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人醒过来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书店店主的那张慌乱的脸。
昏迷是他几乎没什么机会体验到的感觉,他身体上所有的机能似乎都停止了一段时间,再次运转起来的时候,就好像生锈的零件一样滞塞。头脑之中一段明显的空缺让他知道自己肯定忘掉了什么,他记忆之中最后的画面是他走进这家书店,而接下来,就是他醒过来的场景了。
什么人才有这种能力抹掉他的记忆?这一点让守墓人觉得再惊讶不过,他皱眉慢慢爬起身的时候,他的听觉系统才渐渐恢复作用。
“您没事吧,”店主似乎叫了他很多声才得到回应,等到他的视线放在店主身上的时候,店主明显松了口气,“您这个年纪的人果然经常会遇到一些意外情况,需要我给您叫急救……”
“……不,不用担心,”守墓人笑了笑,拒绝了店主的好意,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周围,“刚才有什么别的人来过这里吗?”
“瞧您说的,我这里是家店,今天一下午来了好几个熟客,”店主讪笑着暗示守墓人这就有点为难自己了,“您的身体真的没关系吗?或者我给您的家人打个电话?”
“劳你费心了,我身上一个零件都没少,”守墓人摆摆手,朝着书店外走去,“我还会再来的。”
这是今天第二个用这个说法的人,店主挑了挑眉,忽然想起那个常来书店的女孩和这个老人差不多是前后脚来到书店的。她或许见到了老人是怎么晕倒的,也可能就是老人询问的那个人,不过在店主想起这件事的时候,老人已经离开店铺,走远了。
好吧,既然他说他还会回来,那么下一次告诉他,或许也来得及。
守墓人被“制造”出来的时候,正巧是仿生人技术遭到禁止,科技不那么发达的时候,不过他花了不少的时间在改造自己上。他毕竟是“齿轮”的首领,现在他身上的每一个部分都绝对是最尖端的科技,即便是议会的人想要入侵他的系统,也得费好一番功夫。
不管是什么人抹掉了他的一段记忆,这个人都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至少在他察觉到之前,对方就已经完成了入侵程序的过程。
如果换做是别人,可能到这一步,就没有办法再追查下去了,但拥有一个组织带给了守墓人很多资源,他身上的所有数据都会得到实时的备份。某种层面上来说,即便他的这具身体被彻底毁坏,他也能借助自己留存下来的记忆重生。
当然,目前为止他还没遇上过这样的情况,不过现在这段备份的记忆确实帮到了他不少。
随着曾经的记忆回到他的脑海之中,他清晰地见到了那个有能力删除他记忆的女孩,这下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到袭击了,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旁人只会觉得她是个内向腼腆的女学生。就算在她动手抹去他记忆的时候,她的样子看起来都是惶惑不安的,如果所有仿生人的情感都能像她一样接近自己的人类外表,他和整个组织大概能省去太多的麻烦。
毫无疑问,这是他今天最有趣的一个发现,最开始他接近她只是为了拉拢一个新成员加入“齿轮”,不过现在,事情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中心区大多的“齿轮”据点都是以小型办公室的形式存在的,它们藏身在这座城市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之中,人们来来往往,从来不会知道自己与一个仿生人擦肩而过。此时守墓人身处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他没花什么功夫就找到打印机将少女的样子印了出来,将它交给了这里的人:“帮我查查我们的数据库里有没有任何和她有关系的信息。”
齿轮的眼线遍布整个议会辖区的每一个角落,他们有很多自己的办法来收集信息,而“种族天赋”又让他们可以随意地上传和下载任何情报。虽然比不上议会的“蛛网”,但守墓人对自己一手构建出来的情报网还是有些自信。
不过这一次,他的期待显然落空了,在齿轮的情报网里,女孩的照片没有任何比对的结果。
难道她是一个只有他才能见到的幽灵吗?守墓人几乎没法相信这样的结果,不过这让他对女孩更好奇了。他想知道她用什么办法躲过了那些眼线的追踪,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想让她加入他的组织。
他敢说她会在组织里派上大用场,或者说不管她加入哪个势力,她都绝对能够发挥惊人的作用。
“查找一些和我们有合作的那些机构的数据库,”守墓人倒想看看这个女孩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扩大搜索范围。”
“抱歉……没有结果,”查找数据的仿生人外貌看上去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脸上的惊讶要比守墓人明显得多,“您确定她是真实存在的人吗?”
她当然真实存在,仿生人不会有幻觉,守墓人知道自己肯定没看错,他的记忆不像人类那样飘忽不定,而是一堆实实在在的数据。他见到的东西会被永远刻下来,比真实还要更真实。
但在偌大的数据海洋里,她又确实是无处寻找的,没有任何摄像头拍下过她的影像,没有任何数据证明她的存在。在这个时代真的有什么东西是存在但不留下痕迹的吗?守墓人不相信这种事情,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什么强大的力量抹掉了这些记录。
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
“她不存在……至少不存在于数据的世界里,如果想要找到她,恐怕只有议会的蛛网能做到,”男人深吸了一口气,为自己的发现感到诧异,不过他还没有忘记组织里举足轻重的人还在他身旁。“您看要不要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会动用所有的人力去找……”
蛛网,年轻的女孩,没有记录的仿生人,这些关键词在他的脑海之中翻来覆去,最后构成了一个他之前完全没有想过的可能性。
“不,不用再去管这件事了,”守墓人拿上外套,快步离开了这间办公室,“光靠你们,这辈子也查不出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