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秦牧猛然转头大喝道:“全军撤回营帐!”
苦苦期待已久的好戏将要看不成,范阳龙颜大怒,右手重重拍在沉香木扶手,喝道:“秦牧!你这是作甚!难道存心想破坏本王兴致吗?”
秦牧赶紧抱拳解释:“回皇上,今日一顷碧空万里无云,却忽然落下数滴雨水,加之咸亨国迟迟不现身,臣担心咸亨国有阴谋。”
“雨水?”范阳冷冷哼了一声,“朕怎么没有察觉?”
便在此时,方阵之中有人发出一声惊呼,随后倒地身亡。
果然有诈!秦牧再顾不得什么皇命难违,若是范阳恼怒怪下罪来,他秦牧一人承受便是!他掉转马头面向万人大军,竭尽全力一声嘶吼:“咸亨国使诈,全军撤回营帐!”
范阳暴怒而起,大喝道:“若是有人胆敢撤退,就地正法!”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有所动作。毕竟金战大将军只是将军,发出的声音远远比不得纶音。
秦牧气得浑身发颤。当初咸亨国使者来访,邀请鹰扬国进行一场旷世国战,他在朝堂之上极力表示反对,范阳却听信一众奸臣谗言,答应了下来。而现下,一万五千条性命危在旦夕,范阳却仍然执迷不悟。
狗皇帝只在乎自己喜怒哀乐,而视百姓性命如草芥刍狗!
秦牧骤然抽出宝刀,刀尖直指范阳,怒喝道:“皇上,你倘若再不下命令让全军回营,休怪微臣忤逆犯上!”
范阳双目骤扩,大为震惊,但转瞬之后即冷静下来。他知晓在如此之短的距离内,秦牧的确有本事于眨眼之间取得自己人头,但“谋反”这个罪名,秦牧担当不起,毕竟秦家五代的忠诚,早已记录在册。他便有十足的信心,认为秦牧仅仅是言语威胁,并不敢果真造反,“秦牧啊,待今日战事结束,你就在这沙场之上自我了断吧。”
秦牧目瞪口呆,全然没有料想到范阳竟出此言。
他身旁的副将赶忙为他求情:“皇上,秦将军精忠报国二十余载,功劳苦劳冠绝全国,还请皇上法外开恩!”
范阳只是坐回龙辇之上,右肘支在扶手,整个人便这么斜倚着,双眼半眯,懒懒散散地打着哈哈,“方将军,你陪秦将军一起去吧。”
方姓副将毫无怨言,双手抱拳,大义凛然:“谢主隆恩!”
便在此时,有一点水滴刺破龙辇华盖,正刺入范阳身后手持箐蕉叶的少女的头顶。少女来不及发出闷哼即倒地身亡。
范阳这才明白秦牧所言不虚,赶忙胡乱扑腾双手坐直身子,一边扯着嗓子嘶吼道:“撤退!快撤退!”
于是方阵之上,战马掉转马头,马车掉转车头,士兵掉转脚尖。方阵登时变得杂乱无章,千军万马一股脑向帐营冲去。
奢华富贵而笨重的龙辇终究快不过穿梭如箭风驰电掣的战马与战车,范阳很快就被落在了后头。于是,他为了保全自己,弃车保帅,一手紧紧抓着扶手,另一条手臂则伸向前方不断拨弄,好似正拨开遮挡在前头的杂乱枝叶,“停!你们全部给我停下!”
唯有秦牧与方姓副将勒马停下。
即知大难当头,哪里还会有人去在乎什么君言纶音。
水滴落下的速度与密度忽然变大,如一枚枚细不可见的银针,轻而易举地刺破青铜头盔,刺破皮肤,刺入头骨。
士兵先后倒下。上半身尚未触及土地,即已身亡。
便是狂奔的战马亦经受不住如此冲击,陆陆续续折了前蹄,马上的战士摔落下来,或遭马蹄踩踏、粉身碎骨,或遭雨滴刺穿身子、瞬间丧命。
一时间,沙场果真成了“沙场”,飞沙走石绵绵不绝,遮蔽了惨象。
惨呼声、驱赶声、骂街声声声入耳。
秦牧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一同征战多年的兄弟,一个个倒下。
他早已泪流满面。
他只恨自己没有及时斩了那个昏君!
范阳依旧坐于胡乱颠簸的龙辇之中,蜷身缩颈,双手紧紧抓着扶手不敢动弹。纤阿四人早已被莫名落下的水滴夺去了性命,摔下龙辇不知所踪。四匹宝马亦多多少少受了伤,正不顾一切地横冲直撞。
范阳面色苍白,身子随着龙辇不断起伏颠簸。他出口的声音已是颤抖不已,同时带着凄凉与绝望,“秦将军...护驾...”
秦牧正准备扬鞭赶去,便有数点水滴刺破华盖,带走了范阳。
同时又有四五点水滴,先后带走了秦牧与方姓副将。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鹰扬国全军覆没。
偌大的一片沙场,横尸遍野,黄沙之上竟未留下一滴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