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叫一声不好,奚送屏住呼吸问向夏:“夫子,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立夏半晌无话。
唯一能让奚送和范虚夷察觉到的,只有他越发严肃的脸色了。
良久,立夏开口:
“这上面说的东西,和这座宫殿里的某些东西能对上号。”
范虚夷停顿几秒,很快便问:
“是不是上面的图腾对上了?”
立夏点头。
奚送只感到通身发麻。
脚下踩着的,是大衍皇朝神秘兮兮高深莫测的襄王陵地宫。
手里拿着的,是大周立足百年名震天下的墨家机关阵法图。
这两者之间要说没关系,那还真得好好寻找蛛丝马迹从上面找出什么证据来证明了。
“这些图腾,我在这七层宫殿里的某些房间门上看到过。但房门上都设着机关,我不敢轻易进去任何一间查探。”
立夏说,语毕看了看已经睡着的大家,对向范虚夷和奚送:
“看来是时候下去看看了。”
“我在下到最底层的时候,大殿中央放着一只巨大的棺椁,周围全是和这册子上一模一样的图腾,当时我只以为这些图腾和这七层里房间上的图腾是有什么对应关系的,类似于一种殉葬,但没想到这种图腾会出现在墨家机关阵法图上。”
说到这里,立夏沉默了一会儿,将机关阵法图收起来,又对范虚夷和奚送说道:
“再等半个时辰我们就下去。”
“为什么要等半个时辰?”奚送不理解。
如果只是单纯的不想带着大家一起,现在就可以行动。
难道底下还有什么和外面差不多的东西,需要等它们自己消散了才可以?
立夏的解释和她想象的差不多。
“下面的东西很危险,第一层就是满满的毒气,但一到子夜时分就会自动消失,不过随即而来的,是一群很奇怪的东西,我没有亲眼见过,也不能确定是什么。”
“粽子?”奚送脱口而出一句这话,让范虚夷和立夏都愣住。
什么是粽子?
僵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连忙解释:“鬼……”
“这就玄乎了。”立夏忽然笑起来,随后摸了摸奚送已经松掉的小辫子,说:
“这里面的东西会走路,每次成群结队的走动,在底下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不过它们从来都不会上来,多半是和里面的毒气有关系。”
那不就是粽子?
奚送愕然。
她现在根本就不想下去。
本来以为某墓笔记要照进现实的她,还是非常激动的。
但现在某墓笔记真照进现实,她觉得这根本就是恐怖降临。
“是机关。”范虚夷开口。
说完他安抚了一会儿奚送才对立夏说:“我在查阅资料的时候,看见过一种机关阵法。那是模仿人做出来的东西,不过它们体内都装置着特殊的枢纽,需要被催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动的。”
“现在看来,那些所谓的毒气,和催动它们的东西是有很大的关联的。”
听到这话奚送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自己是喜鹊小仙投胎来的,不得不承认世上真的有鬼神,但是!
不要让自己遇上就万事大吉了。
“小送不必害怕,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天上最聪明可爱的鹊仙会保护我们的。”
范虚夷忽然低头看着奚送。
看着他笑眯眯的表情,奚送心里一咯噔。
“许一哥哥说什么呢?世界上怎么会有神仙……况且鹊仙都是给牛郎织女搭桥的,怎么可能保护我们……”
【鹊仙也怕鬼,勿cue。】
然而范虚夷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并没有收回去,反而还放肆了不少。
明亮的星眸之中,此时外泄了不少狡猾。
“许一哥哥还有什么问题吗?”
【敢不相信我?我分分钟咒死你。】
听着她双重的言语,范虚夷抬手就是一个爆栗子在她脑门:“小送又在调皮了。”
说完他第N次拎小鸡似的将奚送衣领拎着,带着她回了火旁烤着。
按着她的小脑瓜在怀里:“睡觉。”
“可是小送不困~”
【想趁我睡着自己下去溜达?想得美。】
“嗯?”范虚夷眉头轻挑,捏捏她的小脸:“当真不困?”
奚送假装乖巧点头。
“那就惨了,我本来打算一会儿带着小送一起的,可你不休息,我担心下去之后你体力不支。干脆我把奚冀叫醒陪着你在上头,带朱婷婷下去好了。”
“啊~我突然困了。”
奚送演技拙劣的打了个哈欠,趴在范虚夷怀里就睡了。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范虚夷耳根子就没清净过。
【威胁我是吧?】
【臭小子居然敢对姑奶奶我使激将法?】
【不想带我是吧?】
【好家伙,还拿朱婷婷出来恐吓我,搞得我真稀罕你似的。】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小侯爷?我还镇国公之女呢,我大爹还是武林盟主呢,我二爹还是懿王呢,我三爹还将军呢……】
【我说心里话他该不会听见了吧?可是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打我欸。】
【应该听不见?呸。】
【乌龟王八蛋。】
【敢拿朱婷婷威胁我?我又不喜欢他,他搞什么飞机?】
【……我要是被他发现没睡着,他该不会真的带朱婷婷去吧?】
【我突然就困了。】
是熟悉的聒噪。
范虚夷只笑。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奚送还真睡着了。
范虚夷抱着她跟在立夏身后,从一扇门穿过去,一股阴风扑面而来。
咔哒咔哒的响声将奚送吵醒。
从范虚夷怀里扭头看去,她瞬间不瞌睡了。
果然是七层不错。
但……
狭窄的走廊只够站一人。
没有围栏,没有楼梯。
只有拴在七根柱子上的大铁链,连着的石台悬浮在空中。
巨大的石台上什么都没有,但要想从这里看到下一层,就必须从这层石台上跳到下一层才好。
且每一层石台,都巧妙的将各个方向围住,不管从哪里都看不见下一层。
只隐隐的看见下一层石台的铁链在不断地晃动。
“这要怎么下去?”奚送脸色惨白。
七层楼可不低了。
而且这座宫殿,每一层的高度最少都有五六米。
要是一个不小心摔下去,必死无疑。
更别提最底下的地板上竖着一层密密麻麻的铁刺。
“靠铁链走过去吗?”她小声问道。
“不,铁链上有机关,不能试图从那里经过。”
范虚夷说,然后将目光投在铁链拴着的柱子上。
铁链是内嵌在柱子里的。
奚送忽然觉得心惊肉跳。
一般人的脑回路都是和自己这样,认为顺着链子下去就好。
可如果真上了链子触发了机关,那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不错,我们想下去必须跳过去。”
立夏说。
语毕他将奚送从范虚夷怀里接过来,摸摸脑袋:“小送确定要下去?”
“恐怕不带上小送是不行的。”
范虚夷笑。
小家伙的本事,在底下可是会派上用场的。
“所以侯爷确实是想杀了我的?”醒后的胥昇在听过奚小送复述发生的事情后,第一反应便是这个了。
奚小送轻叹一口气,慢悠悠的点头。
她现在根本不想说话,因为胥昇是范虚夷自愿“分割”送给自己的,既如此的话,策反他还有什么用?
目前她已经完全没有兴许胡编乱造坏人心智了。
“俗话说得好,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你可以考虑换个主子了,或者远走高飞,反正怎么样都可以,随你的便。”奚小送郁郁寡欢的说。
当初决定策反胥昇的时候不过也就是为了培养一个范虚夷的仇人罢了,现在看来他没有多余的利用价值,也没有足够的脑子和自己并肩作战,那留下他在自己身边的意义是什么?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有些懊恼,为什么像初念一样聪明的伙伴那么少?
“罢了,侯爷既然已经想让我死,我再留下来也没什么必要,他能准你救我并收我,便说明我彻底没了用处。难为你费心了。”
丢下这么几句话,胥昇拱手之后便转身走了。
奚小送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也低估了他的脑子。
反过来倒对自己留下一抹自嘲。
自己这般笼子里的雀儿,有什么好嘲笑别人的?今日胥昇是弃子,但他可以跳出这个棋盘成为自由人,那明日、后日,明年后年,自己又能追上他几步?
胥昇到了范虚夷书房,范虚夷有些奇怪,因为在他看来,对方这会儿正应该接受奚小送的洗脑才对,怎么这么快来了?
还是说奚小送已经给对方灌输了什么邪念,让这厮来行动了?
压下诸多猜想的范虚夷,怎么也没想到胥昇跪下开口的第一句是请辞。
“侯爷,属下想要拜别您,已经求得了夫人的同意,求您恩准。”胥昇如此的开门见山,让范虚夷足足吃了一惊。
就连一边的车云航都没反应过来。
他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见自己的主子被谁惊诧到。
“何故。”范虚夷淡淡问道,话罢又似乎是有些不甘心,于是使得自己的态度变得强硬了些:“做本王的下属,想要离开,除非死。你跟了本王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吗?”
许是因为即将离开,胥昇的脸上多了些从容,他的笑也是久违的那般,他道:“属下明白,但属下昨晚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是吗?”
范虚夷愣。
他知道胥昇指的是昨晚的那场火灾。
胥昇又笑:
“如果没有夫人昨晚事先喂我的那些药,现在的我确实已经离开了,不过侯爷放心,属下当年受过您的恩惠,这些日子过来办砸了这么多事也没被您罚,已经是天大的赏赐了,无论离开与否,属下都会对您忠心不二,但属下更知道,您已经不需要我了,所以我是自愿来请辞,正好我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若他日侯爷有需要我的地方,还请召回我,即便相隔千里,我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您的身边。”
这些话落在范虚夷心里并不轻。
他感到的沉重是双倍的。
他知道自己做的“梦”醒后是在一年前,一切开始的一年前。
上回胥昇要离开,是因为他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失败服毒自尽,临终前跪在范虚夷的面前,说了相差无几的话。
范虚夷自然知道胥昇忠心,他也知道奚小送会在藏书阁策反对方,所以想借着这个局让他为奚小送所用,这样一来,也免了他死。
但没想到他忠心到了这个地步。
“好。”范虚夷说,话罢对门口的解小五吩咐:“拿了库房钥匙,去支三千两银票给他,具体做什么用随他的便。”
此话一出在场三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原都以为这事儿成不了,保不齐要出人命。
谁知范虚夷又对胥昇道:“你且先在这里等着,待本王开一张通关文牒,你拿了再走。”
胥昇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此时此刻眼泪簌簌狂掉,他自己也没把握活着离开镇国王府,没想到却收了这么多恩赐。
“侯爷……”
“是你的忠心救了你的命。”范虚夷这话说的可不是昨晚那件事。
语毕他破天荒的对几人露出笑,然后补充:“云游天下没有钱和通关文牒可不行,日后你也不必回到我身边,除非你没钱了或者惹事了,否则我不认你。不过你倒是可以带着你的游历经验来说给安儿听,又或者是编成书,总之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就在众人都以为见了鬼的时候,范虚夷又一秒黑下脸:“方才的态度和方才的话,本王这辈子只对你说这么一次,你要是记不住,本王再见到的,就是一具尸首。”
然而回应他的是几人的放松一笑。
这让他非常没面子。
“笑什么?”忍着怒火,他没好气的问道。
胥昇尴尬的摸了摸脑袋回答:“侯爷这样温柔的说话,属下一时半会儿有些消化不了,您这样真的太少见了……还是严厉狠绝些好,毕竟我们习惯了。”
“……你再说一遍?”
闻言胥昇噌的一下起身:“这话属下这辈子也只敢说这一遍了,侯爷息怒侯爷息怒……话说回来夫人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您也不要太强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