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深深爱着一个人,却爱而不得,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你会做何种选择?
是去努力的争取,死缠烂打?还是远远地看着,默默地祝福?而锦书的选择,赫连舒雅想,定是所有的选择中,她自己认为最为合适的一个!
锦荣一直跪在寺门口便是想要见锦书一面,锦书不见他他便不走。赫连舒雅不知道,锦荣是想单纯地见锦书一面,认为锦书的选择是因为他而愧疚想要劝解她;还是已经放下了世俗的那些仇恨接受了她。
“锦施主说,她不会再见你,一切也只是你的红尘,与她已经无关了。”小尼姑回答道。
“既然是我的红尘,那我跪与不跪,似乎与她无关。”半响,锦荣执着地道。
这话!赫连舒雅扶额,锦荣这个死脑子,真是执着又欠揍!既然与她无关,那你跪什么?
“施主,你已经跪了一天一夜了,锦施主是不会见你的,你快下山去吧!这么冷的天......”小尼姑急道。
“这是我的红尘,与你无关。”锦荣冷冷道。
他只想见她一面,他明知道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却还是选择在这里跪着,此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执着的意义所在。
看见锦书,他会想起他父母是被她父亲害死的,同时也会想到,他害死了她父亲。
看见她笑,他会想,她怎么还有心情去笑,难道没有因为她们家害死他父母的深深罪恶感么?难道没有因为他害死她父亲的仇恨感么?
看见她哭,他又会心疼,想要去安慰她,把她留在怀里。
看见她脸上的愁绪,他又希望她能一直快乐无忧,想要亲手给她打造一个乐世。
所以,不管逃亡的那段日子如何的艰苦,其实,那才是他这一生最值得怀念的时日,因为他总是告诉自己,也就这段时间他照顾她,等一切都好了,他就再也不管她了,不管她是死是活。
他从来不知道他该如何面对锦书,见到时恨,不见到时又想,恨的时候恨不得此生再也不见;想的时候,便又只想呆在她身边,然后便是一夜夜的失眠,站来窗前数星星,天上的星星知道他失眠了多少夜,但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王妃和他说的那些话,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完完全全地放下,放下一切,什么都不管不顾地想要和她在一起,她们可以去异国他乡,找个无人知道他们身世的地方安居落叶,过着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日子,没有江户,没有那些过往,没有大仇未报,可以生一堆的孩子,他下田时她做饭,他割草时她洗衣......
恍然惊醒,才发现,这些像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梦,很遥远,遥不可及!
因为,自始自终,放不下这些的只有他!
“施主......”小尼姑还要说什么便被赫连舒雅打断了,她打了一个佛号,道:“小师傅,这是这位施主的红尘,别人看不透,也劝解不了,小师傅多说无益。我们是贵寺今天剃度出家的那位姑娘在原红尘之中的友人,既然她已经看破红尘皈依佛门,我们便是来恭贺她的,望小师傅带我们进去见她一见。”
“王妃?”锦荣看见赫连舒雅,突然泪眼朦胧,忙低下头,用袖口迅速的擦去。心里暗暗自责,这是怎么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却是只因未到伤心之处而已!
锦荣和锦书,他们之间的事旁人无法说清道明,也无法去评价对与错,因为他们都有着自己所坚持的东西。当然,若是那个人一直在,那便会有恃无恐地继续坚持着自己所坚持的事,可是,有一天,一转眼,那个人不在原地了,那他所坚持的便毫无意义,像个笑话!
赫连舒雅轻轻地点点头,却是没有说什么,她假装看不见锦荣眼里的期许,因为她给不了任何的承诺,所以便假装看不见,只是吩咐十一十四在这里照看着他,不要出意外。
“锦施主说她不见任何人。”小尼姑道。
“她不想见人是怕别人劝说她的决定,我们是来恭贺她脱离苦海的,她会见我们的。”赫连舒雅很肯定的说。
小尼姑反复打量了赫连舒雅一行人后,才道:“好,请诸位施主跟贫尼进来吧。”
一进圆形的拱门,便看到一身素衣静静地站在小院子中央脸色憔悴的锦书,神情木然,眼中充满了绝望,手里拿着一串佛珠。
“既然已经看破红尘,也不愿意再惹红尘中事,为何还绝望?应该洒脱才是。”赫连舒雅走进问道:“除非,还没放下。”
锦书不用转身便知道是谁来了,闻言,双手捂脸而轻轻哭泣,却倔强道:“不,我已看破红尘,已经放下了。”
“既已看破红尘,渡出苦海。那便已然放下,该清心寡欲,应该高兴才是!除非,你并没有渡出苦海上岸,而是还在红尘里苦苦挣扎。因为真正放下的人心静如水。”赫连舒雅轻轻地道。
她也不想这样,只是,她要让锦书认清,她是真的放下了么?她不想锦书落了三千青丝后才后悔,然后在这寺里后悔并痛苦的度过余生。
云霞和安宁走上前去,轻轻地拥抱着锦书,欲言又止,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王妃,若你是我,会怎么做?”原本,她已经决定出家,但是,一听到他来的消息,她所有的努力筑起的城墙便顷刻间全部崩塌,她心里有不舍,还有期望,却也有着巨大的痛苦,有期待,却又怕被伤害,想决绝,却又怕余生太短,再也见不到他。
赫连舒雅轻轻一笑,道:“我正努力爱着一个不爱我的人,我总想着,我爱他,与他无关,他若也爱我,那便是幸事,若是不爱我,那我爱他就好。有时候,我会想,我千里迢迢的从北地为他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在坚持什么?为了他的爱?为了身份地位?其实,最终,不过是想和他在一起罢了。
人之所以痛着,累了,不过是想得太多,我常常想,若是我鼓起勇气去问他一句是否爱我,或许,我会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当然,若是答案为否定,那又怎么样呢?难道我的爱会因为他的否定而消失么?
而我终日惴惴不安,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勇气去问,去追求。”赫连舒雅走进,凝视着锦书,问道:“锦书,你们之间,你想得到什么?是和他长相思守,还是只要在他身边远远地看着便好?”
“王妃,我......”锦书低泣道,却是再也说不出。
这一生,她失去的太多太多。初时远远相望的美好有身份地位相隔,在相见相聚时又多了一层莫名的亲人关系,还没适应这关系便又演变成了仇人,然后便又是孤苦伶仃地相依相伴,等一切微微稳定之时,他又远她而去。
她经历了太多,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去面对那样的生活,若生活再变的动荡不安稳,她想她会疯掉,所以,她只想逃避,逃到一个没有他的地方,脑海里存放着他的好,度过余生便好。
只是,在真的要出家之时,却是那么的不舍,因为一旦剃度,他们之间便真的成了永远,再相遇,亦不能相聚了!
她时常梦见那年盛夏初见时的场景,那年阳光正好,河边杨柳依依,随风而舞,她的那个少年郎坐在河边和他母亲垂钓时欢快的身影。
她时常会梦见,她与他回到了江户,他们之间没有了种种纠葛,茅屋前院子中梨花树下他正在教孩子念书认字,她在洗衣做饭。
只是,待要看清他的脸的时候,忽然一阵大雾,他越来越远......
原来,她与他还可能过着那样的生活啊!算不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想到这些,她想哭又想笑,最后,忽然捂住脸,泪如雨下。
他们之间,没有未来,没有江户,永远也不会有茅屋前院子中梨树下那一幕,永远也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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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书虔诚地跪在菩萨面前等待着静娴师太为她剃度,她很平静,什么也没说,只是就那样静静地跪着。
赫连舒雅和云霞安宁站在一旁,云霞与安宁二人哭如雨下,这样爱而不得的场景,她们也亦然,为锦书不得而哭,也为她们自己。
禅房檀香阵阵,师傅们的诵经声因寺里的钟声传去很远,也让人宁静。
随着钟声响起,未时已倒,静娴师太揭下锦书的簪子,一头乌黑亮直的头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不好了,不好了,主持,门外的那个施主晕倒了,怎么也叫不醒。”小尼姑从院外跑进来大喊道。
“主子,锦先生感了风寒,昏迷不醒了。”十四跑进来看着锦书朝赫连舒雅大声的道。
锦书一愣,忽然站起来就朝门外跑去,云霞和安宁见状忙跟上,道:“阿雅姐姐,我们也去看看吧。”
穿过禅房,路过钟楼,顺着石阶往下,跑过宽广四周供有佛像的院子,便能看到几个尼姑围绕在搀扶着锦荣的十四身边。
才进前,便看到锦荣躺在十一臂弯里全身打颤,牙齿咯咯着响,脸通红,嘴唇苍白干裂,一旁蹲在地上的静娴师太摸摸锦荣的双手和额头道:“这位施主身体冰冷,额头却极烫,快把他扶到屋子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