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基本上只和轻症病人打交道的尚轶其实没有多少机会处理伤口，为数不多的几次，他处理的也基本上只是自己的伤口。而钟榕是“医院”的负责人，不管受伤的人是护士，医生，还是病人自己，她都有大把大把的机会帮别人处理伤口。

由于林舟的伤在胸口，尚轶没有留在房间里帮忙，只是留在客厅中等待。比起他。倒是莫奕白看上去要更焦躁，她一刻不停地来回踱步，满是不安：“我能为她做点什么吗？我不想就这样干等着……”

“不用担心，她带来的是议会最好的药，林舟不会有事，连疤都不会留，”尚轶的手里捧着一本书，他的视线虽然停留在书页的文字上，但他的心思却不在这里，只不过他担心的事情和莫奕白完全不同，“坐吧，最近你先在我这里暂住一段时间，我还有空的客房。”

“在你这里暂住……我不用回去吗？”莫奕白先是疑惑了片刻，紧接着便想起了钟择就是让林舟变成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是啊，我的确不能，也不想再回去了。”

尚轶没有接话，他在思索着另一件事，气氛也因此重新陷入了静默，过了很久，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告诉你，当然，你也不是一定要听我说，”尚轶把莫奕白当做是自己的妹妹，但从过去的事情之中，他已经学到了他不能帮任何人做决定，她有理由知道这件与她息息相关的事情，“毕竟知道这件事，就意味着你必须得承担责任。”

莫奕白先是一愣，紧接着忽然释然地笑了：“你这么说……其实就是想等我告诉你我不想知道吧，告诉我吧，尚先生，我一直都在等一件我能帮上忙的事情。”

尚轶叹了口气，合拢了自己手上的书，他早知道会是这样，毕竟对于莫奕白来说，任何事情都比不上让她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价值的。他希望她真的做好了准备，如果她的情绪因为这个事实而崩溃，他恐怕又得面对无法抑制的悔恨了。

“创造了你的人是我的父亲尚余光，他同时也是‘蛛网’系统的设计师，他给这套系统留下了一个漏洞，这个漏洞以病毒的形式存在就被他藏在你身上，”尚轶郑重地与她对视着，“很多不同势力的人都想找到你，议会的人想保证你不会毁掉议会的根基，而其余的人想要用你身上的病毒威胁议会，所以你必须尽可能小心。”

“我……”莫奕白睁大了眼睛，似乎惊讶得忘了自己能说什么，“这……这是真的吗？”

“我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既然已经开了口，尚轶就只能平静地继续把话说完，“这就意味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其实是兄妹，不过即便没有这层关系，我也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我之前说过你能帮上我们的忙，你能帮我们的第一件事，就是低调行事，别暴露自己的身份。”

莫奕白久久没有开口，但与刚才林舟满身是血被带出黑街的时候相比，她颤抖得似乎更厉害了，尚轶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的情绪，只希望她坚强到不至于崩溃。

许久之后，她才深吸一口气，接上了他的话：“那么除了不乱跑之外，我还能帮你做点什么？”

好吧，这样的回答已经足够证明她做好准备了。

“另一件你能帮忙的事情，就是努力回想一下，这世上现在或许只有你知道我父亲留下来的那个病毒究竟在你身上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要怎么使用。”尚轶希望自己永远不会有机会真的要使用那个自己父亲留下来的病毒，但有备无患也是十分重要的，“如果有一天情况恶化，我们必须要有后手。”

莫奕白目不转睛地盯着尚轶，让人猜不透她的想法，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眶渐渐泛了红，紧接着，她忽然哭了出来。

“不想说也没关系……你别哭啊，”这样的反应就让尚轶措手不及了，他不知道莫奕白为什么而哭，“我不是要利用你，你别……”

“抱歉……我什么都不记得，我真的想帮上忙，但我做不到，”莫奕白抽泣着继续说了下去，“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身上有那样的东西……”

原来真正让莫奕白觉得难过的向来都是那种缺乏价值的感觉吗？尚轶叹了口气，握住了莫奕白冰冷的手。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我本来也不希望使用那个漏洞，忘了它吧，”尚轶向来冰冷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笑容，“不用担心。”

莫奕白总算止住了哭泣，她看着尚轶，认真地点了点头，小心地收回了手。

恰好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钟榕替林舟处理完了伤口，开门走了出来。

“她已经醒了，你可以去和她聊聊，”看了一眼尚轶警觉的目光，钟榕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别问我什么‘你听到了多少’这样蠢话，我知道的事情恐怕比你知道的还要多一点。不过以后这样的麻烦事别再叫我了收拾了，我不想再掺和进这种事里。”

“你是我唯一能求助的人，”尚轶起身朝着那间客房走去，在进门之前，他向钟榕道了谢，“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的帮忙。”

“谢谢就不用了，”钟榕冷哼了一声，语调却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记得小心一点。”

尚轶认真地看了一眼钟榕，在这种时候，说什么承诺都显得苍白，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推开了那扇房门。

自己能帮得上的忙都帮完了，再说更多的话也没用，钟榕走到沙发旁拿起了自己的外套，打算离开。但就在她经过莫奕白的时候，坐在沙发上，仍然在平复自己情绪的女孩忽然开了口：“您……认识那位叫尚余光的先生吗？”

“我认识他，或者说曾经认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发自内心地厌恶你，”钟榕眼睛里的光渐渐冷了下来，“你不过只是一个铁皮壳子而已，你的灵魂甚至都只是被写出来的一段程序，但他却为了你，葬送了自己所有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