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下但凭心意。
狂妄而肆意,毫无转圜,毫无余地。
究竟有多少人,能这样无所顾忌?究竟多少人,才能从不瞻前顾后地放肆任性?
萧清山看着红衣女子的睥睨的眼神,不知道为何却觉得一阵心悸。
这样的眼神。
让人羡慕欣赏……却又……莫名觉得一丝恼怒痛恨。
强极则辱,刚必易折。
每一个人都必须让步妥协,如果有一个人从不妥协,那么必将失去。
你不可能获得所有,你只能选择,只能让步——为了你最想得到的东西。
少年弯了弯嘴角,眼神却莫名黯淡下去,然后叹了口气:“那我们去找布阵的人?”
“不是我们,是你。”红衣女子冷冷道,“我去找越。省得我见了别人心烦又杀人,拖个许久,书呆子死都死透了。”
越?这么亲热……萧清山抬了抬眉毛,拍手笑道:“冷美人你这么信任我,我真是太感动了……你就不怕我跑了?”
“你要跑便跑。我也懒得追。”冷羽珏把萧清山的匕首插回鞘内,收到自己怀里,冷笑,“你大可以逃跑看看。”
少年闻言笑得更欢:“那你怎么肯定我能拿回灵剑?”
“你既杀了客栈的那些人,自然有办法解决。”
萧清山一愣,气结道:“我和你说过很多次,客栈的人不是我杀的!”
冷羽珏盯着他的眼睛,然后慢慢,勾起了嘴角,带着几分讥诮和玩味。
她的声音暗含寒气,低沉而威慑,平淡而沉稳,却如利剑,刺得少年猛然惊醒。
“那些伤口,我一看即知,的的确确是灵剑所致。”
当时靳越与冷羽珏已经出了客栈,真正的灵剑应该在萧清山手上。
无论是否现场有其他人,无论他的武功是否足以杀死这么多人,无论他为何会回客栈,为何会被锁进箱子。
她都不管,也不愿想。
在她心里,他就是凶手。
她面无表情地与他擦肩而过,顺着车的印迹向另一边走去,只留下淡淡的一句话,如离鞘之剑,冒着森然寒气。
“我不在乎你栽赃,但是,明天,在这里,我要看到灵剑。”
被乌云遮去大半的明月露出脸来,洒下了点点清辉,少年站在原地,表情迷惑而又阴晴不定。
少年最后自嘲一笑:“啊,难得不骗人,被人冤枉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前方的人声越发近了。
萧清山看着前方,眼睛微眯,冷哼一声,从怀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萧清山看着手中的物品,侧着脸对着月光露出了顽皮的笑容,月光下的那一半笑容透着少年固有的神采飞扬,另外一面却藏在黑暗中晦暗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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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江陵南门城不远处,一辆小马车在树林间的小道飞驰着。
瘦高男子怒气冲冲地在前面驾马,青衣书生手缠绷带,虚弱地靠在马车座上,背后垫上了靠垫。
马车前只有一匹瘦马,马车极为简陋,质地也不好,甚至没有门帘,但行驶得却很平稳,靠垫也柔软而舒适。
便宜而实在一向是刘洋的风格。
青衣书生靳越伸出头来,对犹自生气的刘洋问道:“这是去哪里呀?”
刘洋从牙缝里憋出两个字:“沧州。”
那里,正是十一王爷的封地。
靳越苦笑道:“小十一说要你保护我,却也没说要你带我去他那里。”
“你破坏了我另一项交易。”刘洋狠狠拍马一掌,马受惊飞奔,他再回头瞪着他,“还浪费了我的药钱……”
“……那是在下自己的药……”
“你他妈的有药还让我破阵救你!你是故意的!”刘洋更是悲从中来。
书生认错认得从善如流:“抱歉……”
“道歉有屁用,你难道有钱赔我?”刘洋瞪他一眼。
青衣书生靠在垫子上笑,头上随意插了根木簪,几绺散发随意的落在耳边,苍白的脸色更显得面冠如玉。他一身装扮很是寒酸,却仍然清雅风liu,不染纤尘。明明是他故意设计别人,偏偏态度温良如玉,无辜得很,让人无可奈何。
刘洋盯着他,耳旁莫名其妙得又响起了那句话:“如今这么风度翩翩玉树临风风华绝代气质高华眉似青羽眸胜寒星声似清笛温文尔雅温柔体贴还肯叫我小十一的美男子已经很少很少了啊……”
……
刘洋抖了一抖。
不行,要再加一百两!要让十一王爷对他可怜的脑子做出赔偿!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刘洋眼睛突然一亮,顿时燃起了雄心壮志,仿佛了幻觉一样闪现出了光彩,“如果我把你送去给十一王爷。顺便让他再加一千两钱!不,两千两!”
根据那位王爷的疯狂程度,很可能一高兴把他的古玩啊锦衣啊全都送给他,他再倒卖出去……
看着刘洋已经陷入了对未来的美好畅想的亢奋状态,靳越忍不住好笑,又长叹了一口气:“阁下想错了。在下与十一王爷不过萍水相逢。他未必希望再见到在下。”
“你想走?要是你不小心死掉了连累了我的钱怎么办?”刘洋哼了一声,从幻梦中回过神来,依旧愤愤瞪着靳越的靠垫和腕上的绷带。
靳越平静道:“阁下可以回他,靳语觞割腕自杀了,此非阁下力所能及。”
“……”那么我那一千两也拿不到了!那个花痴王爷非杀了我不可!
“若是阁下要钱,那倒也好办。”靳越一沉吟,反倒微笑起来。
“什么?”
靳越眨了眨眼睛:“听说,在下的字很值钱?”
刘洋猛然醒起,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眯着眼睛看着靳越,两眼再次放光,仿佛青衣书生此时突然化身为无数闪着金光的金子。
靳越猜出刘洋的想法,苦笑着举起右手,道:“晚啦,在下的右手受伤,现写是写不出东西的。要等在下手完全好了,也得等上个十天半个月的。”
刘洋的眼睛又开始眯起,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靳越又道:“如果想扣留在下,小珏定在找我,小十一定也会找你,除非你要带着我逃过两边的追踪……”
想到接近半个月都不能做生意,还得遭人追杀,这种赔钱生意,他刘洋断断不会做得!刘洋狠狠剐了靳越一眼:“这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手腕又开始生痛,青衣书生侧了侧身子,小心地把手放在腿上,道,“在下倒是有带着一本平时的闲暇小作。”他从怀中拿出一本破旧的册子,有些腼腆地一笑,“究竟值不值钱,在下是全然不懂了。”
刘洋惟恐靳越后悔,将册子一把抓过,塞入怀中。
江湖人大多不知靳越之名,但刘洋爱财,除了仗着武功好,在江湖接杀人的单子,还会在一些高官达人间做一些保护的买卖,所以曾经知道有段时间某个叫靳语觞的书生的诗作在达官贵人间很是流行,亲笔字画的价钱水涨船高。要不是刘洋并不懂诗作,不敢冒险,他那时候还考虑过投机倒卖这类诗画。
虽然市价现在暂时不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笔生意一定稳赚不赔!
刘洋心情大好,马车慢了下来,晃荡着一双长腿,斜睨着靳越:“你这书生倒也古怪,你们读书人不都是痛恨商人,珍惜自己的清洁名声,重视自己的作品。某些清高的文人,可是断断不肯拿自己的破字来做买卖。”
靳越闻言大笑:“在下少年时还会争强好胜,想为自己留个才名,得到肯定。到后来才悟到写诗不过是一时念动,图个酣畅痛快,所以写完之后无人问津也罢,流落市井也罢,高殿传唱也罢,其实全然与初衷无关,也与在下本身无关了。在下要的东西已经得到,诗也在在下的心里,谁也无法夺去,那么把写下来的死物卖掉又何妨呢?”
看着刘洋一脸没在听的表情,靳越停了下来,哑然失笑,觉得自己实在多话,耸了耸肩,不再说这个话题。
刘洋扬起眉:“好吧,有钱又穷酸的书生,现在你是我的主顾,你想要我做什么?”
“让我自生自灭。”
看着刘洋不可思议的表情,靳越月牙眼弯起,盛着笑意。
“不要管我,任我生死。这就是在下的条件。”
刘洋大喜,天底下竟然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不劳动不干活,只要不理会雇主的死活,他就能赚上个几千两。
他大喜后又疑窦顿生:“你这个书生又不会武功,居然放弃保护,难道你疯了?”
“那又如何?弱肉强食本就是世间规则。如果在下被杀了,那多半也是在下自不量力,粗心大意的结果,怨不得旁人。”
刘洋兴奋地叫道:“那我现在就把你丢下马车。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靳越苦笑:“……依在下的伤势,对此恐怕是很有意见的。”
“那好吧,等下再放你走。”刘洋停了马车,哼着小曲,道,“本大爷心情好,免费告诉你个消息,省得你以后说这笔生意不值,说我讹诈你。”
青衣书生扬起眉。
刘洋道:“你知道十一王爷叫我来救你的时候,说了什么吗?他说:‘小越越居然牵扯进了‘引神计划’,一定要把他拖出来’。”
瘦高男子耸了耸肩膀:“我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我想你说不定想知道。”
青衣书生嘴边温和笑意褪去,在黯淡的月光,凝视自己的手腕,面色如同包裹在自己手腕的白布一样苍白,露出了迷惑和沉思的表情。
他不过是一介书生,从未涉足江湖,江湖人士统共也不过认识冷羽珏一人。此次卷入江湖事件纯属意外,更非所愿。但小十一这样说,莫非这事又牵扯到了朝廷上某一位的筹划中去了?
引神……引的又是哪一位神?
这世间,又有谁,能称作神!
靳越突然间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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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孤:数数看,更新最少却又最多喷饭回复的只有小萧登场喊出非礼二字的时候。小萧,我决定了,以后你就当招票吉祥物,任调戏任非礼,条件是要粉红票和评论……
小萧(╬--)暴怒之后笑了起来:很好很好。(低下头,有些恶毒而不怀好意地微笑)小姐,你喜欢甜的还是咸的?
小孤:啥?
友情解释的靳越:……他的意思是你喜欢甜蜜的毒药还是刺伤后往伤口撒盐?
小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