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宁玉玲哀哀的叫着定国公夫人, 神色虽依旧伤心郁结, 但目光里却满是不赞同,“您就消停些吧, 您还让不让女儿在赵家过日子了!”
正格外愤怒的定国公夫人顿时语塞, 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难看不已。
低低哽咽了一会儿, 宁玉玲方轻轻接着再道:“我自生了柔姐儿和荣哥儿后, 已有好些年没再怀上了,若是一直再没什么动静,迟早是要安排人给夫婿生儿育女的……”
但却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原本都盘算过了,若她还能再生一个儿子,依仗自己娘家的权势, 她可以压着不许有庶出的儿女,倘若她依旧只有荣哥儿这一颗独苗,那就等荣哥儿长大成人后, 再叫夫婿添一两个儿女也未尝不可,就和婆婆锦乡侯夫人一样。
但是,这一切盘算都被亲娘给弄乱了。
夫婿被调离京城之时, 她已经二十六岁了,再多努力努力, 兴许在三十岁之前还能怀得上,如今祸从天降, 夫婿需要离京三载,自己又不好抛下京中的公婆一同随行而去,等丈夫从京外回来, 她能再有孕的机会就更渺茫了:“婆婆说了,赵家嫡枝一直单薄,难免要有庶出的来繁茂赵家子息,说是要留着红袖的孩子……”
定国公夫人翕动几下嘴唇,低声怒道:“你还年轻呢,你婆婆着什么急,你弟弟不也是娘三十岁之后才生的么。”
宁玉玲的语气异常苦涩:“可夫婿平白受冤被调离京城三载,婆婆心里哪会不恼我?”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拭了拭眼泪,“不过是个庶出,是男是女还不一定,也碍不着荣哥儿什么事……”可她就是心里难过,憋闷堵的慌,这才找借口回来娘家一趟,“我就是回来和你说一声,不是叫娘帮我出气的——”
她膝下已有嫡子在前,又多年没再生育,如今为了一个还不知男女的肚子,叫亲娘和婆婆去打擂台,那还不笑话死人啊。
她会伤心憋屈,完全是因为这事不在她的预料掌控之内,若是她亲口安排允许的,不舒服的感觉或许会有,但却不会这么憋堵,婆婆的态度在她的意料之中,叫她心凉的是丈夫的举动,若他当真在意自己的心情,哪怕红袖真的是意外怀上了,他也该自己料理干净妥当了,而不是特意寄一封家书回来刺自己的心。
“红袖的身契在我手里,便是生了个儿子,我也不会叫她翻出什么浪花来,娘就别再无事生非了。”她是红袖的主母,待红袖从外地回来,她自会威慑惩处,若是亲娘也跟着搅和进来,那像什么话。
定国公夫人本就对爱女有愧,如今见她自有打算主意,便不再随意置喙她的决定,只千叮咛万嘱咐,若是锦乡侯夫人敢待她有什么过分之举,一定要告诉她。
见定国公夫人满脸慈爱的维护着自己,宁玉玲忍不住哭着反问:“娘既然知道心疼女儿,为何之前还那般对待大嫂,大嫂也是家中独女,被长辈千娇万宠大的,她待娘一向孝顺有礼,又待女儿和气有加,你干嘛左了心思折腾她啊……”
被女儿泪流满面的哭着质问,定国公夫人神色萎靡的颤声道:“玲儿,你这是在……怨娘?”
泪眼朦胧中,宁玉玲静默未语。
她能一点都没有怨怼之心么。
原本她和丈夫举案齐眉,和婆婆亦和和气气,现在呢,婆婆虽不曾怎么苛待她,但态度冷淡疏离了好些,丈夫……谁知一别三载的丈夫回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没有亲娘突然整的这一出,她现在的生活应该还平静美满着吧,千金难买早知道,宁玉玲擦干净眼泪,轻声叹气道:“您是我的亲娘,我哪能怨你,只希望娘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别再有什么出格之举了。”顿了一顿,才又接着道,“女儿已经遭了一次无妄之灾,不想再有第二回了。”
定国公夫人还能怎么办,只能满心苦涩地答应下来。
时光荏苒,夏走秋来。
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季子珊闲来无事,便跑去御花园摘桂花,预备拿它们酿个桂花酒做个桂花糖糕什么的,季子珊正兴致勃勃的采花时,季子清陛下背负着双手溜达过来了,见皇帝老哥凑了上来,季子珊便毫不客气地把篮子塞给他,叫他给自己当拎篮子的苦力:“拿好了,要是敢把我摘的桂花撒了,你就别想喝我酿的桂花酒了!”
季子清陛下一手勾提着竹篮,一手背在身后,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当一天大家闺秀么?”春天要扑蝶,夏天要捉鱼,秋天要酿酒,冬天要打雪仗,一年四季都在活蹦乱跳,简直没有一刻的安静优雅。
季子珊伸手掐着枝头的桂花,嘴里笑哼哼道:“不能,母后一直说我投错胎了,我应该也是男孩子的。”生命在于运动,她得多跑多跳多活动,才能叫自己的身子骨棒棒哒,她才不要做扶风弱柳似的美人呢。
闻言,季子清陛下轻嗤一声,声音揶揄道:“依皇兄瞧,你分明是猴子投错胎了吧。”
季子珊顿时大怒,用力跺脚道:“皇兄,你说什么呢,你见过我这么漂亮的猴子么?再说了,咱们可是一个娘生的,我要是猴子,那你是什么?”——猴王?瞅了瞅季子清陛下身上的龙袍,季子珊又默默给皇帝老哥改称呼为——金丝猴,嘎嘎,认真脑补一番的季子珊贼兮兮的笑起来。
季子清陛下不知小妹妹在脑补什么,他只是随便嗔了一句:“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
季子珊立即回嘴:“哪里哪里,皇帝陛下真是太过奖了。”
季子清陛下默了一默,讲真的,要是身边这只小东西是弟弟而不是妹妹,他真的会一脚踹飞他!看了一眼篮子内馥郁芬芳的金桂,季子清陛下又口吻悠悠道:“小丫头,你这么惹皇兄生气,到底还想不想嫁人了?”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嫁给穆淮谦,是由他拍案决定的。
“不想了!我之前那么讨好奉承你,你都不答应我,爱咋地咋地吧。”季子珊破罐子破摔道。
脚底板儿痒痒又想踹人了肿么破……季子清陛下深吸一口气,语气高深莫测:“你确定?”
季子珊觉着这话的意思怪怪的,遂一脸狐疑地扭过头:“什么意思?难道你准备叫我嫁人了?今年么?”哎,还真别说,她想嫁给穆淮谦的心情,的确有那么一点点迫不及待。
“今年?你想的美!”季子清陛下没好气的瞪了小妹子一眼。
——就这么急着去拱猪啊。
一听今年嫁人无望,季子珊分外失望的耷拉了脑袋,继续去折盛放的桂花:“那爱咋地咋地吧。”
季子清陛下额筋一抽,郁闷坏了,遂不再卖关子:“等明年给圆圆娶了媳妇,就叫你嫁人!最迟后年春天,皇兄一定叫你滚出皇宫,和你元宝哥哥当邻居去!”善了个哉的,多养这倒霉妹子一年,要花他多少金元宝,赶紧祸祸你元宝哥去吧,他真是吃饱了撑的,花这么多金元宝居然养出个只想去拱猪的小白菜,真是他生命中的一大败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