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没有安东尼和艳后这一出,周宇也笃定了今天这个大会上要整顿队伍的。若不是他昨晚不会连夜秘密召见塞拉和伏蟒。
塞拉虽然看上去忠心不二,但周宇拿准了他的脉。这小子就是一个不安分的定时**,越是安逸稳定的日子他越不想过,不让他在刀尖上舔血就跟要了他亲命似的。所以,这种性子与大都督这种闯天下、杀无赦、救苍生、度黎民的人生准则前半段,还是吻合的。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周宇一个人缓缓踱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他眼神依旧慈祥,环顾着一张张惊恐万分的面孔。
这些人大多见惯了戕杀屠戮,但取一个族长性命如斩瓜切菜,且是由人家义子出手完成,毫不拖泥带水、做事雷厉风行,并不多见。
“还有人有话要说吗?”
大都督的目光停在了仇蝰脸上,四目相对之下,老家伙赶紧把视线挪到一旁,顾左右而装作不知情。倒是伏蟒,满脸的惊愕,向前稍跨出一步,手握住腰间短剑。若是偷袭,那些长兵器都不好舞的,短剑还能起到些作用。
昨晚的争执之中,周宇已经预料到了最大的阻力就是来自于高獭和仇蝰。伏蟒虽然与仇蝰并非一母同胞,但毕竟有着比较亲密的血缘关系,他对于塞拉建议的干掉乃兄自立为王有些抵触。
“塞拉,坐!”
简简单单三个字,意思很明确。就是告诉与会各位,我扶他上位,你们还有意见?
塞拉也不客气,从袖口里掏出绢帕擦了擦匕首,款款坐在刚才高獭的位置上。炊事班的伙计们干活儿那不是一般的利索,早已把上上下下清理得干干净净,一滴血渍都找不到。
“诸位,我呢也不是嗜血狂人,咱们是民主的、自由的联盟。这个,民主和自由你们懂吗?”
有些胆子大的附喝着懂或者不懂,更多的人噤若寒蝉、不敢作答,生怕说对或者说错,引火烧身。
周宇回到自己的位子,轻轻拍了拍凯茜的肩头,示意她披好衣服,莫着了凉。这丫头也是风口浪尖上走过来的,哪里还没见过一两个死人,风王飓和整个迪克西亚都让她付之一炬了,这等小场面自然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民主呢,就是咱们大家一起想办法干大事。眼前的大事,就是扳倒厝灵。你们想独善其身或者左右逢迎,恐怕是不行了。刚才为什么会出现一些小意外呢?正是这个、这个叫民主集中制,民主必须要集中起来才能有一个稳定的方向,否则你说你的、我说我的,那不乱了套?”
“所以啊,我把一些不和谐的、消极的甚至是反对的声音清理出队伍,我们自然就集中了统一的意见。你们说对不对?”
“这个我赞同!”
率先出来表态的是刁蚕,大都督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不得不说一句,这小子的演技太差。
“这个临阵打退堂鼓,扰乱军心、妖言惑众之人,的确该杀!我没有意见!”
虎鲸是老资历了,在座的人中除了松鹤他的年纪最长,风风雨雨几十年,跟其他四族过事经验最为老道,他开口肯定了大都督的做法,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
“哈哈,我就说嘛,现世现报、快刀斩乱麻,大都督的做法我支持。我们翼族全族都支持!”
松鹤从来没把周宇当外人,此时此刻正需要抱团取暖,多一个人多一分力气,老家伙脑子清楚地很,虽然没得到便宜但乖还是得卖。
“好,既然没有反对意见,那我插空说几句。蝮老将军你先等一等哈!”
老蝮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义军本来一直在五族面前没什么发言权,官阶低的连头都抬不起来,此番一整顿他腰板也硬实了不少,全仰仗大都督所赐。
“各位,杀戮不是目的。我们打天音城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停止厝灵的杀戮。你们想一想,这几百年来咱们被火王炽和厝灵家族封在这个地下城里,终日不见天日、子女不能团聚,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是人过的日子吗?”
“南边的战斗已经打起来了,库兹西亚的勇士们正在用血肉之躯抵抗土王大军,死伤不计其数。他们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家人能有口饭吃、孩子能健康成长,不再受加巴和代太梦的袭扰蹂躏嘛!”
图达和杰朗等人恨恨地把拳头一捏,清晰的关节响动让人动容。看他们的发色就知道,这几个壮汉来自于南边的库兹西亚,而他们的表情印证了大都督所言非虚。
“西边的索拉西亚新王登基、百废待兴,但人家一介女流尚且拿出了勇气对抗水王漓,敢于举全境之力封锁通道、截杀特使,摆出誓与王土共存亡的架势。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你们连个娘们儿都不如吗?”
周宇说的话,大部分是属实的,当然其中也有一些臆断的成分夹杂在内。动员嘛,就是要的这个效果,怎么能调动情绪怎么来、怎么有煽动性怎么来,怎么上纲上线怎么来,切记照本宣科、一成不变。
“高獭的罪在哪里?他不是犯错而是犯罪,他根本没有与大部队统一思想、提高认识,而是时刻想着逃跑、捡便宜,生死存亡之际啊兄弟们呐,还想着脚踏两只船、东边不亮西边亮呢?哪里有这好事儿算我一个!”
“所以我下令斩杀了他,而且是当众。这与临阵脱逃就地正法无二,在军中是大忌。若是被他开了先河,今天你要撤伙明天他想回家的,我这几万人的队伍怎么带?仗怎么打?小伙子们天天盼星星盼月亮,最后盼来个不战而逃?”
“带兵打仗,我冲第一个,绝对不会在后面喊给我冲。在这个中军帐内,我希望你们也记住是有纪律的,一把手说一不二。步虻,当兵的第一准则是什么?”
“回大人,执行命令!”
“好,第二准则呢?”
“执行命令!”
“很好,第三准则呢?”
“还是执行命令!”
步虻中气十足,目不斜视大声呼喝,震得旁人耳膜发颤。
“非常好,你们都是当兵出身或者领兵打仗多年的人了,这点儿道理难道不懂吗?刚才说了,打仗我不认怂,带兵如子我会用实际行动来向各位诠释。但是,但是啊!该我干的事我一样都不会甩手掌柜的,比如今天这个整顿就该我干。以后犬族有什么仇要报的,也来找我,与旁人无关。坐在那里的塞拉,只不过是执行命令的军人而已。”
塞拉眼里射出精光,向身后几个犬族将领扫了一圈,众人齐刷刷地把头抬起来,右手攥拳比在左胸,示意效忠新族长。
“好了,蝮老将军,您继续说!”
周宇摊开手掌,示意蝮青红继续。
凯茜起身从旁端起陶罐,给周宇斟上一杯热茶。
“呃,那、那我继续说啊。刚才、刚才说的小股袭扰呢,小股袭扰是常规动作,我们是绝对不能采用的。正如刚才大都督所言,这不是普通战斗而是决战,若是厝灵胜了我们就得全军覆没;若是我们胜利了那光复整个杜班西亚,让这里重见天日就指日可待了。所以,我、我建议,打就要狠狠地打,从第一天开始就拿出全力拼杀,绝不后退!”
“说了这么半天,具体怎么操作呢?”
站在虎鲸身后的碎鲎耷拉着眼皮,瓮声瓮气地问道。这小子本来是没有身份地位在如此重要会议上发言的,可奈何人家跟大都督关系铁啊,这就叫做当众抱大腿,你能怎么着。
再说,人家老丈人坐在那里都没发话,自然是授意了这乘龙快婿发言,没准以后还要传位于人也说不好哩。
“具体、具体上这个,我还没、还没想好,还是请大都督来拿意见吧!”
“你个不中用的东西!”
“嗨,让你说你还拿腔拿调是不是?”
“草包一个!”
四周讥讽嘲笑之人不在少数,周宇看在眼里一一记下。蝮青红是什么人?那是纵横江湖的老狐狸,他今天演这一出可是大有学问在。首先,他心甘情愿当炮灰,站出来试探反对派和骑墙派的深浅,这不一试一个准,高獭让他给试死了,仇蝰也敢怒不敢言。
其次,他假装被痛下杀手的大都督震慑到,一改刚才畏首畏尾、抛砖引玉的“袭扰”战术,举双手双脚赞成一击毙命、全力以赴的战术。为了什么?别人不清楚,他和周宇最清楚不过了,军中有些人不服后来之人,只认久经沙场的老将。若不让老将俯首甘为孺子牛,事后还会按下葫芦浮起瓢。
第三,到了关键时刻老蝮选择装糊涂了,难得糊涂嘛!这招保命的杀手锏无论何时都是那么的英明正确,众人嬉笑怒骂就随他们去,再不济三五分钟也就完了。若真是拿出个模棱两可的方案,啃不下来天音城这个硬骨头,最后偷鸡不着蚀把米、出师未捷身先死,可就难堪得紧了。
刚才还安静得像手术室一般,突然轰地一声炸开了锅。将领们你一言我一语,搓堆儿喷述、口吐莲花,一个个都成了赵括。
“报!报——”
正在周宇打算敲黑板的时候,帐外有一个年轻的兵士连滚带爬冲了进来,由于惯性太大最后几乎是趴在了周宇脚面上。
“什么事儿啊,慌慌张张的?没看见开会呢吗?再说这我新买的谢,就让你给吻上唇印了?不要脸啊!”
“大、大都督,敌、敌人。。。”
“敌人怎么了?”
周宇一把扶起他,皱着眉头问道。
“敌人出城袭扰我们来了!”
“什么?”
全场呼声整齐划一,从来没这么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