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灵, 女, 二十七岁,南省南城人, m国x大毕业。回国后先在海城一家外企就职,后跳槽到江市一家国企从事金融工作。
“从海城到江市, 超一线到三线的落差啊!外企再到国企,更加是两套江湖路数。”大张朝窗户的方向看了看,点头道, “果然高手在哪儿都是高手。”
老李嗤笑了一声, 眼睛瞥着企业的巨型logo, 眼皮子都不撩一下:“肉烂在锅里头,外人不知道有多肥。”他压低了声音, 表情微妙,“我告诉你,这里头普通一个职工拿到手的钱,都能让电网的人羡慕到流口水。”
大张不可置信:“你别忽悠我啊!电网多牛掰啊, 他们比电网还牛掰?你早说啊,你早说他家招人的时候, 我怎么也要来报名啊。”
“做什么梦啊!你以为,一般人能进来?这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多少双狼眼睛盯着呢。”老李嘲讽地笑,“知道什么是世.袭吗?这就是。好了,别想了。程队长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啊。”
专案组这两天一直待在江市搜集更多的线索。目前他们手上的证据仅仅只能以侮辱尸体罪将吴彬送检。他们甚至无法证明这四位死者其实是被人用精妙的手法谋杀的,就连郑妍的死亡也疑窦重重。
组长找上肖灵, 询问她是想跟他们去警局配合调查,还是在办公室问话的时候,肖灵仅仅只吃惊了一瞬,就将人引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啊。大概四十分钟后,我有个会必须得参加。您就在这儿问吧,四十分钟能问完吗?”
组长点了点头,在肖灵的办公桌前面坐下了:“我的问题不多。我开门见山,大年三十晚上,你在哪儿?”
肖灵的表情有些茫然,重复了一遍问题,然后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大年三十,当然是在家了,过年啊。”
“几点钟到的家,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是江市的家还是南城的家?中途有没有出去过?”组长面色平静地看着电脑桌后面年轻优雅的女白领,又加了一句,“身边都有谁?”
肖灵扯了扯面皮,神色困惑且无奈:“应该是上午就到的家,我带我男朋友回家吃的午饭,然后我就一直待在家里头,直到大年初一上午跟父母一块儿出去拜年。中途没有出去过,是在南城的家里头的。身边只有我父母。”
组长点了点头,突然间提到了车子:“可是当天晚上,有人看到了你的车子出现在江市,而且车上还载了个人。”
肖灵面颊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极为敏感地追问道:“男人女人?”
组长看着她,没有回答问题。
肖灵深吸了口气,语气不快道:“车子当时我借给我男友开了。我们从江市回南城的时候,开的是我的车子。他的车子有点儿小问题,放在江市4s店检修了,三十那天下午才能拿。他从我家走的时候,我把车借给他开了。”
组长点了点头,没吭声。
肖灵的脸色看上去非常不好。她伸手掏出了手机,然后翻到一个页面上给组长看:“那天从傍晚起,我就一直在跟朋友互发祝福视频。你看一下拍摄的背景,这是我在南城家里头的,我不可能分.身去江市。”
组长仔细地看了肖灵的手机,提出了要看一下她的行车记录仪。
“行车记录仪?”肖灵愣了一下,见组长的目光盯在她脸上,她才皱着眉头微微颔首,看了眼手表之后站起了身,“不过我恐怕来不及陪您一块儿看完记录仪的内容了。我一回儿还有会。”
组长笑着点头:“没关系,已经非常麻烦你了。”
肖灵带着警察去了车库,当着警方的面取下了行车记录仪里头的芯片,交给了组长:“那个,我办公室的电脑可以用。不好意思啊,我要先去一趟会议室,有些资料要准备。”
组长冲肖灵点点头:“你请自便。”
周锡兵那边提供线索时,说消息来源是一个隐藏比较深的线人。这人主要盯着的是另一桩案子,不方便出面作证。在这种情况下,行车记录仪里头的信息就是最好的证据。少了人证,起码能有物证。况且,专案组并不相信这辆车子真的是纯属偶然出现在郑妍身边,将这个十一岁的叛逆的离家少女送上了黄泉路。
肖灵打开了自己的电脑请警察用,又给他们倒了茶水,才匆匆忙忙拿着资料夹朝外头走。她推门而出的时候,高跟鞋踢到了门板,眉头皱得更深了。
因为夜色暗淡,行车记录仪拍下的画面不算多清晰,但还是能够勉强辨认出人影。警方从余磊进入江市的部分开始重点看,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车子的前方出现了少女的身影。
“停下。”
大张按下了暂停键,组长点着鼠标,将人物放大。因为车灯比较亮,少女下意识地转过了头,果然是郑妍。继续播放的三角形标志点下了,车子停在了郑妍身边。余磊摇下了车窗,朝外头说了什么。
“艹,这小子怎么选光有画面没有声音的模式啊!这画面连认口型都看不出来。”老李龇牙咧嘴,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
“省电省空间吧,装行车记录仪不就是为了防止碰瓷么。有画面也基本上够用了。”大张看着郑妍上车,皱眉道,“我要是有女儿,一定得告诉她一个最基本的道理,男人的车跟家里头还有办公室,都不是轻易能走进去的地方。”
“制服!”组长点了点电脑屏幕上余磊的穿着,“他身上穿着的制服,乍一眼看上去非常像警服。而且你看,他还戴着肩章,很有迷惑性。”
余磊所在的单位属于行政执法机关,这些制服之间的差别在黑暗中更加模糊不清。大冬天的晚上,郑妍一个人走在寒风里头。这时候,一个身着“警服”的男人开着车出现,说要送她一程,对于饥寒交迫的她来说,应该十分具有诱惑力。
“艹,这画面也太模糊了。”大张也龇起了牙,从记录仪中可以看到郑妍跟着余磊上了车之后,两人简单地交谈了几句,余磊就重新发动了车子。此后,足足有一个小时的功夫,车子就一直在不停地转来转去。中途余磊好像跟郑妍说过几句话。
“他应该是让郑妍给家里人打电话。”组长仔细辨认着余磊的口型。画面中,郑妍像是在辩解什么,然后她的手机到了余磊手中,后者拿着充电宝给手机充电。
老李摩挲着下巴,语气不确定道:“这么看,这个余磊对郑妍好像没恶意。他不仅没有试图跟这小姑娘搭讪,还一直在让她赶紧联系家人。你们看这个口型,应该是爸妈。”
组长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郑妍飞快地冲余磊说了两句,然后车子停在了路边,郑妍下了车,朝前面走去。众人静声屏气,等待着画面中出现郑妍的目的地,车子方向盘转了一下,然后录像停止了。
老李“嘶”了一声,再看电脑录像,发现是芯片已经存储满了。后面的内容,一点儿都没能再存储上。
门外响起了高跟鞋碰击地面的声音,肖灵敲了下门才进来,朝他们露出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啊,会议才结束。那个,我可能得先用一下电脑发封邮件。”
组长点了点头:“我们看完了。对了,你的行车记录仪芯片已经满了。从大年三十晚上起,后面的内容都没能再录进去。”
肖灵“啊”了一声,有点儿尴尬地解释:“这,我还真没注意到。我住的地方距离单位不远,平常我走路上下班的。小区停车位紧张,我就把车子放在单位了。那个,真是不好意思,我的疏忽给你们添麻烦了。还有什么是我能为你们做的吗?”
组长看了眼大张,后者将郑妍的照片递到了肖灵面前:“这个人,你见过吗?”
肖灵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才不确定地问:“是……是那个铁轨上的女孩吗?我好像在网上看过她的照片。”
组长不予置否,继续追问:“你认识她吗?”
肖灵摇摇头:“不,我没见过她,还是看网上的新闻才看过她的照片。”
“这个小姑娘,大年三十晚上,搭了你男友的车子。”组长看着肖灵,“或者说,余磊认识她吗?你有没有在余磊处看过她的照片什么的?”
肖灵像是吐出了一口闷气,语气不悦:“我不知道,我没见过她的照片。”
组长看着面前这位神色不虞的年轻女人,点点头道:“好的,我们知道了。你要是想起了什么,请打这个号码。”他从怀中掏出了名片,推到了肖灵面前,然后拿着行车记录仪的芯片请求,“不好意思,这个我们恐怕得拿走了。”
肖灵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没事,我换一个芯片就好。”
三位警察走出公司的时候,老李笑着调侃:“这下子,余磊的日子要不好过了吧。大小姐肯定得发火了。”
大张上了驾驶座,接过了老李的话:“搁着谁不发火啊!莫名其妙地摊上这种事情,谁都得喊一声晦气。而且,显然余磊没把这事儿告诉肖灵。开着女友的车,带着个小姑娘晃荡一个多小时,肖大小姐不怄死了才怪!”
老李朝大张怪笑:“哟,小张看来很了解嘛,是不是经验之谈啊!”
大张啐了一口:“逻辑推理,简单的逻辑推理!”
两人说的热闹,组长却合着眼睛养神,嘴里头慢慢吐出了一句话:“余磊为什么隐瞒这件事?”
对女友瞒着此事,可以理解成不愿意女友多想。可是郑妍的命案发生之后,警方一直在呼吁群众提供线索,郑妍的照片传的到处都是,余磊没理由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不吭声?
老李跟大张对看了一眼,表情都有些微妙。虽然从行车记录仪来看,余磊对郑妍似乎并没有恶意,但是人心难测。看得见的道路很简单,看不见的心路很复杂,谁也不能保证余磊不是那个闷死了郑妍的第三人。
大张清了清嗓子:“问他呗,看他怎么自圆其说。”
余磊对此事的解释十分简单:“我没认出来。”
他是办公室副主任,但单独享用着一间办公室。见组长一直打量着房间,他也大大方方地承认:“是超标了,十三个平方米,超了四个平方米的科级办公面积。没办法,写材料旁边不能有人,不然思路太容易被打断了。”
组长微微垂了下眼皮:“理解,理论跟现实总是要有差距的。要符合工作的客观实际需要。有些地方为了不超标,直接把领导办公室封掉了一半,反而是白白浪费了空间。”
余磊帮他们沏了茶水,送到三位警察面前,苦笑着摇头:“我一开始真没认出来。这不怪我,因为那小姑娘跟我说她上高中了。我完全没有朝小学生的方向想。我哪里想的到一个小学生敢大年三十晚上在街上晃悠啊。”
“她是怎么跟你说的?”组长并没有反驳余磊的说法。郑妍个子有一米六,说自己是高中生,其实也并非完全说不过去。
余磊催着警察们喝茶,这是他老家新采的茶叶:“不是什么名茶,不过够新。她说她跟家里人吵了一架,跑出来了。我就劝她赶紧回家。她说公交车已经停运了,我便开车送她回去。”
“她说地址没有?”组长盯着余磊,翻开了笔记本。
余磊摇摇头:“没有。她说她认识路,但是突然间想不起来小区的名字,她可以给我指路。我没多想,虽然觉得有点儿奇怪,可毕竟就是个小姑娘,我怕她大晚上的一个人在路边会出事,就开车带她走了。可是她一直不停地让我开车,却说不清楚家庭住址。我就让她打个电话给父母,她说手机没电了,还记不清家里的电话号码。我就拿我的充电器给她充电了。可是后面,她又说她想起了地方名字了,我就开车带她过去了。”
“什么地方?”
余磊报了个地名,正是郑妍下车的地方。
大张跟老李对视了一眼。按照余磊的说法,郑妍是主动去找吴思远的。那在此之前,他们是通过什么方式取得联系的呢?
“在你车上的时候,她有没有打电话给谁?”组长端起了桌上的一次性纸杯,轻轻吹了口浮叶,茶面上荡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没有。”余磊回答的非常干脆,“一开始是手机没电。后面面前能开机了,她又说想起住址了。她就说了路名,没具体说小区。我想大概小姑娘有戒心,也就没问。”
“那到底是谁接走了她?”组长轻轻抿了一口茶,语气闲适,“茶不错,味道很醇。”
余磊笑了,像是与有荣焉,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就看到她朝前面紧走了几步。我就转方向走了。毕竟是大年三十嘛,实话实说,我招呼她上车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会耽搁这么长时间。我本以为能陪我父母看春晚的。可人都上了车,我总不能赶人家小姑娘下车吧。后面我催她打电话给父母,也是有点烦了。”
“你真没认出她来?”组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自顾自地点头,“也是,没事儿谁愿意跟警察打交道呢。”
“没有的事儿,都是为人民服务。”余磊拎起水瓶给组长续茶,解释道,“实话跟您说了吧。我有点儿脸盲,平常认人都不太容易,何况当时是晚上。后来我根本就没再想起来这一茬。网上不是说那个郑妍是安市人,又还上小学么。可她当时说自己是江市本地的,又说上高中了。我就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组长微微颔首,像是认可了余磊的话:“那么郑妍尸体被发现的前一天,你在哪里?”
余磊愣了一下,仔细回想,十分肯定地回答:“我在单位。第二天总局来人检查工作,办公室这边是我负责具体招待工作。所以前一天我一直在单位准备材料。我当晚还加班了,一直忙到晚上大概十点钟才下班回宿舍。对了,这事我女朋友还有单位值班保安以及走廊上的监控视频都能给我作证。那晚因为我加班,我还跟我女朋友闹了点儿不痛快。”
组长点点头:“这些,我们都会证实的。抱歉,这是调查的正常流程,希望你能够理解。”
余磊立刻跟三位警察一一握手,送他们出去,脸上的笑容丝毫看不出勉强的意思来:“理解理解,为人民服务,都是为了工作。该我说抱歉,从开过年来上班,我手上的事情就一直没停下来过。我要是早点注意到网上的新闻,留神一些的话,说不定早就想起来这件事了。对了,这小姑娘不是横跨铁轨时出了意外?是有人杀了她?”
“现在还在调查。”组长的目光在余磊的脸上扫视了一圈,突然感慨万千,“她才十一岁啊,还是小姑娘呢。”
余磊喃喃道:“可不是么,要听我的话,早点回家去了,哪里会有这种事。”
警察们上了车以后,老李先发表自己的意见:“我看着不太像是余磊动手杀了郑妍。他应该早知道郑妍死了,虽然他装的挺像那么回事的。不过,他又的确蛮遗憾郑妍死了的,好像十分惋惜。”
大张点了火,龇牙微微前后晃了一下脑袋:“这点,我同意李哥的看法。最重要的是,余磊缺少作案时间。也是邪门了啊!所有跟郑妍接触的人,都没有作案时间。难不成真跟吴彬说的那样,她自己玩窒息体验死掉了?”
组长搓了搓自己的脸,狠狠眨了眨眼睛,缓解了眼睛的疲劳:“这也不是不可能。小孩子的好奇心强,每年因为性.窒息死亡的人群当中,有大部分都是青少年。”
郑妍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爬上男人的床,也许除了想要好吃好玩以外,她的确有性.快.感的需求。
老李看了眼后视镜当中的领导,犹豫着道:“我看能不能再问问小周,看他那个线人能不能挖到更多的内容。”
周锡兵挂了电话,情绪有些复杂地看向王汀,隔了半晌他才发出声音:“开车带走郑妍的人是余磊。”
王汀微微抿了下嘴唇,轻轻地拍着王小敏的脑袋,示意自家的小手机不要大呼小叫。在周锡兵开口之前,王小敏已经逼着小兵兵老实交代了问题。居然是余磊,余磊带走了郑妍!
“余磊怎么说?”王汀的手搅上了王小敏的手机挂坠,轻声道,“是他将郑妍送到吴思远手上的吗?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到底又知道多少事?这些事情,他从什么地方知道的?”
周锡兵摇了摇头:“现在没证据证明余磊特地将郑妍送给了吴思远。他们好像是偶然在路上碰到的,然后余磊开车送了郑妍。余磊说他不知道郑妍到底去了哪儿,当时他急着赶回自己家去。”
“你的意思是,这是个偶然的随机事件?余磊是在做好人好事?”王汀失笑,声音轻轻的,像是从唇齿间溢出来的一样,“你觉得,这说法可信吗?”
如果余磊没有对她一直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如果余磊没有诱导她去调查吴芸在老家云县时的事情,如果余磊没将手伸向王小敏;这些说辞,说不定,王汀也懒得去怀疑。
十六年前,余磊的小学同学李晶在吴芸的诱导下走向了不归路。十六年后,余磊开车将吴芸的女儿郑妍送到了吴思远跟前。生命真是一个可怕的轮回。而在这个过程中,李晶的姐姐究竟又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王汀紧紧地抿了下嘴唇,摇摇头道:“我去一趟那间公寓吧。现在,可能除了凶手以外,全世界也只有我这一个人类能弄清楚她临死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锡兵越过了档位,抱住了女友:“对不起,是我做的不好。”
“跟你没关系。”王汀伸手拍了下男友的胳膊,抬眼看时间,“今天我们先接我爸回家,然后去一趟市局。要是王小敏它们问不出来东西,那就明天去江市。你想办法找找关系,看能不能带我去一趟现场。”
周锡兵沉默着,久久不说话。
王汀突然间发起火来:“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抓不到凶手的话,这件事会变成一根刺,永远刺在我们的心里头。我老实告诉你,我已经忍了很久了!我不喜欢你叫李晶什么晶晶,我很烦!对,我就是不讲理,我就是心眼小!”
小兵兵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王……王小敏,你主人怎么说风就是雨啊,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
王小敏还没来得及替自己主人辩解,周锡兵就伸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拼命地道歉:“对不起,我没注意。我一直都是这么叫晶……她的。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王汀伸手捂住了脸,疲惫地靠在座椅背上,轻轻喘着粗气:“该结束了,必须得结束了。其实一直装着没事,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看看我,再看看王函就知道了,那到底有多痛苦。粉饰太平有多荒谬,并不死好到哪儿去。”
也许比起生命来,精神上的追求看上去是那么的羸弱可笑。所以,永远不要谈理想,有理想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可悲的事情。你还活着,你有什么资格去要求更多的东西。你为什么要强调你的痛苦,而不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好的一面上。你就是贪婪自私狭隘阴险,你没有资格要求更多的东西,尤其是精神上的东西。
“早点结束吧,抓到凶手,一切就能平静下来了。”王汀放下了自己的双手,平静地吩咐周锡兵,“去医院吧,我爸的水应该挂的差不多了。”
王家父母对小女儿没有跟着一块儿来,全都掩饰不住失望之情。
王汀脸上挂着笑,轻声细语地解释:“函函学校组织老师批模拟卷子,所有人都得加班。她早上出门时,老大不高兴的。”
王家爸爸勉强笑道:“你妹妹那丫头啊,哪里是当老师的料。她比学生都皮。”
王汀笑了笑,冒出了一句:“挺好的,总比自闭强。”
病房里头一下子沉寂下来。王汀掩饰性地招呼周锡兵:“你再帮忙看看,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没有。”
王家妈妈也顺着话说:“对,我也点点看,别落了东西。”
王汀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只有流水才能带走她满心的疲惫。她觉得一切都有意思极了,明明在场的四个人都知道王函为什么不肯来,可所有人都要努力做出“王函很忙很忙”的模样,并且集体表示理解。这大概也是家人一种独特的相处模式,到了最后就是三个字都挺好。
她从卫生间出来时,脸上已经重新涂抹了护肤品,还上了粉底跟唇彩,看上去终于精神一些了。管床医生跟护士过来发出院带回家的药物跟出院小结,王汀站在父亲的旁边听着,不时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王家爸爸突然间开口:“谢谢你,王汀,对不起,一直都让你这么辛苦。”
“别这么说,你也不想的。”王汀将药塞进了包里头,突然间眼睛发色鼻子发酸。时隔多年,她恍然发现自己早就不怨不恨了。因为那些太耗费力气。生活原本就让人疲惫不堪,哪儿还有那么多力气去恨呢?徒然剩下惆怅,徒然剩下天凉好个秋。
王家爸爸从病床上翻身下来,眼睛并没有看大女儿,他低头找自己的鞋子,声音听上去有些含混:“说到底,还是我这个爸爸没用,让你们受委屈了。”
周锡兵觑着女友的神色,安慰老丈人道:“爸爸,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王函没有受到侵犯,平平安安地活到了现在,还上了大学,将来前途有无限的可能。在这一系列的案件当中,她已经是结局最好的受害者了。比起李晶,比起吴芸,比起郑妍,他们又能对王家爸爸要求什么呢?当厄运来临时,有多少人能够扛住厄运。黑云压顶,并不是站在黑云笼罩范围外的人能够指点江山的。
“我出去一下。”王汀匆匆忙忙地站起了身,语焉不详地抛出了一个理由,“我去护士站看一下现在能不能下楼结账了。”
周锡兵匆忙对岳父岳母点了下头,然后大步追上去。王汀已经跑到了走廊尽头,对着窗外的风景,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不想让人看到她掉眼泪,可是泪水已经沾满了她的脸。
“对不起。”周锡兵从身后抱住了女友,“对不起,我没能让你高兴一点。”
王汀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大滴的泪水盈眶而出:“这跟你没关系。”
“会好的。”周锡兵收紧了胳膊,再一次强调,“肯定都会好的。”
她靠在他的怀抱中,听着他的心跳,闭上了眼睛。
“让开让开!”外头的电梯口边,有穿白大褂的人催促着,急急忙忙推出了一张抢救床,进了旁边的内科icu。
金属门合上了,跟在后面跑的两位年轻医生喘着粗气道:“哎哟,我的天啦!这真是没事找事儿?绳.艺?我嘞个去,折腾死人了吧。把人绑成那样,不得体位性窒息才怪呢!这真是生怕麻烦不够多。”
王汀的脑海中回荡着大学时期上法医学课时,教授说的案例。有一对情侣,男方吸.毒想戒掉,就让女方将他绑在椅子上,好扛过毒.瘾发作时的疯狂。女方不忍心看男友这么痛苦,就躲出去了。结果由于男方头部持续下垂,导致了上呼吸道堵塞,最后窒息死亡了。
“对!他的目的不仅仅是想要再现腰斩,还因为他想掩盖真正的死亡原因。”王汀的眼珠子快速左右转了两下。只要是捆绑过了,那郑妍的身上肯定会留下捆绑痕迹。但只要火车将留下了捆绑痕迹的上半身彻底碾压成了肉泥,那么这些痕迹就会被掩盖住了。
按照江市固定资产们的说法。郑妍死的当天,她没有离开公寓,而且也没有除了吴思远跟吴彬以外的人进出过公寓。这二人偏偏有明确的不在场时间证据,警方一直都在苦苦地寻找那个神秘的第三人。
如果第三人根本不存在呢?如果凶手恰恰就是这两个人呢?他们将郑妍捆绑成一个特殊体.位,然后离开了房间。被捆绑住的郑妍没有办法活动身体或者求救,于是她就在痛苦中慢慢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那漫长的时间里,她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
少女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被封住了,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呜声。她拼命地挣扎,想要解脱,最后她的身子彻底地安静了下来,她获得了最终的解脱。
屏幕中的少女垂下了脑袋,一动不动。捏着手机的男人看着屏幕也不动如山,隔了许久,他才在电脑上敲下了一行字:有件东西,很有意思,你也许会感兴趣。
发送键的标志就像一根利箭,狠狠地戳向了收件人的心中。
等了足足有好几分钟,电脑面前的人才收到了回复:你想干什么?
发出消息的人拧开了矿泉水瓶盖,狠狠灌了一大口,慢慢地敲击着键盘:当然是拿你能给我的东西换。
“什么东西?”电脑上出现了一行字,“坦率点儿对你我都好。”
电脑前的人捏着自己的手机,脸上浮现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敲下了两个字:是吗?给我看看你的诚意。
“对不起,顾叔叔,我来晚了。”身穿着香奈儿格纹外套的肖灵言笑晏晏地出现在茶楼包间门口,连连道歉,“叔叔,我真是太失礼了。冒昧地打扰了你,还迟到了,太不像话了。”
顾部长看了眼自己的手表,摇摇头道:“不,你没迟到,还早到了十分钟。这个习惯非常好,是我没事,就先过来了。”
肖灵冲顾部长微微鞠躬行礼,然后恭恭敬敬地做到了茶桌的对面,动作娴熟地开始了茶艺展现。等到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结束后,她终于将茶杯递到了顾部长面前,笑着道:“顾叔叔,我贻笑大方了。”
顾部长哂然:“我算什么大方之家啊。小肖,你就照实说吧。你的工作也忙,不至于要找我这么个老头子喝茶。”
肖灵抿嘴笑了:“顾叔叔您这是自谦了。您跟我爸差不多年纪,我爸都觉得能再奉献十几年,何况是您了。”
“算了,丫头,不要给我一个老头子戴高帽子了。”顾部长端起了茶杯,只沾了沾唇,目光落在肖灵的脸上,“究竟是什么事,你在电话里头都不方便说。”
肖灵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再三强调:“顾叔叔,这就是我的一点儿胡思乱想,您可千万别告诉我爸爸。不然他肯定得削我。是这样的,今天我发现我的行车记录仪已经内存满了,我就想清理一下。我想把里头拍到的一个碰瓷的家伙的片段给找出来备份一下,怕这人以后还会找我麻烦。结果我发现了这个。”
肖灵将手机推到了顾部长面前,屏幕上是一张照片。一个年纪小小的女孩正大踏步朝一辆车走去,车门开了,她一只脚上了车,头半偏着,露出了大半张姣好的脸。照片忠实地记录下了车子的车牌号码。
“我越看这小姑娘的脸越熟悉,我就上网搜了一下,果然,新闻里头出现过她。她叫郑妍,她的母亲叫吴芸。”
顾部长的手又伸向了茶杯,脸上看不出半点儿喜怒。
肖灵叫他的眼睛一瞥,几乎心脏都要跳出胸腔了。她下意识捏紧了自己的手,强撑起一股气:“我觉得奇怪,这张照片是大年三十晚上拍到的。听说那个小姑娘前两天就失踪了。我查了一下车牌号码,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这是公车,车子这两年来是配给吴思远吴副厅长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