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虚空中已是风起云涌。

天地间的阴阳二气飞速向阴日汇聚而来，宛如百川入海，凝聚成了千百条肉眼可见的气浪。

此时，四只大妖的脸色同时一变，只见那苍穹中，阳日居然从阴日后面移了出来，明亮的光与昏暗的光重叠在了一起！

双日同天，天地变色！

此等异景纵是永生至今的四妖也未曾见过！

一幅巨大的阴阳图悬在阴阳二日之下，笼罩着四位妖祖，笼罩着历经破碎刚刚平静下来的冥界。

不一会儿，天地又开始神奇变化。

只见凝固的忘川河仿佛一块摔碎的冰，化成了一滴滴黑色的水，开始飞速地向后倒流。

河两岸的平原、山川、草木开始烟花般破碎，化作烟尘，烟尘又落下，落在不一样的位置，重新凝聚成不一样的平原、山川、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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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魉域中的魑魅烟开始凝固，变成雨水降落，又化作蒸汽升腾，又随风飘散，又因尘而起。

时空居然开始倒流！

所有的所有，都在破碎，在重组，又破碎，再重组。

一百年，一万年，十万年。

一百万年，一千万年，一亿年。

无数的生命演变出无尽的生灭，无尽的生灭又衍生出无数的生命。

天地日月，沧海桑田。

忘川河的河道在闪转腾挪的山川间挪来挪去。

天地间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妖兽、人类——他们飞速地生长，飞速地破灭，又出现新的妖兽、人类，继续飞速地生长，破灭。

天地间上演着无数次生命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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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诞生了一切，又毁灭了一切。

鲜血染红了一切，又洗涤了一切。

没有什么永远存在，没有什么永远灭亡。

只有无尽的生与死。

只有无尽的轮回……

“咚！”

终于，天地倒退回了原点，倏地化作了五颗闪着不同颜色光芒的星辰，闪烁着本源的浑浑之威，那是五颗五行本源。

接着本源又破碎，化成一黑一白两团真气，真气在虚空中飘荡，融合，化作一团混沌。

天地忽然变成一片漆黑。

什么都不存在，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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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突然，一道光劈开了黑暗。

混沌中有了光明，化作一黑一白两道真气。

真气又散成五道本源，本源落入混沌，化作了山川河海，河海中开始慢慢衍生出生命，山川上开始慢慢铺满了草木。

水淹没了山，山钻出了水，万物万灵从水中到山中，从天上到地下。

时光又开始顺流！

天地又开始重生！

光阴再一次变幻莫测，万物再一次生生灭灭。

在无数个瞬间之后，天地又回到了现在的冥界。

夜空中阴阳交汇，一生一死两股气互生互斥，互消互养，互有互无。

生就是死，死就是生。

四位妖祖此刻静如枯石，杵在阴阳二日长长的光里，炯炯有神地看着这一切，感受着这一切，就好像自己漫长的生命又重生了一遍！

他们看见了起点，又回到了终点。

忽然之间，天上的那阵风又疾了几分力道。

只见那幅阴阳图中，游弋盘旋的阴阳二气最终合二为一，气散光落，化作了一道人影。

那人明明伫立在茫茫夜空中，四位妖祖却只看到了天与地，看不见他的身影。

可他们能感受到他存在的气息，就像感受到头上的天、脚下的地，就像感受到那玄之又玄的冥冥大道！

此时，四位妖祖那四双看尽了生死的妖瞳里闪着清清楚楚的光。

可夜南明眼里的光却已经熄灭了——因为他没有看见天，也没有看见地，只清楚地看见了那个人。

却不是他心里祈祷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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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他最不希望见到的那个人。

白云生！

此刻，他的身体“卡”在地狱的黑洞里，只剩下一颗头露在外，却见到了白云生死而复生——这可能是比下地狱更糟糕的一件事了。

“你来了。”

那蓝纱女子收起了万般妖媚，露出了一抹自然的笑容，轻轻唤道。

“丹姬，沉吾，几位许久不见。”

白云生落下云头，毫无动静地出现在四位妖祖面前，就像落入大海的一滴水，浮在云端的一片云。

原来这四人，就是在阳界多次救下白云生的祖海四妖！

那四只诞生在五行本源之中，永生不灭的天地大妖！

直到白云生出现的眼前，他们才看清这个真实存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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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竟默不作声地齐齐单膝跪地，朝白云生俯首作揖。

四双存在了无尽岁月的妖瞳中，此刻没有其他，只有尊崇！

他们是在五行本源中孕育的不死之灵，随阴阳界存在至今，天生五行之力，有操控五行规则、改天换日之力。

他们从来没有向任何生命行此下跪之礼。

对这天地也没有！

对那个人也没有！

但此时，他们却心悦诚服地跪在了白云生面前。

因为他们在白云生身上看见了此生不曾见过的东西。

因为白云生已经成为了超越他们的存在：神。

那个人之后，阴阳界第二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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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生十分自然地露出诧异：“四位这是何意？”

说完，不费吹灰之力地隔空扶起四位大妖。

天蝎眉宇间的邪气不知何时已散得干干净净，面对白云生，他第一次正经道：“你成功了。”

白云生脸上的笑似有若无，他低头看了看挂在右手腕上的一枚紫玉镯，喃喃说道：“何以见得。”

九婴脖子上的那只阴森蛇头已不见，换成了一张画着蛇纹的青铜脸，他比天蝎还要正经三分地说道：

“脚踩三花气，背依五朝元，天灵显真光，周身遁虚迹。你已超越五行，参悟生死，达到了神的境界，我等望尘莫及。”

“神？”白云生露出虔诚的目光，徐徐道，“阁下言重了，我只是天地间的一粒尘土，山海中的一片孤鸿。而几位诞于五行，不死不灭，又护了阴阳界众生三个纪元，如此功德与境界，岂是我这粒尘埃可比。”

沉吾眼中的蓝色海洋已经“退潮”，剩下的只有平静的“海面”，他是四妖中最正经的，看着白云生说道：

“我等苦修超过三纪元，虽有不死之身，却悟不透生死，得不了道。而你为了了结因果，还天下公道，抛弃一切，舍生取义，居然能在阴阳二气中重生，位列道之中。”

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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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高无上的道。

只有它才会令四位天地初生的不死之灵心甘情愿地跪拜！

白云生轻轻抚摸着腕上的紫玉镯，声如清风：“何为道，道为何？当年四位被迫离开冥界，如今又离开祖海，想必也是为了这一刻吧？”

白云生的话直言不讳，并没有给四位不死妖灵留面子，但他说得非常自然，就像清风拂过山岗，明月照过家乡，让每一个听到的人绝不会提起任何怒气。

蛊皇丹姬也正大光明地承认道：“不错，我们一直在找你！”

丹姬的话并没有在白云生脸上荡漾起一丝波澜。

他淡淡问道：“从什么时候？”

蛊皇拈起纤细的玉指，一笑倾城道：“从你离开万妖城，从我们被赶出冥界，我们就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

白云生忽然叹了口气，回忆道：“可你们找到我又如何？让我再次帮助妖族？”

天蝎直截了当道：“不错，你是妖族的希望，也是我们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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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生吸了口气，淡淡道：“妖杀人，人杀妖，两者有什么分别吗？”

九婴忽然开口道：“生命来去，道法自然，我等谨记在心，一直遵循。可你也是妖。”

白云生又轻轻一叹，冷冷道：“妖人之别，便如阴阳两相，从来不是泾渭分明，而是百川入海，终是殊途同归，几位又何苦念念不忘呢。”

沉吾眼中仍旧“风平浪静”，他一字字认真道：“有时候你想忘记一些东西，但偏偏却要记住。”

白云生眯起了双眼：“你是说他？”

四妖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却用沉默给了白云生最肯定的回答。

白云生仍旧眯着目光，随意道：“我还真不清楚他和你们会有什么嫌怨。”

妖娆的蛊皇用一种从未在白云生面前露出过的目光看着他，缓缓道：“如今你亦成神，有些事该当面问问他。”

白云生轻轻一笑，接着道：“不错，等解决了这里的事，也是时候见见他了。”

天蝎目露邪光，诧异道：“难道你相信他的鬼话？”

白云生转动目光，停了一会，才淡淡道：“让他等了那么久，总要去见一见。”

天蝎眉间的邪气又不自觉地露了几分，哭笑不得道：“说实话，我们之间从未相识，但我真的想听听你的道。”

白云生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深邃，声音如江海一般平静：“道法自然，你我都在道之中，只是道不在你心中。”

话毕，只见白云生右手轻轻一挥，忘川河上忽然多了一个人。

一个比蛊皇还要妖娆百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