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炼修为已臻大营位后期,御空飞行不在话下,白云生等人还得踩着纵云,勉强跟上。
越过无数条栈道,转过了几十个弯道,几个年轻人早已记不清了东南西北。这错综复杂的地下世界,再一次生动地、波澜壮阔地展现在他眼中。
没人领路,怕是转到死也出不去。
器冢。
天机门的绝对禁地。就算公输家的家主公输威也不可随意出入。
如今这里只属于一个人,天下第一炼器宗师,“器魔”公输狂。
踏入器冢坟前,眼前的大地上插满了灰暗暗的兵器。刀枪剑棍,斧鞭戟锏。一把把,一件件,全都没有半分生气地林立着,给人一种沧桑哀怨的压迫感。
这里是兵器的墓地。
穿过墓地不远处,有一道暗绿色的石门,石门上生满了暗灰色的苔藓,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打开了。
烛炼看着这些“死去”的兵器,从心底涌上一脸的崇敬之情,转身道:“就到这里了,我回去了。若要离开,用火鹤传信。”
说完,丢给项无间一只红色纸鹤,便飞身离开了。
慕容尘走到他身边,问道:“项大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喊呗!”
白云生说完,竟真地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公输前辈!老前辈!”
“……”
项无间四人顿时又一阵无语,所幸这里也只有他们五个。
项无间伸手说道:“云生,把东西拿来。”
白云生停下嗓子,没有犹豫地转身,递给他那幅白色的画轴。
暮成雪微微一怔,认出了那是画着青龙鳞和朱雀羽的东西。
只听项无间振声道:“公输前辈,晚辈这里有幅画想请您鉴赏一下,望前辈能现身相见!”
说完,他用业力包裹着画卷,用力一抛,画卷飞过兵器墓,飞向石门。在抵达石门时停留了片刻,一道金光闪过,小小的画轴竟入门消失不见。
“大哥,公输前辈会见我们吗?”
白云生言语间颇有些心疼。
那可是朱雀羽和青龙鳞啊!就这随手丢出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项无间却是自信满满道:“放心,一定会的!”
“但愿如此!”
慕容尘这才疑惑道:“白云生,那画里是什么?”
白云生“沉痛”地说道:“是我的心和血!”
果然,不出项无间所料,他们只等了不到一刻钟,奇迹就出现了。那扇沉寂了两百年的暗绿石门缓缓打开,洞里飞出一道飘渺之音:
“进来。”
众人迫不及待地迈出步子,可一入兵器冢,顿觉煞气腾腾。
项无间和易风啸徒步走过兵器墓,这百余步,就像走过了一座古老的战场。
那些灰暗的兵器中传来阵阵厮杀,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似在眼前,又在天边,窜进心里,震颤着四肢百骸。一不小心,这些煞气便可能入了心神,祸乱心性。
一路上,慕容尘揪着项无间的袖口不放,一口一口吞咽着香泽。
相比之下,暮成雪依旧淡然。她稍稍运转回天咒,雪白的衣裙上泛起淡淡白光,血腥与厮杀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五人中神态最好的是白云生。他走得那叫一个惬意自然,像在游赏自家后花园一般,还把自己看着中意的残兵断器摸了个遍,浑然不觉此地的凶险。
“变态!”
慕容尘害怕地啐了一声,白云生朝她做了个鬼脸,回到暮成雪身边。
石门后有一条不长的通道,进去转过两个弯,几人便柳暗花明地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可就在第二个弯口,仅仅一弯之隔,气温却骤然两极。
霎时间,滚烫的热气猝不及防地冲面而来。
眼前,灰色的乱石间布满了暗红色的斑点,暗暗浮动,好像一张满是伤疤的脸,让人不忍直视。
炙热的岩浆从裂缝中涌出,金色的热气缓缓上升,虚幻了不远处暗红色的墙壁。
金黄色的岩浆从墙壁上流下,留下了一道道金黄色的裂痕,爬满了整个石窟。四壁的岩石被烤得通红,像一群熟透了的鸭子,“兹兹”冒着热气。
白云生倒是不在乎,在七杀峰火神涧修行的那两年,他已适应了幽冥神火的温度,这点高温还差得远。
项无间、易风啸和慕容尘把业力运转全身,也很快适应了过来。
只有暮成雪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白云生急忙闪身过去,抱住了她柔软的腰肢。
“雪儿,怎么了?”
白云生皱着眉头,眼中尽是关切。
暮成雪脸色苍白如纸,艰难地摇摇头,一双冷月般的皓眉蹙得厉害,虚弱道:“这里的火…”
这句病怏怏的话只虚弱地说了四个字,瞬间把白云生担忧的魂儿都给勾没了。
他慌忙找出九黎玉放在暮成雪手中,一缕缕红色的气流从暮成雪体内流入玉中,过了好一会儿,暮成雪枯白枯白的脸上才恢复了少许神采。
白云生挽着暮成雪的腰,慢慢扶她起来,轻声道:“好些了吗?”
他温柔的目光比融了冰的阳光还要温暖。
暮成雪俏脸上飞上一分嫣红,轻轻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白云生的手还紧紧地按在她的腰上,好像一团滚烫又舒服的火。暮成雪心里顿时激起了一丝异样。
白云生晃过神来,眼里闪过几分尴尬。刚刚他真实地感受着暮成雪酥软纤细的腰肢上传来的惊人弹性,一时间竟失了态。
但他满是汗水的手仍抱着暮成雪没有松开,直到慕容尘走过来,一巴掌打掉了白云生的手,亲手挽过暮成雪。
白云生还沉浸在无言的美妙中,突然被打断,气急败坏道:“喂!野蛮姐,你寻仇啊?”
“色鬼!”
慕容尘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拉着脸上飞满霓虹的暮成雪走到一边。
原来冰山上的雪也会绽放。
而只有当冰雪绽放的时候,白云生才会出神,暗叹平生所见的姹紫嫣红,也全都不过如此。
项无间见暮成雪已无大碍,内心的兴奋又烧了起来,说道:“走吧,我们去里面看看。”
白云生刚刚失了神,便一个人先跑了出去。可刚走没几步,他整个人就愣在了那里,一动不动。好像突然掉进了冰河,被冻成了冰雕。
他真的被冻成了“冰雕”。
项无间四人跟过去,瞬间也被“冰冻”在原地。
一壁之隔,眼前却完全是另一个的世界。如果外面是火的极致,那这里面就是冰的极致。
白霜满地,冰雪通天,彻骨的寒气在宽敞的洞天中翻滚呼啸。天上地下悬着一束束锋利的水晶,把这座冰窟窿照得闪闪发亮。
刚离火海,又进冰窟。
项无间、易风啸和慕容尘结结实实地打着寒颤,业力紧紧地守护着心脉抵挡刺骨的寒冷。
唯独白云生和暮成雪没有这些异样。回天咒本来就是水脉武学,暮成雪只要稍稍运气,便能抵御寒气。
而白云生则更加无觉,稍作震惊后,直接震散了身上的冰霜,竟然仅凭肉身便视严寒于无物。
缓过神来的五人慢慢深入冰窟,白云生才发现冰面上斜刺出的冰块里,竟然都冰封着一把兵器,仿佛一具具躺在水晶棺中的死尸,还保持着死前的样子。
这里竟然也是一处兵器冢!
白云生环顾四周,赫然发现这些兵器竟有意识般,共同拜向一个方向。
那是冰洞的最深处,唯有定睛细看,才能看见那儿有一座被冰雪覆盖的屋子。
忽然,一束金光从冰屋里飞出,射向几人。
金光中有一幅白色的画轴,白云生高高跃起,单手抓住画卷。
接着,冰屋里传来的声音硬朗中带着几分病态:“这东西你们拿回去吧。”
项无间一下子慌了。既然进都进来了,决不能轻易放弃。
他也不在乎身体的寒冷,直接跪在冰霜地面上,低头恳求道:“公输前辈,晚辈乾山项无间的确有要事相求!”
这句话让老人似乎改变了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