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潇潇微感讶异,没有想到叶凡这位全国通缉的要犯,值此危机时刻,提的要求却如此之少,竟隐隐有些失望,抿了抿嘴唇,鼓起勇气说道:“叶凡大哥,我的宗门,应该会对你有所帮助的。”
叶凡和善的笑了笑,没有对她解释什么,其实现在有这座府邸做为居中地,已经帮了他极大的忙,至少从此以后,他可以十分方便地通过乔三刀联络情报,这也是为了不将洛潇潇牵涉过深,就算她是九龙岭洛家的小姐,但要是涉及到了这种皇位之争,还是捞不到什么好处。
“若是有机会,确需小姐引见一下,有许多事情还需要贵派相助。”
叶凡可不敢完全相信一位姑娘家,可以说动堂堂九龙岭洛家参与此事,然而有了洛潇潇从中做桥,只待时机变化,九龙岭未尝不能做些添花之举,而叶凡也不会拒绝。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四目相对,气氛实在是有些尴尬。
叶凡干咳一声,抬起头不去看脸色有些羞红的洛潇潇,转身再看窗外寂寥夜,在心中自嘲想着,君无君,臣不臣,子不子,国将不国,生在帝王家,当真就要如此残酷无情吗?
......
......
半天前。
大燕皇宫。
宫里的那些贵人,正在经历着大燕皇帝遇刺事件之后,第二件惊动宫闱的大事。
这次谋杀事件的目标是五皇子,这位五皇子姓姬名承,母亲乃是李国公家出身的怡妃,他曾经跟随姬云范闲在南境祈西城学习一年,跟姬云的关系相交莫逆。
更不用说,怡妃又是名义上姬云的母妃。
而这次谋杀事件的策划者一直到很久以后,都没有人真正知晓。
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五皇子此时都算不上一个重要目标,虽然众人皆知,眼下这个十来岁男孩,对于太子的继承权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可是这种影响主要还是基于姬云的关系。
五皇子本身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或强大的势力。
所以即便是太子担心自己的弟弟闹事儿,他也只会想着去杀死姬云,而不会对五皇子动手,更不用提姬云。
尤其重要的是,有叶凡背黑锅,遗诏刺驾的事情可能会永远掩在真相之后,但如果五皇子真在皇宫之中死了,如今皇宫的主人姬云,要怎么说服史官和他的那位皇叔祖?
那到底是谁想杀姬承呢?
皇宫的辰廊下,小小年纪的姬承满脸惊骇,发足狂奔,也在心里想着这个问题。
可惜这里不是含光殿,太后没办法保他的命,他的三哥也不行。他在呼救,可是辰廊太过安静,根本没有人听到他的呼救声。
姬承绝望了,心想如果自己老老实实地待在宫里,这时候一定不会死,自己先前就不应该上当,跑到辰廊来。
然而一个不过十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跑得过大人,五皇子气喘吁吁地摔坐在地上,看着步步紧逼的那两名太监,脸色惨白,牙齿用力地咬着。
这两名太监不是什么练家子,但明显接受过某种杀人的训练,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太简单了。
两名太监一脚将他踩在地上,一手伸进怀里去取匕首。
叮的一声,太监手中的匕首擦着五皇子幼小的身体,狠狠地扎在了辰廊下的青石地板上,竟是崩起了几粒碎石,可见力量如何之大。
五皇子扭曲着身子,双脚瞎蹬,乱声尖叫着,却恰好躲过了这一刀,右手摸着怀里的那张黄纸,尖叫一声,突然握住拿了出来。
太监冷着脸,似乎没有想到这位天潢贵胄的五皇子,竟然会随身携带着符箓,就是不知道这张符箓到底是作何用处。
但是符箓拿了出来,但五皇子明显身体内没有灵气可以操控,杀人的太监虽然没有什么武艺,但身强力壮,哪里是他所能抵抗。
一名太监将姬承死死地踩在地上,一名太监踩住了姬承的肘部,让他再也无法动弹,看着他手中死死攥着的黄纸符箓,摇了摇头,一手扼住姬承的脖颈,一手握着匕首,再次刺了下去!
姬承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眼睁睁看着那把散发着凌冽寒光的匕首狠狠刺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已经处在必死之局,不由生出无穷的悔恨来,绝望之余,干脆直接放弃,闭上了眼睛,哭了出来。
然而等了很久。
姬承甚至已经感受到自己的胸口刺入的痛楚,脖颈上那只大手在捏着自己的脖颈,断绝自己的呼吸,可是许久之后,他发现自己还活着,踩在自己身上、手上的两只脚似乎没有再用力地下踩。
他惊恐地睁开眼睛,然后看见了一幕让他心惊无比的画面。
只见自己头顶上的那两个太监也睁着惊恐的眼睛,脖子上竟是出现在了两道极其细微的血线!
姬承知道机不可失,张着嘴大声乱叫着,从太监的脚下将右手拔了出来,一拳狠狠打在太监的胸口处。
啪嗒。
两颗人头自主人的身体上缓缓落下,滚到辰廊的
青石板上。
姬承挣扎着站起身,看着那两名先前还凶神恶煞的太监,就像两个无根的狗尾巴草一般,被风轻轻吹倒,不由一阵心悸。
他双腿止不住的颤抖着,根本不敢上前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这两名太监会突然被人割喉,就这样倒了下去。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扎着的那把匕首,这才感觉到了庞大的痛楚,惨声痛叫起来。
好在那名太监将匕首刺下的最后时刻,已经气绝,无法继续施力,刀尖入肉只有寸余,才让姬承险之又险地保住了自己的命。
姬承拖着瘫软的双腿,走到这两个已经毙命的太监身边,害怕之余,心中也有特别大的疑惑,心想难道是父皇的魂魄在暗中保佑着自己?
清醒过来的五皇子终于明白了,他盯着两个太监腹咽喉间的断口发呆,然后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已经被撕毁的黄纸符箓。
虽然他没有灵气可以使用这张符箓,但在之前极力挣扎的时候,手指因为太过用力,直接撕破了这张黄纸符箓,才使自己逃出生天。
死里逃生的姬承,浑身上下都在颤抖,手里紧握着那张已经撕毁的符箓,看着脚下滚落在石阶上的人头,终于再也站不住,踉跄着跌坐于地。
他知道,如果不是这张符箓根本不用灵气发动,如果不是这两名太监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那么今天不论自己如何挣扎,最后还是逃不过死亡的结局。
他浑身颤抖地坐在两具无头尸体旁,脸色煞白,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应该做什么。
第一次被杀,也暗示第一次杀人,即便他是心性远远成熟于同龄人的皇子,可依然被震骇的心神大乱。
姬承不知道呆坐着多久,才终于醒过神来,有些艰难地爬了起来,看着身边的两具尸体,眼中流露出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本不应有的复杂情绪。
是谁想杀自己?姬承不知道,但清楚与自己那些哥哥们脱离不了关系。
呆愣片刻之后,他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拿起掉落在身边的用来杀他的匕首,用力刺了下去。
一刀两刀三刀。
他麻木地将匕首刺入旁边太监的尸体,刺出无数鲜血,刺的他满面血红,神情却根本没什么变化。
他恨这些人,所以有如此举动也不足为奇。
又过了一会儿,他止住了恐惧的哭喊,扶着廊柱站起身来,看着身前这清幽空旷的长道,嘴唇微微发抖,然后高声喊了起来。
廊坊的尽头是浣衣坊,洗衣服的地方,总归是有宫女的。
......
......
大燕京都郊外,一处声名不显的城堡,被一股诡异的寒风笼罩着,散发着心理上的阴寒。
城堡高耸于青山绿水之间,大门之上,若是不细看,很难发现大门高处,左右各自张贴着一张黄纸丹书的古朴符箓。
叶凡眼力本就很好,又是观察细微的性子,一下子就看到这两张不太显眼的符箓,转头看了眼,发现四下诡异的没有什么人出现。
这个地方是乔三刀在多日探查之后,发现的诡异之处。
段一流执掌神策军,掌管着京都皇宫的诸多事宜,说是日理万机也不为过,却偏偏在这几日里,多次往返这座郊外城堡。
叶凡知道,这里恐怕远远不像表面看得这么简单。
城堡的居中青石主道,直达主碉楼,其余街巷纵横交错,黄泥土的巷弄,让叶凡仿佛回到了家乡雁鸣镇的小巷,不过这边的巷弄,相较鸡粪狗屎的泥瓶巷,收拾得干净整洁,几乎家家户户都栽种有桃李杏花,可走了一路,叶凡却没看到一个人影。
在一个无人的破落院子里驻足了片刻,然后仰起头,对远处屋檐笑着挥了挥手,屋脊那边,一位黑衣人猫腰下了屋顶,一路娴熟的爬墙下去,最后来到院子中,站在叶凡身边。
叶凡往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道:“我觉得这里有点怪。”
乔三刀拉下面巾,也跟着压下声音,缓缓说道:“这处城堡的风水明显给人动了手脚,山水气运格外.阴沉,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四境修士都很难在此长期居住。”
叶凡皱眉沉吟。
乔三刀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叶凡皱眉沉声道:“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不宜太过冒失,先等人来,以不变应万变。”
乔三刀点头道:“我与公子想的一样,这座城堡太过诡异,要是贸然出击,很容易栽跟头。”
叶凡缓缓走在屋檐下,坐在台阶上,抬头看了眼天色,“要下雨了。”
夜色里,很快就有一场瓢泼大雨,如约而至。
哗啦哗啦,落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小巷中,人世间。
叶凡身穿法袍,无需担心受寒,甚至不用担心衣衫浸透,这处无人居住的房屋被上了锁,叶凡怕打草惊蛇,便没有破门而入。
叶凡指着天上,对身旁的乔三刀笑道:“我在之前看过的一些杂文里有记载,说那古
人看待下雨,一直视为是天地交.合,阴阳交泰。这种想法,我觉得挺有趣。”
乔三刀不知道如何去接这话,只好木讷的点点头,尴尬的应着。
叶凡没有在意,乔三刀的性子他早就习惯了。
突然间,乔三刀耳朵微动,依稀听到院子外边的巷弄,有稚童追逐打闹的嬉笑声一闪而过。
片刻之后,叶凡刚刚起身,就又听到外边响起细微的女子嗓音,如泣如诉。
二人对视了一眼,叶凡拿出两张破障符,将其中一张递给乔三刀,骤然之间,仿佛天地间缓缓洒落的雨水,都是血水。
眨眼之后,就又恢复正常,除了天气寒意,小院四周水气弥漫,并无异样。
就在此时,院门传来一阵细微的屈指敲门声响。
叶凡二人如临大敌,以眼神交流过后,他决定开门去看看。
可敲门声又骤然而停。
三番两次后,叶凡便干脆不闻不问,任由那人敲来敲去。
大约一炷香后,瓢泼大雨渐渐停歇,转为淅淅沥沥的连绵细雨。
院门那边又传来手指挠门的渗人声响。
叶凡叹了口气,思索片刻,将那枚正大光明玉佩从玉牌拿出,站起身,缓缓走向院门口。
手掌中那块金色玉佩,熠熠生辉,散发出金色光芒,如一轮骄阳撕裂夜幕。
叶凡打算先打开门,什么都不管,直接往巷子丢出这块玉佩再说其他。
乔三刀轻声提醒道:“公子,会不会打草惊蛇?”
叶凡想了想,摇摇头,仍是径直走向院门,拔出门栓后,阴气森森,门外的泥泞小巷,明明空无一人,却有窃窃私语声响,四处飘荡,地上还会随之出现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他将正大光明玉佩挂在大门上。
进门之前,叶凡蓦然转头望去,发现小巷远处,有一大一小两人冒雨而行,皆是身穿素白麻衣,孩子没有转身,却“拧转”整颗脑袋,与叶凡对视,将嘴巴咧到耳根,无声笑着。
那面容雪白、身穿缟素的小孩子,脑子足足转了一整圈,这才继续跟着身边大人一起前行,身形消逝在小巷深处。
叶凡神色自若,也不继续张望那边的诡谲景象,但心里还是会感到有些微微渗人。
有正大光明玉佩挂在门边,应该能阻止这些鬼魅侵扰到他们。
叶凡在跻身第五境之后,神魄阳游,气血雄壮,魂魄坚韧,再加上走了乐游山山神府的那一遭,看待这方天地的方式,也随之有了些变化,类似神灵的望气之法,能够捕捉到丝丝缕缕的灵气流转,尤其是在正大光明玉佩的庇护下,尤其清晰。
至于那些鬼魅的大致意思,叶凡心知肚明,这是在给二人一个下马威,大概是想要他和乔三刀这么两个阳气旺盛的外乡人,识趣一些,早早离开此地,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叶凡走入院子,关门上拴,乔三刀问道:“这座城堡里是不是隐匿着真正的厉鬼?”
叶凡点点头,“八九不离十,恐怕段一流和姬云那两个人,没安什么好心。”
突然间,叶凡心头一动,猛然站起身,走向大门。
院外小巷传出一阵动静,大门上那块正大光明玉佩金光暴涨,一闪而逝。
乔三刀紧锁眉头,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刀柄,叶凡伸手拦下他,摇头道:“不用去了,那些道行低微的鬼魅不死心,一定要吃点亏才愿意长记性,现在领教过了,应该会对我们敬而远之,那块玉佩不过只是散发出了一丝微弱余波,若是有灵气加持,只怕一个照面便能将这座城堡里的鬼魅全部荡平。”
叶凡回身走到屋檐下,坐在台阶上突然说道:“乔三刀,如果把段一流计算在内,就算他身受重伤,本命飞剑爆裂,但也能当做一位八境巅峰修士来看。我们两个想要打赢,很难。”
乔三刀问道:“公子,如果我们俩对上一个普通八境修士,有胜算吗?”
“有,但是胜算微乎其微。”
叶凡叹气道:“每一个能修到涅槃的修士,几乎都是心性坚韧之辈,而且术法神通,层出不穷。所以我们要么跟他拼命,不然就会被他活活耗死,剑修虽然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术法神通,但只凭一剑之威,便已经足够了。”
乔三刀轻轻点头,认真记下。
叶凡将九霄天放置身旁,接着说道:“修士六境升七境,被誉为‘一步升天,仙凡之别’,除了第七境可以随心所欲御风之外,还有就是丹田碎裂为气府,不止灵气的凝聚会有一个质变,更是可以与五行物互相滋补,战力直线上升。”
“如果说七境空冥是修力,八境涅槃便是经典的修心,三重心劫一过,道心极为澄清透明,神魂肉身为一体,展现在眼前的天地,便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乔三刀听得很认真。
叶凡接着说道:“所以就算你我不能以普通的同境修士比拟,却有极大的概率打不过一个普通八境,就变得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