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的监控室里,一直注视着屏幕的钟榕在看到邵柯靠近尚轶的时候,就已经坐不住了。
她拼命地试图点亮控制系统里邵柯病房的紧急指示灯,叫人去处理那里的情况,然而整个系统却完全不响应她的指示,只是如实地传达着病房里监控探头的画面。在不安之中,她只得起身打算开门亲自去处理那里的情况,然而就在她站起身的时候,电脑里却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不能去那里,别白费力气了,”屏幕上,在紧急情况之下才会启用的强制通话已经接通,钟榕主管这家医院已经有些年头了,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界面,不过她很清楚这个界面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整个医院的每一处监控,每一扇门,现在都已经被议会所接管,“我们都很清楚她可能说出来的东西有多重要。”
“尚轶只是一个普通的治疗师,他没有办法独自应对一个失控的病人,你在赌他的命,”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钟榕没有再尝试去开门,她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他的安危对你来说就一点都不重要吗?”
“邵柯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而已,我没看出来她失控了,现在的她恐怕正处在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最佳状态,”电话那头的人不为所动,监控上,尚轶和邵柯之间的对峙仍然在持续,“尚轶是一位优秀的治疗师,你应该信任他。”
“这和信任无关……”
“钟榕,我知道你想保护一些东西,”那个声音打断了钟榕的争辩,“但你想保护的是尚余光的秘密,还是尚轶,这一点只有你自己清楚。”
钟榕原本打算继续说的所有话都一时之间哽在了喉咙里,她盯着屏幕上那个小小的通话界面,掌心蒙上了一层冷汗。
“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你在隐藏着任何秘密,你当然也可以一辈子带着那些你知道的东西活下去,我没有指责你的资格,”那个声音的语调听起来不容置疑,“我现在代表的是议会,而议会的愿望是不惜一切代价弄明白尚余光把那东西藏在哪里。”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和你们一样,我的确在乎尚轶。”
“那你就更应该待在你应该在的地方,”那人说完最后一句话,切断了通话,“尚轶的前程可能毁于他父亲留下来的那些东西上,现在是阻止这一切发生的最好机会。”
待在病房里的尚轶当然不会猜到还有人为他的处境争吵,实际上他也没空去想别的事情。邵柯扶住他肩膀的手很用力,但他不希望自己的反应会激化她失控的情绪。
“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要去找他吗?”尚轶尽量不表现出任何情绪,“如果你的情况稳定下来,我会想办法让你见到他。”
“我的情况……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对,你是议会的治疗师,你和那些人是一伙儿的,你和尚余光又是什么关系?”邵柯此时的一切感知和思维都是混乱的,不过她的多疑带给她的影响反倒格外明显,“我要见他,我现在就要见到齐正山。”
“我也是他的学生,所以我不会让一个状况不稳定的病人去接触他,你会伤害他。如果你真的想见他,唯一的办法就是配合我的治疗,如果你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可以代替你转达。”
尚轶一口气说完了这句话,在这个过程中,邵柯几次三番想要开口打断他,他只能抬高声调,用眼神和肢体动作阻止她出声。在他说完之后,邵柯仍然满脸怀疑:“我不相信你。”
“他是我认识的最排斥科技的学者,所有他的资料和笔记都被他手写在纸上,做他的学生每天要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帮他把手稿打成电子稿。整个过程中他都会站在我的身后,仔细地挑出每一处字句的错误,顺便讲解论文里提到的知识,这也是他授课的一种……”
“你以为你很了解他?”尚轶说到一半,邵柯的表情渐渐变了,她不管不顾地出声打断了尚轶,“只有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现在,也只有我能帮他摆脱困境!”
尚轶觉得现在的情况很不妙,他甚至插不上话,只能看着邵柯松开了抓着他肩膀的手,直起身子拉扯着自己的长发,仿佛陷入了莫大的痛苦之中。她的声音越发地歇斯底里了起来,语调之中带着深深的悔恨和悲哀:“我早该发现研究所的事情,早该去问他的,我……我只想到了自己。如果我能多信任他一点,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了,我得阻止他,阻止去冒险……”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她的身体仿佛无法承载这么激烈的情绪一般虚弱地向前倒去。尚轶站起身扶住了她,但她的皮肤很冷,仿佛室内的温度完全没有传递到她的身上。
情绪太过激动的病人可能会晕倒,尚轶觉得自己这一次的面谈又失败了,他正打算将邵柯扶到病房的床上,然而靠在他身上的邵柯却忽然小声地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如果你真是他的学生,就去找那本蓝色的笔记本。”
听到这句话的尚轶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费力地把她带到病床的方向,而邵柯也没有了更多的表示,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失去了意识的病人。
邵柯过去就是一个治疗师,她知道一个人昏厥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样的,为了隐秘地传达这条信息,她只能这么做。在尚轶把她放稳之后,才有医院的护士打开门走进来帮忙,这个时机实在是有点太恰到好处,以至于尚轶怀疑她们是不是之前就一直站在门外,只是因为某种指令而没有进门。
或许明天邵柯醒来之后又会忘记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但尚轶现在却有了一点信心,自己今天以及过去所有的努力,都绝不会是徒劳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