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打开,一书生模样之人行礼道:“小生路过此地,见天色渐晚,荒郊野岭,苦无住宿之所,特来求助。”洛白衣见那人生的清秀俊朗,明眸皓齿,锦袍束冠,留着两撇小胡子,手执一纸折扇,腰内悬着一块通透的玉佩,却矮了他一个头,必是大户人家公子。心想他们十人皆住于此,再有人来,一怕暴露身份引起动荡,二怕着实不太方便,三不知此人身份,便道:“实在是不方便,请你另寻别处罢。”说罢,便要关门。
“哎哎哎。”那人赶忙拦住洛白衣,“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路过此地,荒郊野岭的,只有你这一间茅屋。我还能去哪?你这人有没有善心啊,留宿一晚都不行啊...”那人自顾自的说了许多,洛白衣听的耳里烦躁,便道:“你顺着这山上去,就是一户大户人家。房子又多又豪华,你啊,上那儿去,何苦来我这小庙委屈。”
那人闻言吃惊道:“你让我上山?天色已晚,眼看着就要入夜,你让我一个人上山?”洛白衣一脸不屑道:“不行吗,难不成你连轻功都不会?”那人闻言,有些恼怒:“会又怎样?不会又怎样?我今天是非住你这儿不可了!”说罢,就要撞进门去。洛白衣见状也不含糊,双手把住门板就要关门,那人抢住一步,扼住洛白衣手腕,腰身往内一撞,转过身来,便是一脚,踢中洛白衣小腹,洛白衣先前腹上有伤,又挨一脚,毫无防备之间,竟被踢的连退几丈。
那人占了便宜,满脸轻视之笑,展开纸扇,另一只手背在身后,轻蔑道:“原来你也就这般能耐,也敢来参加玉佛会。”
洛白衣大惊,一是惊措不及防中了此人的招,二是惊此人既知道玉佛会,定然是江湖人士,而非寻常书生,身份定不寻常。用袖口抹去嘴边渗出的鲜血:“既然同是武林中人,那本大爷就不客气了!”说罢一爪直奔面门,那人已然背着一只手,折扇收紧,头往一侧偏去,躲开锋芒,又一折扇打到洛白衣手腕。洛白衣附身下右腿已然扫出,又转身平底飞起,踢出左脚。那人方才躲开下盘右腿,忽见一腿飞来,匆忙当下。洛白衣双手撑地,反撑而起,一爪又向那人小腹抓去。那人忙用纸扇去腹部抵挡。洛白衣又顺势一脚提下,正中那人左肩。又一爪扫去,抓伤那人右臂。
那人招架不及,连吃两招,连退数步,揉着左肩,心里暗叫不好。洛白衣得了势头,岂肯放过,步法连换,又是一抓扫来。那人大惊,连番向后翻去,俯下身子,从衣袖中抖出三粒石子,看准时机,便以打出,向洛白衣飞去。洛白衣大惊,亦向后翻去,欲躲开暗器。
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洛白衣与那人只觉一股深厚内力逼来,脚下震动,门外狂风大作,飞叶狂舞,那三粒飞出的石子,顷刻之间化为齑粉。二人这才罢手,原来是萧无痕和其他几人早已站在一旁。方才正是萧无痕所吹笛声,意欲打断二人比斗。萧无痕放下笛子,看向洛白衣,声音之中透出几分怒气:“白衣,为何争斗!”洛白衣深感委屈:“父亲,这不能怪我,是他先出手的。再说,我能打赢他。”
萧无痕又看向那人,那人虽还站着,可只顾暗自喘气,气息也早已紊乱,看来消耗不少。“刚刚若不是堂主出手震碎石子,恐怕白衣已经命丧九泉了。”封展坐在轮椅上缓缓说道。洛白衣甚是不服:“老封,你别看不起人!刚刚明明就是我占上风,怎么就命丧九泉了!”刀雪客接着说:“方才这位兄台连打三枚石子,分别是冲着白衣哑门,风池,鸠尾三穴而去。此三门皆为命门,凡中一枚,白衣皆回倒地。轻者昏迷不醒,重者震动心脉,性命难保。敢问兄台与白衣有何仇怨,为何出此毒手。”
洛白衣有些吃惊,待反应过来之后,便质问那人起来:“对啊,你说,我与你素不相识,竟然想置我于死地,此是为何?!”
那人气息渐稳,眼睛一转,便答道:“我自是来参加玉佛会,当然要来一探众人深浅。如今看来,你等武功,果然不凡。”萧无痕叹道:“自是为了玉佛会,等到半月之后自有定论。何苦痛下杀手。”那人仍不认错,只是背过手去,一脸理所当然之样:“我参加玉佛会当然希望竞争对手越少越好咯。先在山下把你们解决,免得半月之后再来争斗。”
“强词夺理!既然如此,我便先送你上路”洛白衣先是毫无防备着了他的道,又是在占上风之时,差点被他打中死穴,心内实在气不过,方又欲动手,却被萧无痕拦住。“十五日之后,我等必在一叶剑门与姑娘一决胜负,今日之事,请姑娘就此罢手。”萧无痕抱拳道。
“姑娘?!”众人惊愕不已,连与他交过手的洛白衣都没有想到。
饶梦璃细细观察那人,说道:“不错,是位姑娘。虽是男装打扮,可你的脚很小,绝不是男人该有。”
众人恍然大悟,那姑娘眼看装扮被识破,白嫩的脸颊涨的通红,忙把一双小脚收到锦袍下藏好。趁众人不备,姑娘飞身而起,纸扇打开,袖口竟中飞出一剑,直奔萧无痕而去!
众人又是一惊,未及做出反应,长剑已出。那姑娘擎住剑柄末端,周身旋转起来,卷起狂风阵阵,飞沙漫天,迷得众人睁不开眼。狂风之中,夹杂落叶飞花,花香弥漫,迷人心魄,好似花仙临凡,却是要命的罗刹。萧无痕身旁的刀雪客看准时机,竹刀出鞘,与那姑娘长剑剑尖想碰到一处,又双手握刀,灌输内力。虽明知萧无痕能够应付,却还是忍不住出手抵挡。客雪山庄武功皆属寒,内力自然带着寒气,寒气入刀身,将那长剑尖端冻住,竟不能再前进一步。飞雪与飞花相抗,终是那姑娘内力耗损过多尚未恢复,玉手已握不住那宝剑,飞出数丈,撞在那墙上。幸在刀雪客见她长剑脱手,为防伤她性命,便强行收回内力,对自身亦损耗极大。刀雪客右脚后退一步,暗道一声:收!压住刀柄,旋转一周回鞘。两股相冲内力顷刻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方才僵持不下的惊险局势瞬间瓦解。那姑娘趁众人不注意,便捂着胸口,夺门而出。
“飞花残叶祭一剑。”萧无痕望着那姑娘远去的方向,缓缓说道。封展闻言有些吃惊:“那不是一叶剑门的独门剑法?难道这女子是一叶剑门的人?那她为何要乔装打扮来找我们惹事?莫非想阻止我们参加玉佛大会?”萧无痕摇了摇头,并不多言。
那姑娘已然走远,刀雪客忍耐不住,以竹刀拄地,连吐鲜血数口,捂着胸口,清秀的脸因痛苦扭曲到了一起。饶梦璃赶紧围了上来,已是略带哭腔:“雪哥哥,雪哥哥,你没事吧!”众人也赶紧围上来,萧无痕吩咐道:“这是刚才强收内力所致,快,将阿雪扶到屋内,我为他运功疗伤。”
众人方将刀雪客抬入屋内,只留萧无痕为他疗伤,其余皆在外等候。
洛白衣见众人满脸担心关切,长叹一句:“哎,我也受了伤,怎么就没人关心关心我呢?”眼看饶梦璃又要来拧他的耳朵,赶紧住口不言。他也只是调侃,并不是真的妒忌,他与刀雪客自小一起长大,亲如手足。他当然知道自己只是小伤,而刀雪客却是内伤,一旦不加以救治,很可能会威胁性命。
半晌功夫过去,萧无痕缓步走出屋内,众人赶忙凑上前来,询问刀雪客情况。“我已给他输了内力,卸去部分寒气。加以调息,并无大碍。但这几日万不可再动用武功与人交手。你们先各自忙去吧。”各人便回房各有所忙,留饶梦璃照料刀雪客,段青孟去厨房准备饭食。后几日相安无事,刀雪客亦逐渐恢复,余事不提。
明日便是一叶剑门玉佛大会约定的日期。月色朗朗,如银沙铺满院内。月明星稀,夜已过半,连枝头寒鸦亦已入眠。刀雪客却难以入睡。
刀雪客仰天躺在床上,心里想道:明日便是玉佛大会。当年正是那不祥之物,导致客雪山庄满门惨遭屠戮。如今重现江湖,吉凶难测,保不准又会在江湖之上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当年之事是否会卷土重来。明日那些参与灭门的元凶,是否会参加,当年那个带狻猊面具的杀手是否回来,明日是否能解开这长达十年的仇怨谜团。
又是一夜未眠。只是没睡的,可不止刀雪客一人。
一叶剑门内大堂内,那尊闭眼玉佛正放在堂上佛龛之内,虽被一块红布遮盖,在黑夜之中,泛出一丝诡异的绿色光芒,那光芒绝不是反射的月光。门外负责看守玉佛的一叶剑门弟子已是昏昏欲睡。那转角暗处,似有一矮小黑影乍现,发出窸窸窣窣之声,此地虽极为幽径,但若非静心细听,亦难以察觉。月色之下,两点银色的光芒从黑影之处闪烁迸出,直钻进两位看守的脖颈之中,仅一声微小声响过后,二人便倒地不醒。
黑影一闪,便来到门边。紧贴门锁,片刻之间,只闻一声清脆的“咔擦”声,门锁竟已被打开。“没想到这一叶剑门,自诩武学大家,守卫竟如此松懈。”那黑影遂小心进入大堂,又将大门从内小心关上。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大堂堂上正中佛龛,轻轻撩起那块红布。红布一撤去,玉佛的光芒便在黑夜中绽开。那翠绿玉佛之中丝丝深青暗纹,如同血管经络,也正是那暗纹透过玉佛,放出这诡异的绿光。那绿光拂在黑影脸上,映出的不是人脸,而是一张青铜面具,一张青铜狻猊面具。只是那面具之上,却比当年多出几道裂痕,裂痕边缘,似乎还有点点血迹。
“老伙计,你我十年未见,没想到你又回到我手中了!”青狻猊小声笑道。
正欲离去,忽而大厅四门皆打开,门外涌进大批一叶剑门弟子,皆手持长剑火把。为首者笑道:“当真以为我一叶剑门毫无防备?竟不知有人会在玉佛大会前觊觎玉佛前来盗取,仅派两人看守在此?你中计矣!”说话之人乃是一叶剑门首座大弟子游晋文。“放下玉佛,束手就擒!放下玉佛,束手就擒!”周围弟子齐声高喊。
谁知那青狻猊奸笑道:“量你等小辈,如何擒得住我?”游晋文一声令下,众弟子长剑齐出,从四面八方而来,将那青狻猊团团围住。青狻猊脚踩众弟子长剑一跃而起,众人又将长剑上举,作中心开花,合击青狻猊。青狻猊从腰中解开一条铁链,铁链末端乃一钩爪。随即将钩爪投出,锁住房梁。右手扯住铁索,缠在手上,左手怀抱玉佛。便向那围成一圈的众弟子脸上踏去。众弟子难以收招,全被踢翻在地。
游晋文见状立即亮出长剑,飞身向那青狻猊。一剑往那青狻猊左手刺去,青狻猊将怀中玉佛向上抛去,攀上铁索用脚勾住房梁,接住玉佛后,将铁钩爪抛出,制住那长剑,遂翻过房梁,以木梁为轴,跳到另一边。游晋文欲扯出宝剑,挣扎之际却被青狻猊拉到房梁之上,躲闪不开,胸口上重重挨了一脚。游晋文手便松开,弃掉长剑,坠身下去,双手却攀住青狻猊脚腕。青狻猊复用钩爪勾住房梁,一掌拍向墙壁,整个人便如荡秋千一般回荡,那游晋文因扯住他脚腕,亦随他摇摆。众弟子一时愕然,不知如何是好。
“休要管我,刺他双手,夺回玉佛!”游晋文低头向底下错愕的弟子们喊道。
众人犹豫之间,屋外狂风大作,只见一人旋转飞将而来,一剑杀出,直刺那青狻猊心窝。剑气纵横,逼得众人散开,卷起层层飞花,片片残叶。青狻猊瞳孔剧变,忙将身子蜷缩,因被游晋文扯住双脚无法躲闪,好在护住了要害所在,来人一剑刺入青狻猊腹中,剑气入体,青狻猊大叫一声,浑身颤抖,手亦松开,与游晋文两人一同坠落在地。青狻猊浑身颤抖,满身大汗,脸色又青又白,连吐数口鲜血,丢下玉佛,仓皇逃去。
来人悄然落地,将长剑收起,负手而立。游晋文赶忙爬起,率众弟子向那来人跪拜:“师父!”原来那出手刺伤青狻猊者,乃一叶剑门门主楚云山。方才所使,正是他成名绝技“飞花残叶祭一剑”,与那日那位姑娘刺向萧无痕所使的招式一模一样,只是其威力是那位姑娘远远不及的。
游晋文抱拳道:“师父,为何不追。”楚云山转过身去道:“不必。他已被我剑气所伤,恐已伤及内脏,已然命不久矣。明日即是玉佛大会,幸得玉佛未被偷去,加派人手好生看管。追去恐生祸端。”众弟子领命散去,楚云山亦回房休息。
天色渐亮,红日自那山间缓缓而上,一声鸡啼在这高山之上显得尤为寂寥。
众门派组织代表出示英雄帖,分批上山。萧无痕一行人已来到丛剑山山门,门前弟子拦住众人道:“可有英雄帖?”封展随即从怀中取出英雄帖交予山门弟子,遂放行上山。上山途中见得不少门派代表。以用毒闻名的青蟒盘山观;先前所见道士乃东陵府外寒山道观;与刀雪客,洛白衣交过手的承天府乾坤派;边塞大派烈马帮;擅长毒蛊之术的南疆紫衣神教;散兵游将聚成的天义营;与朝廷关系不清的朝海宫;修行僧侣伏龙寺;以点穴闻名的诸葛世家;精通音律的无求宫;精研刀法的麒麟山庄;武器大家锦绣阁;精通暗器影门;另有东西南北四大剑派和海外孤岛鲸云岛。大小帮派二十家,另有不少宵小之徒。
众门派一路上山,汇集于一叶剑门演武场。楚云山已命人将佛龛搬到演武场。另让游晋文负责接待事项。众门派等待半日,除一叶剑门的守卫弟子和端茶倒水的下人以外,竟毫无安排。
“怎么还不开始啊!”
“这一叶剑门好生无礼。”
“有没有人接待啊!”
众门派苦等良久,门徒多已有怨言,游晋文这才登台喊道:“各位英雄豪杰稍安勿躁。一月前,我一叶剑门,广发英雄帖,聚集天下豪杰共赴盛会。这尊玉佛,乃是十家师偶然得到,正是十年前那客雪山庄所藏之物。今客雪山庄已遭灭门,家师深感不幸惋惜之余,亦不敢私藏此等宝物。江湖传言,此玉佛中暗藏玄机,破解奥秘者,可获通天彻地之能,一统江湖之力!故而家师特此举办玉佛大会,教天下英雄,以武会友,技压群雄者可得此宝物,成为武林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