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错的牛排,你要不要也来点儿?”苏菲略显苍白的的面颊上泛起微微红晕。
尽管盘子里的牛排闻起来味道还不错,可是那并不十分讲究的造型却让奥萨罗轻轻皱起了眉头,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犹豫。
苏菲也不指望这位魔族大人会对人族的食物产生多大兴趣,她从未与魔族这么近距离接触和生活过,也不知道他们会喜欢吃什么东西。事实上,当初蓬蓬度大人会对她特制的“碧螺春”感兴趣,她还觉得意外呢。
不过看到奥萨罗犹豫挣扎的样子,苏菲忍不住想笑,她没有等他回答,直接将没有动过的牛排整盘摆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又手脚麻利地给自己做了一份,有了小葵的帮助,她已经对这里的厨具设备用得非常熟练了。
待苏菲重新坐下,才发现奥萨罗并没有开动,而是一直注视着她。她停下手中的动作,迟疑地问道:“不想尝尝吗?”
“小葵?”奥萨罗的声音十分低沉。
“啊哈!我知道了,主人。”小葵欢快地叫着,“主人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小葵都忘记了规矩。”
苏菲正在不解的时候,眼前忽然一亮,整个大厅的光线暗下去,可是他们的餐桌周围却变得明亮起来。她抬头一看,原来半空中多了几个发出暖色光的光团。更加令人惊讶的是,耳边竟然传来了若有似无的音乐!
不像人族、不像精灵族、不像兽人族……总之不像索尔索贡大陆上任何一种音乐,也不像她在龙之幻听到的任何一种和声。倒是有些像地球上的小型管弦乐队的演奏,曲调轻快悠扬,声音从四面环绕而来,温暖、诱人,却又飘忽不定,让苏菲有种做梦的感觉。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烛光晚餐的错觉,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氛围,以及这样的音乐。将视线调转过来望向奥萨罗,专注地望着他,“如果再多些玫瑰就更像了。”她喃喃道。
而对面的奥萨罗尽管被那样注视着,但却开始怀疑她是否已然忘却了他的存在。她的声音中带着一缕难以抹去的怀念,流光溢彩的眸子在幽幽的光线下也好像蒙上了一层感伤的阴影。明明是个孩子气未脱的女人,怎会拥有这样的表情?他听不懂她说的什么玫瑰,也无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但内心怀疑的种子又开始萌芽。
“苏菲,你说的玫瑰是什么?”小葵快乐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咒”,立刻让两人都清醒不少。
“呃?”苏菲连忙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一种花而已。这里似乎连一棵植物都没有呢。”她耸耸肩,想引开奥萨罗的注意。
奥萨罗并不是没有接触过女人,无论是魔族女人、神族女人,甚至人族女人,他始终都认为无论是什么种族的女人,都是些情绪容易失控的生物。可是在经历了空间错乱、被怪物袭击、被法则攻击、被自己封印之后,她没有任何歇斯底里的表现,没有一般女人如临大敌时的失声尖叫和害怕哭泣,也没有因此假装柔弱来引诱他。这个女人不动声色,始终用温和隐忍把自己紧紧包裹着,令他有些捉摸不透。
很奇怪,蓬蓬度说她是世袭贵族,可是看她动手做料理的手法,却相当纯熟!而他从未见过女人做料理,他的食物也从未经过女人之手,不过看到她专注于手中食物的样子,也不知为什么,他感到自己的心情忽然间就变好了。
“啊哈!我猜你看到魔界的植物,会害怕!”小葵促狭的声音。
奥萨罗拿过刀叉开始尝试这所谓的“牛排”,他实际上从没吃过索尔索贡的这种普通人族、兽人族吃的河牛肉,但眼前的这盘“牛排”的确令他大为意外,不花巧、不啰嗦,味道简洁鲜明而且回味绵长,不知不觉一大块牛排就被他一扫而空了。
自己烹调的东西被吃光,苏菲心中也感到愉快,她假装没有注意他,只是低头吃着自己的。她知道自己的牛排合了他的口味,因为他全都吃完了。不是吗?
也许是美美吃了一顿的关系,晚上苏菲睡的格外地踏实,事实上,这也是来到这莫名其妙的结界后第一个比较安稳的觉。
睡梦中,她似乎又看到了久违的梦中一景,在蓝蓝的天上,一朵朵白云缓缓地飘过,空气中漂浮着细碎的花蕊的香气和花瓣的粉尘,上午温暖的阳光下,一个小女孩将脸贴在晾晒的棉被上,闻着太阳的香味。隐隐约约地,可以听到远处天上飞机嗡嗡的马达声,似乎是星期天的早晨,似乎是春天最美好的时候,一切是那么的安详、宁静、美好……
苏菲醒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在自己的枕头上留下了一滩口水的痕迹,尽管周围并没有旁人,她还是不自觉地红了脸,看来昨晚上睡的真是好香啊!她依稀记得梦到了地球上儿时的记忆,美好而安全。唉,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个记忆在地球上的二十多年里也不过是偶尔出现,来异界这么久更是消失无踪,还以为就此遗失在意识中,不曾想却在昨夜重回梦境。
也许是自己被封印的原因吧,现在,自己已经成了与地球时一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若是遇到带来危险的魔法,根本就像一个蝼蚁,毫无自卫的能力。
只能顺其自然,随遇而安了,任何担心既然都解决不了问题,索性以最坦然的态度面对任何的情况吧。仔细想想,当自己还是一个地球上的小孩子时,又怎会想到后来经历的那些危险、困难和快乐呢。所以,与其对未来担心,不如想办法让自己充实而快乐地度过每一天。而且,能感觉到,没有了任何魔法能力的自己,在美美地睡上一觉后,反倒比平时似乎更有精神了呢!
苏菲挥了挥双臂,踢了踢腿,兴致勃勃地找出适合做早餐的食料,为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之后,她从书堆里翻出有关炼金术的图书,继续查看中断了的空间传送门的资料。感谢创世神,她的学习能力和记忆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损害,单只这一点,就值得好好庆幸了。
在看书的间歇,她随手在笔记本上写下了最近要做的事情的计划:完善空间传送装置的设计方案、要奥萨罗找小妖和安东尼,写到这,她抬头想了想,又接着写道:请奥萨罗帮着解开有着Ж图形的物品的秘密,还有,向奥萨罗打听更多的关于外婆的事情和关于魔界的信息,但愿奥萨罗能够解决她身上法则攻击的问题……
她突然停下笔,意识到这几件事大多都与奥萨罗有关,想起那个外表酷酷的家伙小时候迷恋枕头的糗事,她不禁笑出了声。
在享受了一份茶点之后,苏菲想起自己很久没有做瑜伽了,嗯,不能因为变成了普通人,就放弃自己。她换上宽松的适合运动的衣裤,费力地拖出一块地毯,那还是外公在巡视天嘉云城时留给自己的东西,之后就开始按部就班地练了起来。
半个多小时之后,头上微微冒汗的苏菲放松起身,准备收拾毯子,猛然发现在房间靠近门边的条案旁,不知何时,奥萨罗悄没声息地站在那里,双手环抱胸前,一副冷冷的表情。
“喂,拜托,以后进来能不能出点声音,或者至少先召唤一声,你这样会吓到我的。”苏菲抚着胸口,装着没好气的口吻大声说道,末了又补充一句:“我想,你不会愿意看到我吓死在这里,然后你不得不永远陪着我的尸体,被关在这个黑暗结界吧?”
奥萨罗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态,看着苏菲,“土狼!”他突然说道。
“你说什么?”苏菲诧异地问。
“你的姿势刚才很像土狼,在泥塘里打滚的样子。”说着,奥萨罗身体后仰,张开双臂,抓向天空,两只腿还微微踢腾了几下,眼睛却闪了下光。
苏菲又急又气,真没有看出这个可恶的家伙,除了会装出一副冷冰冰的臭脸,竟然还会如此卑鄙地挖苦女生!
“哼!告诉你听好了,这叫瑜伽术,是专为身材好的女生设计的锻炼项目,再说了,我的姿势就算不好看,那也好过整天抱着小枕头的乖乖宝吧?”
没想到,奥萨罗依然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见似地,他脸上的硬朗线条让她感到了他性格中的不妥协和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索性走到沙发跟前,一屁股坐了下来,对着苏菲歪了下脑袋的同时摊了一下手掌,不知道是在表示“请继续说”,还是“请继续您的瑜伽表演”。
苏菲一时间无语,不知道该继续发火还是就此和解。
“哎呀!主人,不是我!嗯……好吧……是不小心,不小心让她看到的。”小葵的声音中有一丝幽怨,大概是在埋怨苏菲的不仗义吧。
“抱歉小葵,我食言了,你的主人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苏菲恼怒地瞥了奥萨罗一眼,明明之前答应了小葵,却被他一气就给不受控制地说出来了,这让她心里很不好受。
抽气声此起彼伏,都是小葵发出的,它大概想不到会有人这样说奥萨罗吧。
这时奥萨罗将手一挥,小葵顿时没了声音。
“小葵?”苏菲轻呼。
“它的话太多了。”奥萨罗随意地回答她。
苏菲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口的堆积起来的对他的不满,问出了她早就想要问他的问题:“我想知道,奥萨罗,有什么办法可以尽快解决我身上那个莫名其妙的法则攻击?”此人太难以相处了,和他两个人被困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实在是令人既恼火又无奈。最好的办法就是快点摆脱这样的局面,但对此,自己好像一点儿也帮不上忙。
“你难道不觉得应该把你身上这身奇怪的衣服换掉,再来讨论这个问题吗?”奥萨罗的语调很平静,但目光中却透露出对她的不以为然。
苏菲这才注意到自己仍穿着宽松的“运动服”,一头长发也被她胡乱盘在了脑后,脚上因为方便练瑜伽连袜子都没穿,她的脸猛地爆红起来。也许是因为被一个男人,一个优雅冷酷的男人当面数落的关系,苏菲感到了一种突如其来的难堪,而这样的难堪却使她再次控制不住地对他生出了愤怒的情绪。
“这里是我的房间,你怎么可以随便进来?”她拉下脸来这话说的非常有气势。
奥萨罗一怔,他没想到他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实话会让她产生这么大的反应,昨天他还在心里赞叹过她的隐忍和冷静,看来结论下得还是太早了点儿。事实上,他是真的认为法则这样严肃的话题,不适合在这样的情况下讨论。
尽管他并不反感她因为练习什么瑜伽术弄的乱七八糟的造型,相反,他倒是觉得她现在如此邋遢的打扮挺新鲜的,至少他从未见有人这样过,但是她究竟为什么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一时想不明白。他耸起一道眉毛,紧盯着她,想从她脸上读出她的思想,但她带着怒气的眸子和义正言辞的表情,令他感到微微不快。
“你忘记这是哪里了吗?苏菲?”他提醒道。
这是奥萨罗第一次叫苏菲的名字,听着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嘴里叫出来,苏菲胸口堵着那口气忽然弱了下来,但她仍然保持着决不妥协的姿态,“没错,这是你的地盘,但是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隐私,给我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空间。”她喘口气,“当然,如果你找我有事,可以随时让小葵通知我。”
奥萨罗用探究的目光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点点头。苏菲见他点头,顿时心里一松。谁知就在此刻,却听他道:“小葵,我已经让它禁言了。”
“什,什么?”苏菲呆住。
“你需要它做什么它会配合。但是,”他停下来眯起眼睛,然后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有一件事你必须弄清楚,那就是,无论你藏到到哪里?无论你在做什么?如果我想知道的话……你认为你能逃得掉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