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季子珊评价, 许果表哥何止是不成体统, 他简直就是块废物点心。
养着这么一个败家儿子,哪怕柔嘉公主有金山银海, 只怕也不够他挥霍的。
惠安太后没心情搞什么说教, 她对柔嘉公主的提醒, 也只是点到为止, 至于柔嘉公主能不能听进心里,却不是她所关心的:“爵位的事儿,哀家这里通融不了,你再说也无益,至于你说府里开销大手头紧, 那就学一学勤俭持家,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话已说死,柔嘉公主只能神气低落的告辞离开。
“扇扇, 你可记住了,孩子可以疼,可以宠, 但不能太过纵容溺爱。”柔嘉公主走后,惠安太后瞥到小闺女微微隆起的肚腹, 心头微微一动,便张口说道, “你柔嘉姑母府里的事,你也差不多都清楚,别的人先抛开不论, 咱们只说你许果表哥——”
季子珊刷的一下举起手,郑重报告道:“母后放心,我以后一定是个特别凶残的娘!不管哪个小兔崽子见到我,都会吓得他双腿打哆嗦!”
惠安太后闻言大囧,她轻打一下小闺女的胳膊,横眉怒嗔道:“母后和你说正经事呢,少贫嘴打岔!”她只是想叫你引以为戒,不要毫无底线的纵容子孙,没说让你当一个母夜叉。
季子珊只好正襟危坐,摆出认真专注的聆听之状。
“你许果表哥因是头生子,你柔嘉姑母难免颇为溺爱,素日连骂一句都舍不得,更合论什么棍棒家法,结果你也看到了,他再过几年就是不惑之龄,却没有一丁点担当,妻妾子女又养了一大屋子,你柔嘉姑母在时还罢,若她哪一日倒了,只怕有他受的。”惠安太后说道。
季子珊却有点不以为然,那倒也不一定,公主老娘靠不住了,他还可以尽情压榨膝下儿孙嘛,享受惯富贵安逸的人,哪怕委屈死别人,也不可能委屈着自己,季子珊想了一想,只轻轻叹道:“就是可惜许树表哥了。”亲娘偏心,老哥极品,自己赚来的俸禄银两,还要被老娘以家计艰难的理由统统搜刮上交。
惠安太后微微颔首:“许树的确是个不错的孩子。”只可惜,柔嘉公主最不疼的就是他了。
季子珊在皇宫小住的第九日,季子清陛下终于得了些空闲,于是,他前往慈宁宫拎了小妹妹到御花园散步,正值夏季,园中红嫣绿翠,亭榭绮丽,山石疏朗,又有流水玉桥,端的是景致宜人,精致如画,又兼这日烈阳隐匿,吹着徐徐的凉风,不少后妃也都离殿外出散心。
“扇扇,在宫里再多住几天如何?”季子清陛下身穿墨蓝色的绣龙纹长袍,双手负背,悠悠缓行着。
季子珊撅嘴,满心的不乐意:“不如何,我要回我的公主府。”她可是一个有家室的人,远远望着一丛凝绿葱郁的阔叶芭蕉,季子珊轻哼一声道,“我前儿都和穆淮谦说好了,今天不用来宫里看我,明天直接来接我回府。”再把穆淮谦同志一个人撇在家,他都要变深闺怨夫了。
季子清陛下黑脸不悦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季子珊故作惊诧道:“咦,皇兄为何会有如此感慨?您的大闺女,连十岁都还没满呢好吧。”
季子清陛下动了动嘴唇,到底没爆料出‘你曾经逮着我叫爹’的超囧往事,轻轻咳了一声,季子清陛下又道:“走累了没?要不要歇一会儿?”
季子珊连连摇头,精神极佳道:“不累!我还要再转一会儿……”一阵舒爽的凉风送来,吹得季子珊眉开眼笑,“夏天可难得有这么凉快的天儿……”季子珊一边心情愉悦的前行,一边和季子清陛下插科打诨,逗得他时而无奈叹气、时而挑眉嗤笑、时而又恨不得把小妹子噼里啪啦揍上一顿,其心理历程端的是异常跳跃。
两人走至一株石榴树旁时,季子清陛下伸手摘了一朵火红鲜艳的榴花,径直插到小妹妹的乌黑鬓发里,石榴素来被誉为吉祥之物,其果实子粒繁多,象征着多子多福,花色艳丽,又有红火兴盛之意,季子珊摸了摸鬓角的榴花,弯眉笑道:“谢谢皇兄!你对我最好啦。”
季子清陛下白一眼嘴特甜的小妹子,略没好气道:“知道皇兄对你最好,也不说在宫里多留几日。”有了驸马,就把亲哥抛脑后头了,真是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季子珊嘿嘿一笑,默默装起失聪的小鹌鹑,想了一想后,又语气弱弱的开口:“大不了,等我和穆淮谦吵架了,我再回宫接着住呗。”
季子清陛下顿时冷笑两声:“穆淮谦敢和你吵架?谁给他的胆子?”说罢,又重重的从鼻孔哼了一声,大有那小子敢不识抬举,为兄就给他烂果子吃的霸道架势。
“皇兄,别激动,别激动,我就是开个玩笑,他哪敢和我吵架,从来都是我欺负他……”季子珊笑呵呵的宽慰季子清陛下,生怕他哪根筋一不对,真去找穆淮谦的茬了,“哦,对了,我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晚上你陪我玩会儿花牌呗。”
季子清陛下很想掏一下耳朵:“……你说什么?玩花牌?”拜托,那是你们女人闲来打发时光的娱乐消遣,和他有毛关系。
季子珊全当没看见季子清陛下的惊愕表情,自顾自说道:“再叫上母后和圆圆,咱们四个刚好凑一桌,唔,皇兄,你晚上来慈宁宫时,记得带些金珠银豆元宝啥的,万一你手气不好输了,可不许赖账不给的哦。”
季子清陛下:“……”这是变着法儿的想抠金银珠宝啊。
又行走不多时,便到了一处视野开阔之地,一汪碧盈盈的湖水清澈见底,湖边围着一圈矮矮的白玉石栏,此时的石栏之外围着不少人,有衣饰华贵的宫妃,有容貌秀丽的小姑娘,还有奶声奶气的小男娃,更多的则是宫女、嬷嬷和内监。
“是褚嫔、元灿和元茂她们,想是天气凉快,她们也出来转转的。”季子珊瞧了瞧那堆人,开口说道。
褚嫔是建平四年进的宫,如今已有足足十五载,建平九年时生了皇长女季元灿,十七年时又生下如今宫里最小的皇子季元茂,季子珊瞥了瞥季子清陛下,问道:“皇兄要过去看看她们么?”
季子清陛下微一颔首:“去瞧瞧吧。”
得到季子清陛下的吩咐,刘全顺遂扬起数十年如一日的报唱调调:“陛下驾到——”
原本在湖边看鱼的众人,顿时哗啦啦跪了一地。
季子清陛下命众人起身,然后就将目光投注在季元茂身上,小男娃还不足两岁,雪白的小脸蛋胖嘟嘟的,上头嵌着一对乌溜溜的黑眼珠,瞧着憨态可掬,十分可爱,然而,想是季子清陛下威严太过的缘故,见了亲爹的小家伙,却露出随时会被吓哭的模样。
季子珊一瞅皇帝老哥此时的表情,顿时只想无语望天:“皇兄,你绷着脸干嘛!元茂还小,不经吓的。”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啊,给儿子一个笑脸,又不会瘦两斤肉。
大公主季元灿是个伶俐讨喜的性子,她扶着懵懂无知的小弟弟,耐心教他:“茂哥儿,快叫父皇,叫姑姑呀——”
季元茂这才咕哝起小嘴巴,怯生生地分别叫:“互房,嘟嘟——”稚子尚幼,吐字难免模糊不清,但总的来说,还是勉强可以分辨出来的。
小家伙的声音嫩嫩的,甜甜的,季子珊一下子就被萌翻了,她微微弯腰,伸手摸了摸小胖子的肉脸颊,弯着漂亮的大眼睛道:“元茂,还记不记得姑姑呀,咱们昨天见过面的。”
惠安太后并未把哪个孙辈养在身边,却时不时会召见一众皇子皇女,看看他们是否在茁壮成长着。
小家伙懵懂的眨巴眨巴眼睛,明显对季子珊的印象不深刻,当然,他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皇帝亲爹,同样没有多深的记忆。
这就有点尴尬了。
然而,季子清陛下却半点不觉尴尬,他简单问了下小儿子吃睡如何、又和大闺女简短说了几句话,再嘱咐褚嫔照顾好两个孩子后,就在众人的恭送中,施施然起驾离开。
季子珊出来散步的时辰已不短,哪怕她吵嚷着还没转够,季子清陛下仍坚定的要遣送她回慈宁宫,季子珊反对无效,只能蔫蔫的往回走,半路上,季子珊忽问道:“皇兄,你今年是不是又选了四个才人进宫?”
季子清陛下不甚在意的回道:“是又怎么样。”
季子珊暗暗掰指头算起来,她皇帝老哥承继帝位至今,一共历经四次选秀,头一批的冯、陈、褚三人,如今只余褚氏一个,第二批的蒋、沈、韩、杨,以及第三批的朱、秦、尤、许,分别病逝了沈氏和许氏,至于这第四批的何、吕、施、张,季子珊倒还一个都没见过。
“皇兄,我能不能提一个小小的建议?”季子珊沉吟片刻后,又道。
季子清陛下神色悠闲的缓步前行着:“说吧。”
“你以后能不能……别再选秀了?”季子珊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
季子清陛下转眸望来,语气不辨喜怒,只随意反问:“为何?”
季子珊不敢说,你都快奔四的人了,就别再搞老牛吃嫩草那一套了,为怕自己被皇帝老哥用鸡毛掸子抽死,季子珊只能说:“你养那么多嫔妃,多浪费银子啊,你要是有银子没地儿花,送给我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