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没心思跟这群不着调的开下流玩笑,他草草打发了三人回去休息,计划趁黄昏伊莱克城人多的时候,在广场上举办一次演讲。
这次演讲面对的对象主要包括:刚刚入伍的新兵、拟征召的适龄男青年和普通百姓。
大都督耐心准备了一整天,心里一遍遍过着稿子,为的就是能够洋洋洒洒、脱稿发言。
霏琳娜并未以实际面目示人,她怕抢了大都督的风头,但又好奇这讨打之人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理论和言语,所以她乔装打扮了一番,装作一个农妇混迹在人群当中。
“南部大陆的百姓们,你们辛苦了。”
大都督站在事先搭好的主席台上,挥动双手让人群保持安静,他要开始发言。
“首先,我要向你们致敬。你们的辛勤劳作哺育了这座古老的城邦,灌溉了南部大陆,使得这里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你们的勇敢顽强击退了屡屡来犯的妖魔鬼怪,让他们闻风丧胆、谈虎色变;你们的团结一致铸就了钢铁一般的长城和防线,促进索拉西亚的永不陷落和领土完整。”
“今天,我们不仅要致敬,还要缅怀更要憧憬。缅怀那些那战斗中逝去的亲人、朋友和陌生人,他们有的是战死在沙场上,有的是惨遭屠戮、飞来横祸,更有的是毫无任何征兆地倒在了敌人的屠刀之下。”
“这些人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又是谁的父亲,我们可能记不清了,但他们为南部大陆、为伊莱克城、为索拉西亚所流的血依旧没有干涸,大地母亲看得到,你们看得到,我更看得到。新血未干,国仇家恨不敢忘!”
“不过,现在我们处境变了,女王陛下重获自由,成为了索拉西亚的精神领袖,她号召所有子民拿起钢刀、拿起长枪,与侵略者决一死战。现在我们有了钢铁一般的卫队,他们金甲护体、斗志昂扬,在与贼人的对决中屡战屡胜。现在我们重启了帕楚雅,为了索拉西亚和精灵草原,这里所有的生物都要团结一心、力克顽敌。”
“诚然,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走,有很多战斗要打,更有很多失地要收复。但是。。。”
“你说的好听!”
正在大都督意气风发、凯歌高奏的时候,人群中传来了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不仅周宇,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围着主席台的上千个人头中寻找,是谁这么不开眼胆敢在天牧狩大将军朗诵战斗檄文的时候打断这位索拉西亚现在红得发紫的人物。
“谁?”
手中钢刀一挥,泰山和邦帅立马就要跳下台子拿人。
“等等!”
周宇叫住二人,眯缝着眼睛,凭借叛眼的敏捷他已经迅速锁定了是谁在叫板:一个充其量不超过二十五岁的青年,青衣麻巾、皮肤黝黑,一身农夫打扮、手里还拎着一个菜筐。
“这位小哥,可是有话要说?”
“哈哈,我是有话要说,就怕你这位大言不惭的大将军不敢听呐!”
他中气十足,说出的话又掷地有声。围观的群众刚才还群情激昂,被他这么一打断登时聒噪一片,窃窃私语起来。不用猜,他们肯定在议论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又在质疑些什么。
“哦,有什么我不敢听的?不若这位小哥上台来,你我四四六六说清楚,也免得百姓们胡乱猜忌可好?”
“怕你不成!”
还真出乎周宇的意料,青年放下菜筐又摘下头上包裹的麻布头巾放在上面,身前的几十人早就闪开了一条通道,他大踏步上前一个单手撑,跳上了主席台。
嚯,好漂亮的身手,周宇不禁对他有些刮目相看。这么灵巧的底子,不当兵简直是一大损失呀。
“小兄弟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周宇祭出这么一句,一来探探他的底细,二来也向围观群众展示自己的大度。
“少废话,今天吾就要与你辩上一辩。”
大都督有些尴尬,好端端的一场演说刚开了个头儿就被打断,而且来的还是这么个硬茬儿。不接招吧,围观的千十来人会说咱不大气,全城的士气都会遭到打击,以后在伊莱克征兵就会变得困难重重。
接招吧,您是哪位大侠贵姓啊,我堂堂天牧狩大将军、索拉西亚第一勇士,一会儿接个掰腕子的、一会儿接个相扑的,还用不用干点儿别的了?你当这里是角斗场咱们都是拉塞尔克罗么?
“好啊,不过小兄弟,在下国事繁忙、时间有限,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无论你能不能得到你想要到,都给我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听懂了吗?”
大都督眼神里露出一丝狠辣,治国理政不同于带着兄弟打群架,你总会遇到形形**的怪胎,他们中间有的人是脑子不清楚、有的人是脑子太清楚;有的人是心怀鬼胎,有的人是杞人忧天。不能一刀切,也不能优柔寡断,最好的办法就是因地制宜、因材施教、特事特办、举一反三。
“哈哈,还没开始就认怂了?真个给女王陛下丢人,你这番样子怎堪索拉西亚第一勇士的威名?”
周宇也不恼,笑眯眯地看着他,心里盘算着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如此处乱不惊、泰然自若。
“怂?那要看你能不能说服于我。说服了我,就算认怂又有什么?面子嘛,一文不值的东西,不要也罢!”
“好,我就来问问你。刚才你所说,南部大陆的子民吃了那么多苦头,为什么你还要掀起战争,让他们继续送死。就算最后取胜了,死的是你吗?是你的家人、朋友吗?不是!你只是个高高在上的胆小鬼,只会信口开河、哄骗别人为了你去卖命而已!”
“哦?”
周宇搓着下巴,原来这小子有这番理论。
“还有,即便打下来了醉花城,也必然是旷日持久、焦土飞扬,正个索拉西亚民不聊生、百废待兴,没个百十来年如何走上正轨?几代人呐,几代人的生命和幸福就被你这个刽子手一句话给葬送了,你配吗?”
“哦?我不配?”
“是的,你不仅不配,你还是一个心机险恶、心狠手辣的人,甚至连此前亡故的西玛王子都不如。他处心积虑地想要夺得王位,可是并不戕杀百姓、也不作乱为患,用的都是些高来高去的手法。不像你这种人,卑鄙、无耻、下流,只会让别人送命,来达成你险恶的目的。”
“嗯嗯,继续!”
大都督一边快速思考,一边扫视着台下的群众。这些人刚刚被点燃的雄心壮志迅速被这几段话蚕食掉,一个个皱着眉头深思着,甚至还有一些人不自主地点了点头,看来是苟同这小子的说法。
目光收回来,扫向图达刚刚点燃的那柱香,才只烧了三分之一。大都督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位年轻人的口才和思路,不仅有几分胆色更有几分见识,能够看到很多问题背后的实质。
的确,统治阶级就是这样子的,他们必须要想法设法驱动被统治阶级、劳苦大众运动起来,供养也好、战争也罢,没有这股力量,光靠几只手、几十双手,不可能实现他们的政治目的和伟大愿景。
要想说服百姓心甘情愿地跟着你干,一种是靠信仰,一种是靠狭隘民族主义,第三种就是靠组织宣传了。很不幸的是,这三个渠道现在索拉西亚的生态环境里都不太合适宜,基础很薄弱。
“还有,我最后要说一句,伪天牧狩大将军。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千万不要以为你自己侥幸折桂大赛、瞎猫碰死耗子救了女王、搬出些上古的钢铁兵器就能打赢这场仗!”
“即便水王漓伏诛,还有土王塚、火王炽和风王飓,在他们后面还有毁灭之王。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哪一个也不会坐以待毙、束手就擒,索拉西亚的战斗才刚刚打响,老百姓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你这个刽子手,手上势必会沾满鲜血,不是敌人的而是我们的!”
香正好燃到一半,青年耸着肩、摊了摊手,绕着主席台转了一圈,挑衅意味十足。很显然,他以为自己只用了规定时限的一半时间,就把这位中看不中用、外强中干的伪冠军辩得哑口无言、一无是处。
台下的百姓显然是受了这家伙的蛊惑,哄嚷之声甚嚣尘上。有些人举着拳头,群情激愤;另有一些人与他们意见不统一,产生了口角。势力迅速分成两派,各自占据了半边江山,对峙起来。
“要活着、不要战争!”
“我们要求和!”
“投降不丢人!”
举着拳头那些迅速演变成为呼喊口号,眼睛瞪得通红,仿佛要吃人一样。
煽动,还是太简单了,尤其是在这种史前文明阶段。百姓们的脑子里空空如也,没有理论基础也没有实例支撑,只要你说的有三分道理,他们就会给扩大到十分,然后卖了命地去追随。这就是为什么张角、张献忠等人,当年能够迅速集结了几十万拥趸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