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被人鄙夷和看不起的人,突然转变成了那个让人仰望与不可企及的身份,这其中的落差与变化,实在是太大,实在是让人太意外、太震惊。
这个消息,一经人爆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胫而走,在阿修罗教里传得沸沸扬扬,很快便已人尽皆知。
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么厉害的大长老,背叛了教主后,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或者,会被教主如何折磨而死的时候,教主却迟迟没有对他做出任何的裁决。
基于这样的事实,教中众人便又开始猜:是不是教主其实打心眼里,并不想让大长老死?会不会教主一直顾念旧情,不舍得处死大长老?会不会教主一直在寻找一个最能解他心头之恨的法子,然后才会狠狠地惩罚大长老?
各种猜测和流言四起,将阿修罗教这锅水炸得是沸沸扬扬,不可开交。
流言,有时候就代表了人心,至少那时,他们猜中了教主的心。
他的确不忍心直接杀死了一个一直陪伴在他身旁这么多年的一个人。一个他视之为亲人,待之为儿子一般宠爱、欣赏、培养的人,一个他付诸过太多的感情和精力,才浇灌出来的让他满意和骄傲的花朵。
一个他曾经为之骄傲与自豪的人,如今就这般残忍地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成为了背叛他的人。
像他这种愈是活的久的人,其实内心,愈是孤独和寂寞,愈是对很多事情都看得很淡漠。
回想起来,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活过了多少个年头,又或者说是,他在这个世界存在了多少年。
世事纷杂,人来人往,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可不管这个世界如何变化,不管一个人的心如何随着世事变化,可人活着,就一定要有一个支撑着自己一直走下去的念头。
除了那个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复活徐正痴这个终极使命,能让他感觉自己还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的那一束光,便是来自于与他形影不离的恒辰光了。
而现在,支撑着他一直走下去的两条“腿”一般的存在,却在同一时间,同时失去了。
知晓这一切的时候,他觉得是生活深深地欺骗了他,他被生活欺骗得彻彻底底,被生活伤得体无完肤。
那一刻,他的大脑被愤怒和恨意充斥得满满的,他巴不得将历代陪伴过自己的、来自宏门的门人们,都千刀万剐、挖坟开棺,才能解恨。
而心底那最深的恨意,当然是对恒辰光,这个让他最满意、最喜爱的宏门门人。
于是,他动用了教里最有能力抓到恒辰光的牧子铭,一定要抓捕到活着的恒辰光。可是,当恒辰光真的被抓捕回来后,他又心生犹豫,不怎么忍心下手了。
愤怒并没有一直占据着他的大脑,当那股麻醉自己的劲头退去,理智的意识重新占据主导地位后,生而为人的感情便如同海浪般汹涌袭来。
他看着昔日那个活的一丝不苟的男子,此刻却衣衫破烂、头发凌乱,无比狼狈地站在自己面前,可眼神却一如既往地倔强和清明的人儿,他心中的不舍与留恋,瞬间又重心底升腾起来。
于是,他便暗自想道:“活了这么多年,如今所有的奔头与目标都已落空,要不就原谅了他算了?就这样放过他吧?追根究底,他也不是罪魁祸首,他也只是一个追逐着别人脚步的履行者罢了。伤害和欺骗,本不是他的本意,他的本意,也许只是救赎和结束。
可,放了他,我身为教主的颜面何在?我以后还怎么统领整个阿修罗教的人??既要惩罚他,又舍不得杀了他,该如何是好呢?”
经过好几个日夜不眠不休的思考,教主终于想到了一个他自认为的好法子。
他叫来了被称为“炼尸狂人”的二长老,在两人的齐心协力之下,决定将大长老--恒辰光的魂魄活活地从他体内剥离出来,封印在他随身携带的一块玉佩里,这样就可以让恒辰光还像以前一般,一直陪着他。
并且,他可以用灵力一直维持着恒辰光的灵魂不死不灭,直到他死去。
而剥离了灵魂后的恒辰光的身体,则交给了二长老,让他练成了一具邪尸,通灵后,还可以作为一具没有意识的无比听话、永不会背叛主人的“邪尸保镖”,陪伴着他、保护着他,真是一举两得的好法子。
至此,统领了阿修罗教15年的大长老,正式宣布死亡。
恒辰光在忍受灵魂从身体里强行剥离的痛苦之际,在他绝望无助之际,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一抹曙光出现在他昏暗、湿润的眼前。
曙光中,走出来一抹熟悉的身影,一抹让他心生慰藉的身影,这抹身影出现后,他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上,渐渐掺杂了一抹笑意。
这个世界上,他牵挂的人并不多,除了将他培养和养大的师父,另外一个让他牵挂的人,只有一个
叫朱小婷的女子了。
他没有父母,从小就被宏门收养,20年的时间,他在山门的培养之下长大,因表现突出,被山门选中,外派到阿修罗教的教主身边,从此离开山门,成为教主的智囊和军师,帮助教主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最终目的,当时是为了复活徐正痴。
如今,这抹朱小婷的身影,让他欣慰的同时,也让他不自觉地陷入了某些美好的回忆之中......
犹记得,那天,他又来到朱家面馆,依然是靠窗的位置,依然点了一碗牛肉拉面,不过这次,那对着窗外发呆的心思转移到了朱小婷身上。
他看着依然称呼他为王爷的女子,每次来都热情地招呼他,还会主动给他接一杯豆浆放在他桌上(其他的客人都是自己去接的)。
他问过她,为什么要特殊对待他,却不料对方给出的解释居然是:“王爷,第一次你光顾本店所发生的事情,我到现在还历历在目。你说你是小白脸这是不争的事实,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个有本事的人。
一个有本事的人,却被别人冠以‘小白脸’这个带着侮辱性与轻视性意味的称呼,要么是被误会,要么就是你有某种原因而不得不隐忍。所以,我很同情你的遭遇,然后就想对你好点,让你的生活中多点温暖和光明。我没有别的意图,你放心。”
就这样,每当无聊了,或者不开心了、心情烦躁了,他都会来这里坐一坐,点一碗面,看着朱小婷忙碌的身影,内心就会莫名地得到平静和放松。
有时候,他会来这里捉弄一下这个单纯善良、不爱记仇的朱小婷。
记得有一次,他带了一条很温顺的宠物蛇来,在朱小婷端来拉面之际,他起身离开座位,说是内急,让朱小婷帮忙在他的背包里面拿一下纸巾。
结果朱小婷刚把手伸进背包,就被里面的一条白蛇缠住了手臂,当时她被吓得尖叫的同时还跳了起来,使劲甩动手臂的时候,要不是他在背后扶了她一下,还差点摔倒了。
他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假装非常愧疚和后悔地道歉:“对不起啊,小婷,我忘记包里还有一条我养的宠物蛇了。好了,你别动,它很温顺的,不会伤到你,我现在就来将它拿走。”
本以为朱小婷会气急败坏,结果她只是微闭着眼睛,脸色害怕,言语弱弱地说:“既然你不是故意的,那我也不好怪你,下次别这样了,真是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