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早有报国安邦之志,沦落江湖草莽实属无奈,若有一日能潜龙腾渊,扫除朝内奸臣,平内患,破外忧,保我大姜万里江山,此生只愿足矣!”文南枝从未如此激动,情至深处,脸颊涨红,双目含泪。
应晚离也颇为动容道:“此今以后,文少侠再不是江湖乱党,乃是我大姜的功臣。文武双全,忠肝义胆,待上奏朝廷后,定表奏文少侠做荡寇将军!率兵出征,运筹帷幄,为我姜国平定内忧外患!”
两人又寒暄一番,应晚离见时日不早便要离开,临行前将应无疾的各处安排告知文南枝,叫他小心从事,切莫暴露,随后便回东陵府复命。且说那文南枝将伞中妖尸首拖至无人处掩埋,又打扫了血迹,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仓皇离开。
再说此时那洛白衣与饶梦璃走走停停,日不过百里,左拐右入,专走那无人难行的坎坷小道,自以为躲开了众派眼线,却不知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眼中。饶梦璃趴在洛白衣北上,细声说道:“洛哥哥已走了数个时辰,不如驻下脚歇歇罢。”
洛白衣虽已是大汗淋漓,却仍强笑着说道:“没事儿,洛哥哥武功虽不高,可轻功自诩天下第一,背着你还不是绰绰有余。”此言虽是有理,洛白衣的轻功自是当世绝伦,可他虽年少气盛,但体力却不如那长期练武之人,若是他一个人尚可奔驰百余里不停歇,可如今又背着饶梦璃,走如此崎岖小路,生怕磕碰了她,千般小心,这才拖累了行程。
可饶梦璃实在不忍心他劳累过度,轻轻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又劝道:“还是歇歇罢洛哥哥,此处极为偏僻,想来那些人绝不会追来的。”洛白衣紧咬牙关,眉眼上抬,环顾四周,无奈长呼一口气,又见不远前有一处矮墙,便说道:“前面似有可歇脚处,我们便去那儿暂歇片刻。”
两人遂来到那矮墙前,才知这原是一座天王庙,只因原先住在此地的百姓迁居,天王庙便断了香火,废弃至今。庙外矮墙残破,庙内蛛网密布,灰尘重重,阴暗潮湿,倒也开阔。那四座天皇像也都黯淡了光彩色泽,或是断了胳膊,没了宝具,香炉诸类,尽皆打翻。
方走入庙中,只踏出一步便激起扬尘漫天,呛得二人睁不开眼,连连咳嗽,待烟尘散去,这才进入庙中,深秋时节,气候渐寒冷干燥,可这天王庙终日不见天日,确实阴冷潮湿,又有刺鼻异味。唯独角落有大堆的干草,还算是干净干燥。
两人便倒在那干草堆上稍作休息,怎奈洛白衣已是眼皮打架,困顿不堪,模糊的说道:“我稍睡一会儿,半个时辰后将我唤醒,我们继续上路。”说罢便沉沉睡去。饶梦璃见他睡熟,满面憔悴,想来必是为她担心受怕多日,心内自责愧疚难当。
“洛哥哥必是为我留书告别日夜牵挂,以致这般憔悴。”饶梦璃轻叹一口气,便用袖口裹住漆黑的小拳头轻轻敲打着洛白衣的小腿和膝盖,为他捶腿,也让他睡得更舒服些。转眼已是半个时辰过去,洛白衣正睡得香甜,饶梦璃怎忍心将他叫醒赶路,便任由他继续酣睡。
饶梦璃独自出了天王庙,在路边拾些散落的枯枝作为柴火,弯腰之时却不曾看见那枯木林中身影闪动,只是心情大好的轻声哼着小曲返回了庙中。洛白衣仍未醒来,饶梦璃也不去打扰他,只是取出火折,点燃了柴火,叫二人身上暖和些。
柔和的火光映红了二人的面庞,洛白衣四仰八叉的躺在一旁,饶梦璃坐在火堆边抱着双腿,将脸颊靠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那团跳动的火焰,竟有一刻想化为飞蛾扑入火中,了却此生,恍惚之间,饶梦璃也沉沉睡去,又被眼前那晃动的血影惊醒。
每当合上双眼便会看到北方剑派惨死的冤魂索命,只是此时饶梦璃的身旁有洛白衣陪伴,不知怎的,打心底竟安心了些,虽是惊出一身冷汗倒终于半醒半睡的休息了一场。
不知不觉,那柴火已是燃烧殆尽,橙红的火焰终于熄灭。一夜过去,洛白衣悄然苏醒,揉着惺忪睡眼,伸着懒腰,望向天王庙外仍是白昼,只当没歇息多少时辰,仍可加紧赶路,又见饶梦璃抱着双腿睡的正香,而眼前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灰烬,看那灰烬像是烧了一夜。
洛白衣心中起疑,恰逢饶梦璃苏醒,便急忙问道:“小璃,我们睡了多久?”饶梦璃揉着惺忪睡眼迷惑地说道:“约莫有一整日了,昨日见洛哥哥睡得香甜,故而未曾唤醒。”洛白衣闻言急的从草堆上跳了起来,连连说道:“速速出发,不然必遭大难!”
说罢便拉上饶梦璃就要奔出天王庙。谁知刚冲出庙门,只听闻矮墙之外,四面八方喊杀声顿起,两人大惊失色,正欲逃回庙中,不想那庙的后门冲出一群江湖
人拦住去路,再回头时,身后大门处也多了许多江湖人。他们衣衫不同,兵器各异,看来是来自许多门派的弟子。
矮墙之外又竖起十道颜色各异的大旗,旗子上分明写的是:东方剑派,南方剑派,影门,麒麟山庄,锦绣阁,鲸云岛,天义营,朝海宫,乾坤派与青蟒盘山观,十道大旗将小小一座天王庙包围的水泄不通,那冲进来的弟子还只是九牛一毛。
饶梦璃与洛白衣腹背受敌,无处可逃,饶梦璃急忙对洛白衣说道:“洛哥哥快些走罢,这些人定是冲着我来的,如今有我拖累洛哥哥必会被牵连,北方剑派之死全是我一人之责,与洛哥哥无关,凭你的轻功定能逃出生天!”
“妹妹要陷我于不义之地么!今日便是死了,我兄妹二人也该死在一处,岂有弃妹而去,独自苟且偷生的兄长?”洛白衣剑眉倒立,怒气冲冲的将饶梦璃挡在身后,与各大门派的弟子周旋。
众弟子将二人团团围住,那东方剑派大旗之下所立之人,道袍鹅黄腰悬长剑,白面长须,颧骨颇高,迈步上前指着那洛白衣说道:“想必你便是洛白衣罢,此事与你无关,我等皆是为那饶梦璃而来,若是你此时离去,我们也不为难你。”
洛白衣却反唇讥笑道:“我十鬼堂之人向来共同进退!岂会像汝等贪生怕死之徒,可以放弃自己的手足至亲?今日小爷偏偏要走,看你们谁能拦得住我!”说罢,右臂拦住饶梦璃的腰肢,不待她有片刻犹豫,便飞身而起。
此时的洛白衣虽是精神抖擞之时,怎奈数日以来米水未进,腹中饥饿,脚底发软,加上又搂住了饶梦璃,刚刚起身飞出一丈,见那锦绣阁大旗下飞出一人,身着灰布短衫,纵身跃起,两脚向上踢去,洛白衣与饶梦璃不曾防备,两人皆被踢中小腹,坠下身来,重重的摔落在地,已是口吐鲜血。看来这两脚的力道不浅。
灰衣者轻身落下,冷眼笑道:“哼,甚么云中豹,九幽金雀,武功不过如此,既然不识抬举,就休怪我等无情了。如今你们已是笼中之鸟,插翅也难飞!若是还有半分良心,就该束手就擒,否则捉住你们之时,必将头颅斩下,祭奠北方剑派五百英魂!”
周围各派弟子闻言皆齐声高喊道:“诛杀妖女!匡扶正道!”
饶梦璃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又扶起洛白衣,在他耳畔苦苦哀求道:“洛哥哥,就当是小璃求你了,此事千错万错,错在我一时鬼迷心窍,铸下如此大错,实在与你无干,你不要再固执了!”说罢,不顾洛白衣的阻拦,竟跑向众门派弟子。
众人见她奔来,只当是她要以死相拼,心中胆怯连连后退,可饶梦璃却扑通一声跪倒在众人眼前,连连叩首,哽咽哀求道:“诸位前辈,北方剑派灭门一事,皆是我一人之错,与他无干!更与十鬼堂无关!你们要杀要剐,饶梦璃悉听尊便!但有一事,切莫伤及无辜,须放他离去,我自会束手就擒!”
那着鹅黄道袍者闻言笑道:“这妖女倒还有几分良心,也罢,我们乃是江湖正派,此行前来不过是要你伏法,若你甘愿受死,自然不会为难无关之人。那云中豹,你可以走了。”说罢,身后便走出两名弟子,将洛白衣拽起身来,就要往天王庙外拖走。
谁知当洛白衣被拖起之时,迟钝的眼神刹那间变得凌冽起来,手腕翻转,手背青筋爆出,骨节突出,两手变爪,制住那两位弟子的手腕,将他们手臂蹩住,向下掰去。两人疼的两腿打颤,大汗淋漓,咿咿呀呀,连声求饶,洛白衣毫不犹豫的又松开了两爪,飞身而起,转身两爪自胸口劈出。
强劲的爪力劈中两名弟子面门,直做血肉模糊,扑倒在地,生死未卜。这两爪洛白衣是蓄势待发,拼尽全力,又是出其不备,故而威力极大。见两名弟子生死不明,那鹅黄道袍者便勃然大怒,掣出长剑剑指洛白衣道:“匹夫!安敢伤我弟子!”
“今日谁敢阻拦我二人,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洛白衣眼角泛红,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暴喝一声,两爪一前一后,腿呈弓步,摆起阵势,就要与众派大战一场。可那道人却笑道:“哼,就凭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出来送死?!”
“你大可来试试!”洛白衣片言不让,针锋相对,一时间剑拔弩张,就要大战一场,饶梦璃急忙起身跑到二人之间,拦住洛白衣哭嚎道:“洛哥哥你冷静一点!此事本就是我之罪孽,实在是罪有应得,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洛白衣双眼含泪,心内五味杂陈,不是滋味:“你是我妹妹,纵然你有天大的过错,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送命。你叫我一声哥,我俩便是一辈子的亲人,叫我袖手旁观,就宛如以刀割肉般痛苦,即便今
日我救不出你,我也要与你共同承担,有甚么后果,我自己来扛。”
饶梦璃泪如泉涌,两人抱在一处,痛哭流涕,似要将眼泪流干,心中繁杂苦闷尽皆哭出,大哭一场,心愿已了,只求死在一处,也算是不枉兄妹一场。
在场之人虽为这至亲之情有所动容,但又想起那北方剑派满门惨死在这妖女手中,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便个个咬牙切齿,剑拔弩张。那东方剑派领头者也冷笑道:“原来那杀人不眨眼的妖女也有如此真情,真是可笑。也罢,既然你二人誓死不肯分开,今日便成全你们。待将你二人枭首,便合葬一处,也算是不往你们一片真情。”
洛白衣紧紧抱着饶梦璃说道:“小璃,别怕,只要洛哥哥还有一口气在,便不会让你受伤。一会儿我牵制住他们,你伺机逃跑。”饶梦璃的头靠在他胸口哽咽摇头道:“我不要,我不要,我死也不离开洛哥哥......”
只见那鹅黄道袍者提剑走来,手中长剑泛着阵阵寒光,锋利无比,见洛白衣两人抱在一处,便要一剑刺来将二人刺穿。洛白衣眼疾手快,一把推开怀中的饶梦璃,大步流星,箭步而上,侧身躲过剑锋,左爪落下,卡住那剑身,竟不能挪动分毫。
道人紧咬牙关,额头冒汗,也抽不出长剑,再看那洛白衣也是脸色煞白,情况不好,便一脚自下踢来,洛白衣也飞出一脚,互攻下盘,你来我往,不让分毫。其余门派见了,不知是顾忌江湖道义还是心怀鬼胎,并不上前帮忙,任由那东方剑派的道人与洛白衣大战。
僵持许久不见胜负,只见洛白衣青筋显现,两眼瞪圆,暴喝一声,左手五指拼尽全力向下一扣,竟将那剑身折断,与此同时那道人踉跄向后栽去,仍不忘挥出手中断剑将洛白衣两手划破。
伤口不浅,险些伤及两掌经脉,废了武功。可即便没有如此,也是汩汩渗血,紧握双拳,鲜血仍从指缝渗出,滴落在地。两人皆暴退数步,饶梦璃飞身扶住洛白衣,东方剑派的弟子自是接住了那险些摔倒的道人。
道人虽吃了亏,但却没有受伤,反倒砍伤了洛白衣。洛白衣双掌手上,爪功一时难以施展,已无力与诸派抗衡,那道人便对身后弟子轻声说道:“那云中豹已无力反抗,你们趁此时一拥上前,将他二人人头拿下,我们也好回去复命了!切莫不可让他人得手!”
弟子们正要领命出阵,只见其余各派相视一眼皆有武功高强者从阵中飞身而出,十大门派十大高手将二人团团围住,各自施展武功,仗开兵器,打的二人招架尚且困难,更无还手之力。左顾右盼,连连闪躲,狼狈不堪,眨眼间已是遍体鳞伤,伤痕累累。
跪坐在地已是奄奄一息,口吐鲜血,神智迷离,两人身躯相依,尚有一丝气息,双手紧紧握住,不忍分离。饶梦璃口中还在念念有词道:“求你们,放他走......”洛白衣却含笑摇头,虽是灰头土脸,浑身鲜血,仍不肯离开寸步。
众人都想抢到饶梦璃的人头,无论是为北方剑派报仇,匡扶正道,侠名远播,还是那三十万两银子,都是极大的诱惑。一时间十大高手争执不下,先是争论邀功,再是争吵,最后便互相推搡,剑拔弩张,似有拼个你死我活之意。
众门派见他们争执不下,面面相觑,竟也争吵起来,从这争抢二人人头一事,延伸到大肆辱骂,互揭老底,甚么丑话恶话脱口而出,吵得面红耳赤,天昏地暗。那鹅黄道袍者瞥了一眼众人,轻叹一口气,抚须看向那靠在一起气若游丝的饶梦璃二人,便抢过身旁弟子手中长剑,绕开众人,趁其不备,挺剑向二人杀来,眨眼间便要结果二人性命。
性命攸关之时,洛白衣拼尽全力翻身抱住饶梦璃,挡在她身前欲用血肉身躯挡下那一剑,饶梦璃拼死挣扎却拧不过他,两人同时闭上了眼,却迟迟没能等到那一剑落下。
原来在片刻之前,只见那天王庙外不远处两人共骑一马飞驰而来,正是刀雪客与楚轻安!二人原先苦于无处寻找洛白衣二人,可今早突然间大批各门派的高手往这条小路而来,心想必是为了寻找饶梦璃,便一路跟来,见他们将天王庙团团包围,必是饶梦璃二人深陷其中。
刀雪客心急如焚,生怕晚了一步,撇下楚轻安飞身而起,踩着那天王庙外其他门派弟子的脑袋疾步翻入矮墙之中,劲风扫过,红光乍现,红夜刀蓦然出手,刀雪客一刀劈下,暴喝一声,将那鹅黄道袍者手中长剑劈断,又一脚将那人踹出数丈之远,撞到东方剑派自家弟子的身上,到底一片。
红夜刀在手中回旋,刀雪客目光如炬,冷面若雪,横刀挡在洛白衣二人身前,独自面对各大牌弟子刀剑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