边的几人同样也是一样,如法炮制,一人脚步快竟然还想着逃跑。
周崇掷出了手中的长枪,也直接捅穿了对方的后背。
他们至死的那一刻恐怕都想不到,为何官兵会从地底下爬了出来。
他们没有任何多做迟疑,就直接冲向城门口,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去想着贪墨功劳,不打开城门单独去抓贼寇。
他们的目的就是打开城南的大门,将城门之外的官兵统统放进来。
若是执意一意孤行,所面临的恐怕就是两面夹击了,即使论单兵作战能力,他们远远胜过了这些叛军,可是数倍于己的兵力,面临的危险也是成倍增长的。
那些手里举着白色旗帜,和伞盖的正是弥勒教众。
周崇觉得这些人就是疯子,为何如此说,这是因为这些人看见自己等人从地道中爬出,第一时间竟然不是惊惧,反而是癫狂状态。
等一众人靠近后,方才发觉奇怪,这些人竟然面颊红赤,在他们旁边有一桶水,一股刺激性的气味就是从那里发散出来的。
那里面所乘装的正是,当初在庆喜和尚那里求来的丹药“大乘”,因为药效实在太强,所以都是放在木桶之中,由水稀释后直接饮水。
因为庆喜和尚提前说过,只有与“邪魔”会面之时方才能够食用“大乘”,所以他们看见周崇等人的时候,一个个毫不犹豫的喝着水。
他们的面颊赤红,脸上的青筋凸起,这一刻所有的情绪都被无限的发散和放大。
这一刻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的疲惫,他们认为只要杀官兵就能修得果位,所以悍不畏死的冲了过来。
他们的手里握着兵器,如果说被言语激励蛊惑的人,悍不畏死只不过是被欺骗的,所以在感觉到疼痛后,就会立刻害怕的逃走。
可是他们服用了稀释后的“大乘”丹药,会处于高度的亢奋之中,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就像是现代的兴奋剂数十倍百倍的功效,这并非是说这药方,会比起后世都更要发达,而是现代社会会考虑药的副作用,而他们却根本就是致死量。
从他们喝下去这些丹药稀释后的水,就不可能还可以活着。
周崇微微皱眉,他们只有只有两百多人,而守在这里的有上千人。
原本他觉得以他们的实力,打开城门并不难,可是如今看到这些人蹊跷的状态,想着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小心一些莫要大意,这些人有些古怪!”
他们就像是疯了一些冲了过来,周崇身先士卒,率先冲将在前,手中的长枪如同长蛇吐信一样,极为迅速的出枪刺穿了一名教众胸膛。
这些人都是只披着胸甲,周崇的力量很大,竟然直接刺穿了胸甲。
可是对方竟然并不觉得疼痛,反而还想着往前冲,他拔出了长枪,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这些人就像是“丧尸”围城一样,可惜周崇没有看过和了解过,否则脑海之中肯定会浮现这个词语。
有大意的官兵,竟然被砍断胳膊的教众,砍中了脖颈之上,他没有想到砍断了胳膊仿佛就像是没有任何影响一般。
他们结成一个阵型,也就是更加方便去互相协作。
即使这些人仿佛不怕死一样往前冲,但是论单兵素质,还是差距实在悬殊。
若是这些人当真能够挡得住朝廷官兵,他们早就打退了攻城的官兵了,也不会明明兵力占据优势,却是始终焦灼。
朝廷此番派来的只有五千名禁军平叛,宣毅军剩下的士卒并没有征召,而当地的厢军战力堪忧,所以只依赖于这些禁军。
朝廷当初所谓的六十万中央禁军,在面对兵制改革的时候,统计真正人数包括一些老弱病残,竟然只有二十多万人。
当初因为此事而废除了数位勋贵,一下子从累世勋贵一下子贬为庶民。
这也是为何那些勋贵视杨秉为敌寇,因为实在是对对方又惧又恨。
最后削减只剩下十万人,如今调拨了五千人听起来并不多,可是这五千人已经是其中真正的精锐了。
禁军这十万人还要分为上中下,真正上等的也只有两万人,而这调动的五千人一下子抽走了四分之一。
朝廷在每个人身上耗费的钱财都不再少数,所以此番平叛五千人绝对不少。
若是寻常之时,定然会征调当地禁军和厢军为辅军,可是如今平叛的同时还要达到练兵的目的。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只是一群好看去不能上战场的花架子,那不如将军费全部花在西北军上,至少西北军乃是真正的精锐。
周崇等人像是一柄锋利的剑,不断的向里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