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毛那儿离开后,我路过10号病房恰好瞧见了新病人,如今住在里面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人毫无疑问成为这里最年长之人。
10号病房一直都充满着离奇诡异,之前的病人李峰,至于是不是蒋丽的弟弟,或许已经很难找到答案了。蒋丽复仇,是因为弟弟被几人联手害死,如果李峰就是李峰,那么他其实根本没有死,他们姐弟俩时常还可以见面,如果知道这点,蒋丽死的时候还能会心一笑吗?
“小伙子,站门口干啥?来,进来陪老头儿唠唠嗑?”
我站在门口许久,自然引起了对方注意,老人向我招了招手。
等我走进去,老人就迫不及待地说:“你听到了吗?”
我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便问他:“听到了什么?”
所有新来的人都必有这个过程,疑神疑鬼,试图揭开笼罩在医院上方的神秘面纱,然而不久将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当你以为有了重大发现,其实只是九牛一毛,什么都算不上,当你耗尽千辛万苦去揭开余下的部分,一不小心就死在路上。
老人咳嗽了一声,又说:“有人怀疑这里是剧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找我们录制真人秀,但老头儿我又不是演员,他们干嘛选中我呢?难道真的因为我病了?也不说个所以然,这不是瞎搞嘛!你知道这是哪儿不?”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上,我无奈地摇摇头。我近距离看着老人,他留着一撮山羊胡须,一双深邃的眼睛凹陷在眼窝当中,满头灰白。他浑身上下几乎没什么肉,棱角突出,整张脸晒得干黑,像从河里捞起来的草鱼挂在绳上风干了很多年。
我问他:“你听到了什么?”
他微微抬眼,低声道:“你们没听到吗?有人在屋子里说话。”
“你是说这个屋子?”
我头次进入10号病房,其实没得王大庆说的那么夸张,这里还是可以住下人的,那种无法形容的诡异感觉,我目前没有。
老人点了点头,用深邃的眼睛扫了扫屋子,轻声说:“是,我知道,病房难免死过人,这张病床上也许躺过死人,那我都理解。但我不认为那是幻觉,人老了,眼睛不中用,但我还是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认为这里面有问题,根本不是什么剧组,我们好像让人绑架了,只是待遇好的让人不想走。”
老人一句一句的说着,不急不缓,我很惊讶,他的直觉基本没错,而且他说他不想走。
“你老实告诉我吧,屋子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我不怕的。”老人用一种淡然的神情说。
老实说,我想告诉他李峰的事情,以及病房里那首可怕童谣,但转而一想,这无济于事,只会给老人徒添烦恼,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老人这个年纪不要知道的好,他应该有六十高龄了吧。
我想了想,说:“在医院嘛,人死了也不奇怪。对了,您老怎么称呼?”
“都叫我九叔,你也可以,如果不想,就叫阿九吧。”
“九叔,嗯,我是小余。”
老人主动伸出手要和我握手。
他每一根指头都不太能够伸直,一握上,我就能够感受到他手上有厚厚一层死茧,整个手掌像极了枯老的树皮。
理论上他是爷爷辈的人,叫九叔时还是很自然。
我们简短聊了一会儿,我就离开了,刚走到过道上,就碰到了慌慌张张的何首乌。
他一见我,就恨不得抱住我,“可算碰到你了,洗手间有人,有人吓死我啦!我也没见过什么化妆师啊。”
闻言,我脑海当中瞬间浮现出丑婆身影。
不解释,我大步跑了过去,丑婆几次出现,但都没有害我的意思,而且最后还提醒我注意10号病房,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我都要去找她谈谈话。
“噢,我懂了,虽然有点怪怪的,但这是节目梗,整蛊这样子!我是不是傻啊,镜头里肯定不帅哦,等等我!重拍好不好?”
何首乌喋喋不休跟了上来。
我站在公厕外听不到任何动静,这个地方一直都很冷清。
我提了提嗓子眼,抬腿走了进去,却是没看到谁。电灯闪着,一跳一跳的,让我一阵心烦意乱。
何首乌疑惑道:“刚刚还在,那扮鬼的人呢,这样真的好吗?连剧本都不给我。”
我忙问:“你看到的人,是男是女?”
他颤声说:“男的。”
我心说,那人就不是丑婆了,应该是牛阿生,正此时,牛阿生刚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口中喃喃道:“我携来了光芒的杖,我打开死亡之门,胜利终会穿过黑暗。十五,它们叫嚣着走入人间,纯粹的旅人,你看着我,啊,门边守望的人是谁?我追随你呀,你呀你,不要戴上绝情的假面。”
我确认问:“那个人是不是他?”
何首乌看了一会儿,摇摇头,“不是。这位朋友你知道这是什么剧组?”
他转而向牛阿生求问。
这时候的牛阿生处于糊涂状态,通常不会搭理谁,我的思绪还沉寂在何首乌见到谁了,难道是那个不系鞋带的家伙,木青山吗?
“魔鬼!你是魔鬼!”
突然,牛阿生一把拽着何首乌的衣领,面露凶狠说道。
“你放开!你的演技浮夸幼稚,情绪不是你这样子表达的!”何首乌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紧接着,就听到他一声惨叫,牛阿生竟然往他脸上咬了一口,留下了一排牙齿印,和一片小白菜残渣。
杀猪般的叫声顿时响彻整个大楼。我急忙拉开了两人,小护士很快赶到,往牛阿生胳膊上打了一针,后者很快就软了下来。
看到我疑惑的目光,小护士解释说:“这是镇定剂,找个人帮忙把他送回房间吧。”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九叔正好出现。
于是我和他抬着牛阿生回了病房,小护士留下来替何首乌处理咬伤。
我们好不容易才把牛阿生扔回病床,这家伙精神真够顽强的,嘴里还不断念叨:“魔鬼做了预言,事情正在一件件发生,没有人能够活着走出地狱。”
我和九叔对视了一眼,九叔微微皱眉说:“这个人就是大家口中说的疯子吧?”
我点点头:“疯占多数时间,清醒的时候几乎没有。”
“我听说了,他来到医院很久了,这么久了还不能出去,是久病不愈吗?还是说这里是某个慈善组织?”
九叔突然这么说。
第一次听到这种想法,我感到奇怪:“怎么会这么想?”
“我上段记忆也是在医院,我得了癌症,医院给我下了病危通知书,子女在上面签了字,我一直挺乐观的,那时我刚好清醒,偷听到了他们谈论这些,我很坦然,真的很坦然。后来我以为自己死了,好像闭上眼睛睡了很久,但我还是睁开了眼睛,我怎么到了这里?不是慈善机构,谁会在乎我?小余怎么来的?”
“我让人砸晕的,在大街上。”我说,“情况基本一样,醒来就到了,唯一区别可能是我一直挺健康吧。”
九叔叹气道:“哎,听他们谈论,意思是我们被黑心贩子拐卖了,他们贩卖器官,但是我这副病入骨髓的人,能卖什么?”
倒卖器官?我早否定了。现在让我很不理解,牛阿生一见到何首乌为何突然咬他?他口中的魔鬼预言,又是什么?太多疑点搞得我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