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等到下午五点多车子开到了方家坝,闻着山里清新的空气李良心里舒坦了一大截,这些天尽窝在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真是闻得够够的。
李良让赵又鸣在来缘客栈停下,他心里还记挂着方东阳之前和杨云贵的交易,也不知道后续如何,这毕竟是烂杆子第一次收金买卖,他本身也不太懂金子,李良还有些担心他吃亏。
等李良下了车,烂杆子就从客栈里满面红光的走出来,看样子是差不了。果然,这家伙上来一把勾住李良的肩膀,笑道:“你可终于回来了,我这还等着你来给我引路。”
“杨云贵那批金子脱手了?”
“嗯,和你说的丝毫不差,那边用了什么仪器检测,纯度就在91~92之间,我那上家是厚道人,给我算的38块5一克,杨云贵的金子总重量是822克,这一笔兄弟我可是七千块进账,嘿嘿。
我那上家出手阔的很,说了有多少要多少。”
烂杆子对李良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和盘托出,李良却翻了翻白眼,还厚道人?真厚道怎么不按公价给你算?
不过这话没法说,眼下有门路有利润空间就是天大的好事情,哪能奢望那么多,烂杆子买卖顺利,李良也安了心,便问了问周围乡村的情况,着重打听有没有洗沙的。
烂杆子自然很注意这些消息,就道:“半片石那边有几家人这几天洗沙,你和你阿爷不在,他们请了周老抠去,结果听说连金渣都没见着,每家都倒贴了不少钱,现在周边都说周老抠是扫把星,倒是你帮杨云贵整成个两万元户,大家都说你是点金手。”
点金手?
李良没想到自己还整出个外号,不过挺好的,这样一来上门找他洗沙的人应该更多。
倒是周老抠这回算是彻底栽了,也是活该他倒霉,半片石那地界在李良记忆中还真是没出过金,就和娟女子家的地头一样,一克都洗不出来。主要原因是那里的河滩地势不好,正是个水口收窄的地界,夏天涨水凶的很,就是冬天里水流的也比其他地方快,真正是个积不住金沙的地势。
“有圩塘那里的消息没?”
李良关心的还是那几个大金坑的消息,这才是大买卖。烂杆子点点头,道:“之前逢场的时候,圩塘的刘正明到我店里坐了会,他说刘晓环三兄弟地头都在挖,算算时间,这几天就应该要见板咯。”
李良一听乐了,刘晓环三兄弟他哪里会不知道,这三兄弟上辈子可是这十里八乡都晓得的百万富翁,靠的什么?就靠他们家的河滩地!
“你赶紧准备好钱,越多越好。”
李良不介意提前给烂杆子透露点消息,不过烂杆子哪里明白,只问道:“怎么?你觉得圩塘要出金?”
“出!我看好那边的地势,他们那边的水口平缓,容易积住沙金,地头的金肯定不会少,我觉着这回要出大阵仗,杨云贵这个两万元户搞不好马上就要被超越。”
说实话,杨云贵这回挖金成了两万元户,消息传出来后,在乡里很是轰动,可李良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罢了,很快,更多的万元户,甚至十万元户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烂杆子信得着李良,听完这话兴奋了,胸口拍的砰砰响,直说要大干一场。
李良也没在烂杆子这多耽搁,说完正事后就回了车上,赵又鸣估摸是听到了两人之前的说话,车子开动后就朝李良打听,等听到李良说圩塘可能要出大阵仗,这家伙兴奋的几口就抽完一杆烟,看样子是恨不得立即回635召集人马筹集资金。
所以从方家坝出来后,吉普车一路是狂飙突进,一刻不到就到了荣华。
李良晓得赵又鸣心急,他很理解这种迫切发财的心态,到了荣华也就和阿爷直接下车没多耽搁,不过赵又鸣临走之前李良拜托了他一件小事情,李良让赵又鸣给他弄些水银来。
这年头普通人不好弄水银,可635里面有啊,这玩意儿也没什么大用还有毒,寻常人根本用不着,赵又鸣也没多问,满口答应下来就开着车回了635。
老爷子倒是有些好奇,边往家走边问道:“良娃子,你让小赵弄水银干什么?”
“裹金啊!”
李良没隐瞒,直接道:“我要那些尾沙可不光是为了揽更多的活计,阿爷你也该知道那些尾沙其实是有金的,但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金沙,凭手艺是洗不出来的,但金子和水银可以混合,我有了水银就可以把那些尾沙再洗一遍,到时候出来的就是金汞齐,最后再拿火一烧,就全是金子了。”
“你咋知道这些的?”
老爷子大为惊奇,李良笑了笑道:“初中化学课本上有讲啊,所以读书还是很有用的。”
李良算是先埋下个扣子,而且他说的也不是假话,黄金本来就会和水银发生混合生成一种叫做金汞齐的稳定物质,利用这种特性,就可以用水银裹出尾沙中的微小金沙,积少成多后这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至于如何从金汞齐中提炼出金子,方法也很简单,因为水银的沸点是300多度,而黄金沸点则高达2800多度,只需要对金汞齐进行火焰喷烧,水银就会挥发掉,剩下的便是纯金。
这种洗沙的方法依旧是利用物质的特性,李良的话也没说错,读书真的很有用,化学也的确是很管用的学科。
老爷子有些发懵,他还真没想到读书能读出这些个名堂出来,他不由在想当初喊良娃子不再读书的决定是不是错的?
李良见老爷子不说话,也就埋头往前走,等过了铁索桥要到石磨坊的时候,就见拐角处几个妇女正围在一起说话,村里的妇女说话声音大,她们这时说的正热闹,李良就听最边上的王润东他妈道:“之前我说周老抠是扫把星你们还不信?怎么样?这回半片石那几家人可被他害苦了,地里一丁点金子都没见不说,摆席面花的钱还有给他周老抠的打发,那几家人估计年根上连饭都要吃不起咯。”
“我们哪里晓得嘛,之前还以为你们润东娃跟良娃子耍的好,你才跟我们吹的。”
“我哪里吹了?不信你去问杨云贵,他地头本身没那么多金子,当时周老抠点了个坑,也就出了20克,但良娃子选了个坑,刚挖起来还是‘吃金黑’,都说不出金,可良娃子点金手一下切,如何?那一坑就洗了小两百克出来,良娃子不是点金手是啥?”
“是,良娃子是点金手,我们现在都认,我圩塘的姐姐最近也准备开挖,还专门来问良娃子好久回来。”
这群大婶儿说的热闹,没注意到李良爷俩从石磨坊后面走过来,李良听她们说话觉得挺趣,怪不得没几天乡里都知道自己点金手的外号,就王润东他妈这个说辞,自己应该叫点石成金才对。
等到爷俩走过拐角,这群大婶儿都看见了,一个个连忙站起来,直说良娃子终于回来了,天天都有来找你洗沙的人,啥时候得空帮我们家看看之类的。
李良笑着应付了几句,就跟着老爷子往上街子走,一路从街上过,见面的都是远远打招呼,来打烟的,来摆谈的,搞得老爷子春光满面,感觉好久都没这么扬眉吐气一般。
李良不想耽搁太久,毕竟走了一周时间,只想着快点回去给阿婆报平安,可惜刚到门口,人还没见着,娟女子和王润东一前一后来了,还没到跟前,娟女子就在喊:“良哥,我地头见板了。”
娟女子是一直在等李良,她心里很急,大桥镇高中开学都快一个月,她这还跟家待着,读书是她觉得自己走出大山的唯一希望,哪能不急?
李良之前就答应过帮她,可惜这事情一趟赶一趟的,到现在都还没想好究竟怎么帮娟女子,直接给钱肯定不行,不说娟女子要不要,他总得考虑下娟女子的自尊心才是,正是越亲近的人才越要考虑感受,李良不想娟女子对自己背负太多东西,搞得以后在自己的面前都失了灵气。不过更关键的还是娟女子的老汉儿杨树民,就算给了娟女子钱,让娟女子可以继续上学,可杨树民不信邪非要挖开自家的地,那还不是重蹈覆辙吗?
好在王润东这时帮着解了围,跑上来道:“良娃子,你可不能偏心,你这段时间下江阳,我老汉儿把家里的东西都舍了,才摆起两桌席面,请人把地头挖开,昨天已经见板,就等着你来起板。”
王润东和娟女子不一样,他家里还要穷,住的房子更是破旧不堪,大梁都被虫蛀的密密麻麻的小眼,说不得啥时候一场狂风暴雨房子就可能要塌,王润东一心只想淘金赚些钱帮家里重新起房子,可惜他家地头也不好,上辈子翻着挖,边边角角都没放过,最后只出了十几克金。
所以,王润东后来一直跟着李良,就想在河坝里赚点钱,却没想到钱没赚到还把命给搭上,都是钱闹的。
在荣华这些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孩子中,娟女子和王润东无疑是李良最好的朋友,既然要帮娟女子改变命运,王润东也是要帮的,正好两个人今天一起来,李良渐渐有了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