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萱大长公主是被活活气死的。
高芸芸闹出丑事以后, 高、韩两家之间虽多有摩擦龃龉, 但两家针对此事的态度,却是不约而同的牢牢捂严实, 对知道真相内|幕之人个个三令五申, 绝不许泄露一丝一毫的马脚, 是以, 当高韩两家的和离之事渐渐被人所知后,虽闹了一阵纷纷扬扬的流语笑资,却没掀起来太高的风浪。
次女与韩家和离,肯定会在京城引起流言非议,这点心理准备, 仪萱大长公主还是有的,她最怕的只有和离真相被张扬出去,如此一来, 她的老脸也算是彻底丢完了,提心吊胆了一阵子,见最难堪的秘密未被人挖出来, 议论声也慢慢平息了下去,仪萱大长公主高悬许久的心, 这才终于缓缓放下。
这便好,次女以后永禁深宅, 再不显露人前,待过几年,这事儿就更淡了, 也不耽搁儿子议亲。
然而,仪萱大长公主才宽心养了几天病,关于高芸芸的丑闻,却忽然爆了出来,乍闻此讯,仪萱大长公主又急又气,直接呕血厥死过去。
之后,她再也没有睁眼醒过来。
高芸芸偷人的丑闻闹发,仪萱大长公主又猝然离世,京城仿若炸了锅般热闹起来,季子珊简直无语崩溃的要死,到底是谁这么缺德这么损啊,很快,她就从自己太后亲娘那里得到了消息,乍闻幕|后黑手应该是柔嘉公主,季子珊忍不住气歪了眉毛,怒声叱骂道:“她有病啊她!”
都是姓季的,又没有杀母夺夫的深恨大仇,纵算姐妹俩素来不和、常常斗嘴争吵,也没有必要如此心狠手辣吧。
惠安太后也甚是无奈头疼的模样:“你是没瞧见她的样子,那脸上就差写着‘是她干的’这四个字了,说来说去 ,她还是为着被削的爵位不满,想把你三姑母也一道拖下水去。”
季子珊不悦的冷哼一声:“那她倒是管好自己的儿子呀!”
“你三姑母薨逝的消息报进宫里时,她就在慈宁宫里坐着,一听宫女的禀告,她也傻眼了,后来也不告状了,直接失魂落魄的走了。”惠安太后轻轻叹息一声,“也不知她是后悔了,还是被吓傻了。”
季子珊拉着脸道:“人命关天的大事,她若是一点悔意也没有,那也太没心肝了。”但是,就算柔嘉公主后悔了又如何,已经死去的人,难道会因为她的悔过重新死而复生么,季子珊闷闷的喝了一口茶润嗓子,然后又道,“那母后,这事儿你要怎么处置呀。”
高芸芸先前只是低调的和离,惠安太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让她混过关了,不过,现在的局面却不同了,她不守妇道的事情吵嚷的不可开交,惠安太后不可能再没有一点表态。
“高芸芸的郡主身份,会下旨给她褫夺了,至于你仪萱三姑母的丧仪,死者为大,没必要在她的身后事上苛待她,就还按照应有的规制来办吧。”惠安太后缓缓说道。
母女俩正坐在一处说话时,躺在旁边睡大觉的满满小朋友忽然醒了,本来眉头微紧着的惠安太后见了,立时喜滋滋的笑了起来:“哎哟,哀家的小满满睡醒啦,来,外祖母抱抱。”将睡眼惺忪的外孙女抱到怀里后,惠安太后一边轻轻逗着她,一边又对季子珊道,“哦,对了,太子妃已经有喜了,过一会儿,你到东宫瞧瞧她吧。”
“真的?”季子珊也跟着展颜大喜。
正月快下旬时,圆圆小太子才与沈兰华正式圆房,如今还不到五月,沈兰华就怀有身孕了,看来,圆圆小太子的效率够高的呀。
惠安太后摸着外孙女的柔嫩小脸蛋,温声说道:“才诊出来没多久,你可别到处声张啊。”
“瞧母后说的,我难道是个大喇叭嘛。”季子珊不咋高兴的撇了撇嘴。
惠安太后白小闺女一眼,语气凉凉道:“母后不过多嘱咐你一句,你撅什么嘴。”躺在自己怀里的外孙女忽然蹬了蹬腿,惠安太后便又垂下眼睛,神色慈爱的看着小女婴,片刻后,她又轻轻叹气道,“唉,你元宝哥哥那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消息啊……”
皇帝长子膝下已有四儿两女,压根不用她再操一点心,新婚刚一年多的小闺女,娃娃都四个多月大了,唯有小儿子那里还是没有一点喜讯,惠安太后少不了要为他愁一愁。
“母后,我元宝哥哥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呀。”季子珊温声含笑的劝道,“你就别替他操心了,他都那么大的人了,什么事心里都有数的,他现在每天高高兴兴的,有事时去衙门里忙忙,没事时和嫂子到处转转,时不时再来找我吵吵嘴,我瞧他挺惬意知足的,您老可别总拿这事说他,您要是催得紧了,他心里难免藏事儿,对身体可不好的。”
惠安太后瞥一眼长话连篇的小闺女,略没好气道:“母后哪里经常催他了,他大婚至今,只和他说过两次而已。”
而且,只是简单的询问一下情况,压根就没有给他施过压力好不好。
“好好好,是我失言了,母后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咱们不生气哈。”季子珊赶忙赔礼道歉道。
惠安太后又接着叹气道:“你元宝哥哥那里,母后是不敢催他,你嫂子那里,母后也没法子催她……”当年,小儿子能活着降世,已着实不易,如今又平安长大,她其实早该知足了,可她身为一个母亲,还是希望她可怜的小儿子,能真正拥有一个圆满的人生,娶妻生子,含饴弄孙。
“可母后心里搁着这件事,不与你唠唠,还能和谁说去。”惠安太后目光幽怨道。
季子珊略为难的挠了挠额角:“可是,母后,你就是再与我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啊。”她又不是治不孕不育的大夫。
“你只当在听母后吐苦水,听完就过,谁让你帮什么忙了。”惠安太后低下头,继续逗弄粉嘟嘟的漂亮外孙女,“母后把你疼养这么大,怎么,连母后的几句唠叨话都不愿意听啊。”
季子珊赶忙举手表孝心:“哪有,我只是因为不能替母后分忧解愁,在自责而已……”
惠安太后这才满意道:“这还像点话。”
季子珊在宫里耗了小半日,先和太后亲妈唠了好长一嗑,又到东宫慰问一番沈兰华太子妃,午膳时,还与自己皇帝老哥解了会闷子,直到半下午时,季子珊才抱着满满小朋友回到公主府,不久之后,穆淮谦也从外头忙回来了,季子珊叠着穆淮谦换下的衣裳,对正低头逗女儿的穆淮谦道:“明日,咱们去我三姑母府里一趟。”
穆淮谦头也不抬,只冲着漂亮闺女傻乐,随口应道:“好,都听你的。”
过世的仪萱大长公主,是公主老婆的姑母,他却几乎没怎么见过面,对于她的骤然离世,感慨和唏嘘或许略有一点,要说什么伤心难过的情绪,那还真是没有。
虽然仪萱大长公主死在风言风语的当口,但宫里的旨意是按制厚葬,是以,前来吊唁的人家,也称得上络绎不绝。
季子珊和元宝小王爷比邻而居,既然要到仪萱大长公主府走一遭,自是相约一起同去,穆淮谦和元宝小王爷均骑马而行,季子珊则和姚得锦共坐一车,也算是做个伴儿。
“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姚得锦不无唏嘘的感慨道。
季子珊拨拉着身上的素色衣裳,深以为然:“我本以为,那事儿叫人说一阵子,自然而然也就过去了。”再火爆八卦的新闻,总有销声匿迹的时候,就比如,前些年屡屡在京城爆刷存在感的季子铭二哥,现在还有谁会提他荒唐不羁的旧事呀,“谁知道,柔嘉二姑母偏偏要把事情闹大……”
柔嘉公主这一举措,的确把事情闹的很大——自己的亲妹妹都被活活气死了。
姚得锦轻轻叹了口气,都不知该如何评价柔嘉公主的做派了。
此时的仪萱大长公主府,府里各处悬挂的灯笼,早已换成统一的白色,各处屋舍的院门也都扯起了白幔白绫,装点的煞是氛围凄清。
仪萱大长公主撒手离世后,本就病弱的高驸马更是一病不起,是以,在府内负责张罗料理白事的,主要是本家齐国公府的亲眷。
闹出丑闻的高芸芸,正是流着高家血脉的姑娘,齐国公府本就跟着颜面无光,却还得顾着亲戚情分,来料理养出如此祸患闺女之人的丧事,想想就抑郁憋气的慌。
放置仪萱大长公主的灵堂里,高芸芸不被允许来此守灵,只有高妙妙、两个弟弟、外加一些高氏后辈,分作男女两班待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