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我的黄金手是名符其实,禁得起实践证明的。因为雨花台之行以后没两天,萧然脸上的痘痘就安安静静地退场了。看他细皮嫩肉光洁无暇的脸,真难想象痘痘也曾经在上面那般肆意横行过。我总结了一下,关键是左右手的问题,晓谕我是左右手都摸过了,萧然第一次失败是因为我只用右手摸他的脸,换成左手后就立马成功,可见管用的是左手。某位铜子对我的论断明显表现出不敢苟同的态度,坚持说自己是那天被我气的毒火全部发泄出来,所以痘痘没了后援兵团才弃甲曳兵落荒而逃。就他的理论,关键是人材好,身体素质佳,所以才能取得抗痘战争的胜利。完全无视我的功劳。
可惜林风的脸过于不争气,怎么也不肯冒痘痘给我提供实践理论的机会,我找不到更加有利的例证,只好对他的耀武扬威采取姑息养奸的态度。
好在关键时刻还是姐妹的鼎立支持来得有分量。话说当日云晓谕同学百无聊赖地浪费相机里的电的时候,无意间抓拍下一张照片,留下萧然月球表面年代唯一的纪念。哈哈,这张照片叫一个妙不可言,因为抓拍角度的缘故,画面中我的脸左扬45度,眼睛亮晶晶的,笑靥如花,居然疑似美人!旁边的萧然则面色阴沉,一脸便秘良久的表情,脸上的痘痘在愤怒地颤抖。我的手半落在空中,呵呵,这不正是我“调戏”落魄帅哥时拍下来的吗,原来他当时的样子有这么好玩。
萧然看见这张照片时的震惊程度可想而知。他面色古怪地盯着我手里的照片看了许久,(为了防止这个思想道德境界实属一般又极度自恋的家伙会抢了照片毁尸灭迹,我一直紧紧攥着照片的边角,时刻警惕着他的一举一动。)沉默片刻,开腔道,照片给我留念吧。
想的美,我一眼就看穿了他的险恶用心,坚决拒绝。这么珍贵的资料我肯定要珍藏,我看着萧然,心里算盘珠子拨的啪啦啪啦响,哼哼,来日方长。
“云晓谕,照片给我好不好?你知不知道,篮球队正在招助理?”大灰狼笑容满面地诱拐小白兔。我悲怆地看着林风的空位子,他被班主任叫出去训话了。这样也好,倘若让他亲眼目睹自己的兄弟为了一己私利出卖自己的场面,叫他情何以堪。
道义两边摆,男色是王道。
小白兔立刻褪毛成长为小黑兔,云晓谕这个重色轻友的女人转瞬已然倒戈,照片乖乖奉上。在我雷霆万丈洪波涌起前夕,她咬着我的耳垂吹气:“亲爱的,别生气,我相机的照片还没删,想洗多少有多少。”末了,一股幽幽的暖流飘进我的耳道,我一个硬生生的激灵,立毛肌立刻竖起。
咦~我狂恶地把这个色情的女人推到旁边,对着她的媚眼如丝抽凉气。她哈哈哈笑得极为猖狂。
云晓谕也是一极品女人,遥想当年我们第一次共同做制备氧气的化学实验时,她老人家对实验桌上老师为我们准备好的水漕视而不见,一个劲地向我鼓吹用“排空法”收集氧气更加方便。因为初中时学校硬件设施过于简陋,化学实验都是老师操作示教而已,我对自己的操作技能完全没有信心可言,就由着她大小姐为所欲为。她袖子一捋,开始全盘处理实验,情绪高涨的压根不给我插手的机会。想想真是我疏忽,看她当时两眼冒光还误以为她是对化学充满了学习的热忱,实际上,以她的个性,这怎么可能呢?!我被表象蒙蔽了眼睛,以致于竟然没有注意到悲剧正一步一步地酝酿成型。
实验仪器组装好,酒精灯点上,她就始忙着跟林风相互挤兑。林风也是一甩手当大爷的主,他们那组全交给了萧然处理。我秉着勤学不怠的精神忍受萧然的冷嘲热讽给他打下手,谁让咱起点低,只能看高人的脸色呢。
“晓谕,咱们氧气也该收集的差不多了吧。”我看萧然比她迟制备都已经收集好满满一瓶,迟疑地问。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她掏出一根火柴点燃又吹灭,迅速靠近收集氧气的玻璃杯口,火柴又重新燃烧起来。
“怎么样,我说成吧。”她自鸣得意,忘了手里的火柴还在燃烧着,等到火柴烧到手指才一声尖叫,挥手扔。结果胳膊带到了酒精灯,火柴还落到了翻倒在桌面的酒精上。可能是制备的氧气逸出了不少,酒精迅速热烈地燃烧起来。
云晓谕吹着烫到的手指傻乎乎地呆立当场。我急急忙忙把抹布盖上去才想起来应当把抹布先浸湿,救火救火,火果真越救越旺。后来在全班同学齐心协力地湿抹布铺盖合作下,这场实验室的悲剧才没有进一步发展为新世纪的克拉玛依大火。
此事之后,化学实验室的老师打着为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着想的旗号,坚决不让我跟云晓谕排在一组实验。把我们四个人重新打乱,后面两个看热闹的家伙一人接手一个,本来是我跟林风一起的,但他擅自换了搭档,被先期的我只好跟萧然合作了。然后这种奇怪的组合不知怎么竟触类旁通地推广到物理和生物实验上,再然后我就在被萧然奴役的泥潭里无可奈何地又深陷了一尺,离翻身农奴把歌唱越发遥遥无尽期。不过,同样的,我也可以看到云晓谕跟林风这两个活宝在实验课上作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倒也算是补偿了我备受打击的心灵。
跟活宝呆在一起的时间总是那么飞快,快乐是短暂的是不是也因为这个道理?日子哗啦哗啦地流转如飞虹流霓,周记发下来收上去n个轮回,时间每每相似又暗渡陈仓,等到我们惊觉的时候,它早已毫不留念地溜走。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我看着午后阳光洒在楼梯口的窗户上,暮春的光影总会让人觉得莫名的惆怅。每一层楼梯口都有一扇窗,准确点讲,是装了玻璃和护栏的洞。不能打开的就不足以称之为窗吧。我站了很久,久到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久。就在这时,一个愣头愣脑的小麻雀“嗖”的一下冲过来,一头撞在玻璃上。它误入高楼,无所适从,仓皇出逃,看见光芒就急不可待的地冲上去,却不知道,某些时候某些地方,某些人某些事,前途是光明的,道路却注定了没有。
我蹑手蹑脚地靠近小麻雀,口里呢喃着安慰:不怕,不怕,姐姐不会伤害你的,姐姐带你回家。小麻雀依旧惊恐不安地眨着乌玉般的圆眼睛,挣扎着想往里面躲,然而后面已经没有退路,终于被我捉在手里往楼下去。它仍然不死心地用稚嫩的小嘴巴啄我的手,我无可奈何地笑:小坏蛋。
“任书语,什么东西你是不可以对着他说话的?”
一抬头,竟然看见萧然站在低两台阶的地方微笑,非常难得的没有任何嘲弄或是不屑,只是是很温和很温和的笑容,与他背后的阳光比也毫不逊色。他手里捧着物理练习册,很厚的一大摞。我一愣,手一松,小麻雀连忙寻机逃走,临走时还记仇地在我手里啄了一口。他低声惊呼了一句,而后点头肯定道,果然是个小坏东西。我没所谓地耸耸肩膀,很严肃地教育他,众生平等,万物皆有灵性,麻雀也是可以与人沟通的。
“那只麻雀跟你说什么呢,有没有提示你哪里有藏宝图?”
“咦——好恶俗。”我装模作样地拿手在鼻子前挥了几下,表示俗不可耐,一本正经道,“像我这么脱俗的人遇见的麻雀当然也是脱俗的,它怎么会提钱财这么杀风景的话题呢,它说,它说,今天的物理作业会很多。”
“这只麻雀果然是通灵的,今天的作业那是相当的多。”他点头,表示接受了我的鬼话连篇,哈哈,找朋友就得找这样有娱乐精神的,就算是子虚乌有的胡诌也要装的深信不疑。为了奖励他的配合,我非常大方地帮他拿了一组的练习册,物理是一门非常有厚度的学科,相应的,物理练习册也很有质量。
“你中午不在教室写作业,上哪晃悠去了。”
“什么晃悠,生物老师找我,说参加生物竞赛的事情。我打算报名了。”我调整了一下胳膊的姿势,奥赛就像一场战斗,现在课业已经这么紧张了,再加上这么一遭,以后有的忙了。
“怎么?”他忽然停下来脚步,诧异的看我,“高二分班你不打算选物化,选生物了?”
“谁说的,我可没打算选别的。”我连忙否认,“我参加生物竞赛不过是因为我很清楚以我的实力就是再努力,在物理化学奥赛上也不会有太好的成绩的。那些奥赛题目我看都看不懂。行了,不要用这种‘还算有自知之明’的眼神看我,我一直很清楚情况的。我的长项是记忆与背诵,生物相形之下文科性质更强一些,我想如果我在这方面努力,说不定能够有所斩获。”
“曲线救国,未尝不可。”他沉思,“可是如此一来,你倒是选择生化更好了。毕竟选物化以后,生物课也多半成摆设了。”
“没关系,我在老师那里看过几套前几届的卷子,老师说,涉及高中生物的部分其实并不多,他也答应如果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随时去找他。不过辅导课上的教材《普通生物学》可真够厚的。”我吐吐舌头,想象把那本厚厚的书塞进脑袋,绝对是件很恐怖的事。
“干嘛非得选物化,你这样恐怕会蛮辛苦的。”
“么的法子啊。”我无奈地叹气,“谁让物化组合的人高考时专业选择限制最少,咱们学校分科当中又是物化的师资力量最强。”
“其实文科不也挺好,你文科又不弱。”
“哟,哥哥,你千万别撩拨我,明明知道我的意志是很薄弱的。文科是好没错,我也喜欢文科没错,可是我得为将来打算。文科专业的毕业生是每年就业的老大难,我可不想饿死我自己。再说,我有自知之明,在经历了十六年的事实打击面前已经不打算继续自欺欺人自我催眠会摇身变,丑小鸭成天鹅。这样的我最好还是掌握扎实的技术才能将来不至于沦为‘拒无霸’,所以呢,那些还是想想就好,不切实际的事情没必要放在考虑的范畴内。”做梦又不能当饭吃,过了午夜十二点,仙女棒点过的灰姑娘照样会被打回原形。
“如果,如果不考虑任何其它因素,你会选择什么?”
“哥哥,引用哲人的话,人生没有如果的。”
“说啊,都说是如果呢。”
“好吧,我说,你不许笑。我没有远大理想的,我想做的就是每天坐在一大堆书里,死命的看书,如果旁边有零食不断供应就更好不过。囔囔囔,这叫什么眼神,我连我爸妈都没说过的。好容易被你引诱说出来还这样看我。你不用开口,我知道这样比猪还夸张。”理想嘛,本来就是不切实际的,能实现的那叫计划。
“你可以开一家书店,不行,你一看书就人事不知,书被偷光了都没感觉。你最好是当图书管理员,一举两得,就是顺带吃零食有一定的难度系数。”他竟然整和完信息后帮我出主意。
“不要,图书馆的书全都是文物,太有营养了,我正打算减肥呢。”我叹息,“为什么我不是加菲哩,加菲的生活才是我的理想啊。”让人流口水的理想。
“没志气。”他笑,“不过这样倒是会比较快乐。”
我帮忙把物理练习册发下去,经过后面围坐的男生时,他们忽然发出一阵哄笑。我莫名其妙地扫了他们一眼,继续做自己的事。
回到座位,我问晓谕,今天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结果她说一切正常。想想也是,如果有什么东西,萧然那双堪比x光的眼睛能看不见?看见了他那样的恶劣的禀性能不嘲笑我?刚好萧然也发完手里的练习册往他的位子走。等他坐下来,我敌不过好奇,问:“你知不知道刚才我过去的时候那些男生为什么笑。”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不出意料我肯定会收到“别自作多情,人家笑根本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回答。但这次没有,他回头看了那几个男生一眼,皱眉道,你管他们呢,还不赶紧写作业。
他的喜怒无常我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了,我只好翻个白眼回头写练习册。刚才萧然在黑板上公布今天的作业时可是引起一片哀鸣的。
晚自习的时候意外停电了,教室里狼哭鬼嚎了几声迅速恢复平静,大家都如释重负般趴在桌子上。停电带来的悠闲是偷来的美好时光,黑暗是世界上最好的保护色,在黑暗里我们可以不必继续伪装坚强无敌。我揉着眼睛,漫不经心地问,几点了。萧然掏出手机看了眼,八点了。八点了,我念叨了几遍,下意识地说,既然灯灭了没办法继续看书写作业,我们不如看一会儿电视吧。
实在是没办法看书了,利用这个时间看一会儿电视不算是犯罪吧。我在心里小小声地为自己辩解。
当时教室里还有些oo簌簌的声音,所以只有他们三个人听到了我究竟说了些什么。
晓谕和林风立刻爆笑起来,萧然叹气道:“你应该放轻松一点,不要这样子逼自己。”我看着朦胧的月光下他喟叹的样子,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晓谕颤颤巍巍地控诉,书语,你太强了,可以点着蜡烛看电视。我才明白自己刚才说了多么经典的话。
“去死,统统不许笑。”我恼羞成怒,恨不得把他们悉数灭口。
“我没有笑。”萧然立刻凑过来邀功。
“所以你更加可恶,他们笑摆在脸上,笑过也就忘了。你是在心里笑,不知道以后会乐多九呢。”
“麻烦了,笑她吧,她生气;不笑她吧,她又想东想西。可真够难伺候的。”晓谕已经点燃了小小的蜡烛,摇曳的烛光里,萧然的面上似笑非笑,半晌,他突然又开口,“听我的话,你应该放轻松点,你逼自己逼的太厉害了。”
“哪有。”我小声地辩解,“我不过素来比别人反应慢半拍而已。”
他对我的话不置可否,眼睛始终看着我不说话。空气奇妙地静谧了下来。
教室里一簇簇小小的火苗逐渐多起来,有蜡烛的同学多半已经把蜡烛点燃了。幽黑的教室是旧时元宵夜的秦淮河面,点点的烛光是在湖面飘荡的灯笼船。没有谁再说话了,大家似乎都被这种奇异的安静震住了,生怕自己的一个不留神就破坏了这种和谐而微妙的美好。
“大家唱首歌吧。”从办公室赶来维持秩序的班主任突然开口,“文辉,你是文娱委员,你给起个头。”
如果此时从远处高楼传来飘渺的歌声一定会很有意境,可惜文辉给起的头是《歌唱祖国》,她的声音甜美清亮,可是这个时候唱这首歌实在是不伦不类了点,而且没几个人能飙那么高的音。班上立刻有人嘘声,除了几个女生,谁也没有应声唱下去。老师也说换一首歌吧,结果她赌气不肯唱了。班上的气氛突然凝滞下来,班主任的干笑声极为尴尬。
“明天就像匣子里的巧克力糖,什么滋味,充满想象……”细微而清晰的歌声打破教室的寂静,声音出来以后我才意识到是我在唱歌。好在立刻有同学反应过来附和着唱了下去,刚才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女生基本上都会唱这首歌,不会唱的男生就安静地听着,倒没有谁表现异议。
一曲中了,灯突然又亮了起来,大家集体发出不满的嘘声,静谧的美好时光就这样匆匆忙忙结束了,所有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我有点不敢看文辉的脸,希望刚才黑暗里她没有分辨出来是我起的头,否则以我们目前的恶劣关系不知道她要在心里恨成什么模样哩。
“不错嘛,平日不出声,偶尔露峥嵘。”萧然戏谑地用笔敲我的头。
“那是那是,也把看看咱是什么样的人才,这种事情还不是小case。”我大言不惭,实际上这首《一千零一个愿望》我也只会唱开头的两句。
因为电来的太迟,离晚自习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班上的同学很难继续安静下来写作业。整个教学楼里也是乱哄哄的,班主任索性让大家把这段时间当课间使用了。晓谕跑去食堂买夜宵了,我理着桌子上的书,思考还有哪些练习册没有完成好,想起物理还有一题没折腾出来,立刻充分利用后面的资源。萧然看完题目后,照例会训斥我,这么简单怎么就想不过来。人一旦麻木以后就会无所谓,像我,无论这个毒蛇说什么都听而不闻。不过他还算厚道,说归说,讲解题目倒是不遗余力。听不懂,再来一遍,再不懂,图形手势一并上,要是还不明白就从头开始,尽管中间会夹杂着“八戒都可以收你当徒弟了”的感慨。我的脸皮在骂声中成长,已经可以嬉皮笑脸地回答,哦,原来帅哥你是八戒的师傅唐僧啊。
萧然又找了道同类型的题目塞给我,自己跑到窗户边看风景去了。我看着题目,努力按照他讲解的方式去理解强化。一步步慢慢地把它转化为我的学习产物。
这时候,一个坐在后面的男生忽然跑过来跟我讲话。我关心自己手里的题目,虽然出于礼貌,状似认真地听他讲话,其实脑子里全是圆周运动。他絮絮叨叨罗嗦了半天,我才勉强听懂他是在说另一个男生邵聪的事,总而言之,邵聪家世背景雄厚人很好之类的云云。我漫不经心地“嗯嗯嗯”,心里不耐烦地要命,拜托,同学,我很忙的,没工夫陪你磨牙。
“班长,你有没有听到我说什么。”男生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散漫,不确信地问了一句。
“听到了。”我微笑,“可是这关我什么事。”
男生愣愣地看了我半晌,抓抓头发走了,我立刻继续我的物理大业。
“他刚才跟你说什么。”萧然坐到了晓谕的位子上。
“不知道,莫名其妙。”
“你怎么回答他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嗳,大哥,这个星期天下午你能不能别出去玩,帮我说一个电磁章节好不好,我挺混的。”
“行,反正也没什么事情。你真这么回答他的。”
“废话,我能怎么回答。本来就跟我没关系么。嗳,你看,这样做对不对,我发现我还是得画图直观以后才理解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