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 2012年7月南西口市避难营
南西口市郊的高速公路被完全封锁建立起一块应急避难所。无数灰绿色的帐篷不整齐地排在脏兮兮的路面上,荷枪实弹的士兵在周围不停地游走,脸上表情很严肃,就像这里每一个联安市的幸存者。
我在铁架床旁边,靠在叠成方块的被子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就在没多久前,我还在生死线上挣扎,而现在,我安全了,只是,变得孤身一人。
帐篷里有十二张床,我在最里面。大家都在忙碌着交谈自己末世中的痛苦和幸存的感受,一个小女孩在兴奋地拿着牙膏边刷牙边对她妈妈笑,另一边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人抱怨着没用的手机。信号被阻断了,这是必然的,旁边还有两个中年人在聊着希望得到家中的消息,最靠外的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脸色很古怪,坐立不安地不断搓着手。我就只是看着他,他偶尔回头环顾一下,随而又紧张地装作整理东西的样子。事实上,没有人会注意到他,除了我。
而第一天,我几乎坐在床边一整天,睡前勉强吃了点分发的压缩饼干和维生素片,屋里有一个铁水桶但人们很少用,因为大家都是在末世中度过的。旁边地上有一点牙膏沫,是刚才的小女孩刷牙留下的。孩子,永远能让人们在末世中看到希望,因为他们对生活的天真态度和对美好幻想的勇气。
第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听到周围全是辗转反侧的声音。突然而来的安全感让我觉得心里有什么在崩塌,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睡去。
梦中我又梦到了和大家一起从研究所逃走的场景,惨白空荡的走廊,钢铁框架和各种加厚门……疯狂的科学家和变态的极端组织……
第二天醒来,我感觉真的活过来了。那些苦难的日子将一去不返了,国家很快会清除箭头计划组织,而我也能重新过回正常的生活了。懒散的阳光透过帐篷侧面的空洞洒下来,照在稳实的地面上。我一整天在外面走动走动,沿着边防线走了好远然后回到自己的帐篷,由于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教训我记住了离开的路这样就不用再担心回不去了。就这样我过了两三天平稳但有些空荡的日子,和大家聊聊天,安慰下对方,讨论下接下来的生活打算。还有一个人声称他听说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到南西口市统一联系家人与他们团聚了。大家也没在意真假,欢乐地庆祝勉励起来,都笑得挺开心,除了那个奇怪的孩子,他好像一切都在装作身在其中,可是他极不协调的表情揭明了一切。他是因为末世中受到伤害太大精神失常了吗?还是,还能有什么原因吗?我苦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夜里,我起身上厕所,皎洁的月光洒在荒凉的四周,黑漆漆的帐篷倒显得有些吓人。我摸索着往厕所慢慢走去,忽然什么东西猛然撞到我,我不由吓得叫出声但马上我停住了。是那个男孩,月色下我能明显看到他脸上抽搐的筋因紧张而颤个不停。“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露出真面目的,这里不安全,不逃的话,你会死的要多惨有多惨……”他故作轻松却沉重喘息的话语吓得我往后一退险些没站稳。我稳了稳,抑制住压抑的心情尽量平静地说:“你……为什么…知道?”
他好像没听见我说什么自己兀自小心地扫视着四周:“这里的布防比之前我在的地方重多了,直接跑出去的话……”
“喂,你……你冷静一点呀?这里是安全的,而且你这样冒失的冲出去,他们会以为你想……”我慌张地解释道,也不知道我自己是否能够信服我的所说。
“够了,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拼一把,跑不出去也好歹死的能痛快点!”
他一手不知何时紧紧地抓着我,眼里闪烁着坚定的暗光。
“你跟不跟我走?”
“……我?拜托,你要好好想明白,这里已经不是之前……”
没等我说完,他猛地甩开抓着我的手,向后退了一步,看着我缓缓摇了摇头。
月亮躲进了云层里,四周又蒙上一层墨色的雾。但他却静得可怕立在那儿,好像从未动过一样。他的嘴唇缓慢地上张下合,他说的是:“你明白也已经太晚了。”
“等等……”
他迅速地转身穿过几个帐篷间的缝隙随着脚步声的淡化消失在了黑暗中。我克制住我追上去的冲动,心像疯了一样跳个不停要炸开一样,我近乎颤抖着走向厕所,把手缓慢伸向冰冷的铁把门,摸索着打开了门的开关。白色的节能灯亮起,我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下。上完厕所后我准备回到自己的帐篷,黑暗中白天的路线好像变了样一般我心里紧张起来。我擦过一块帐篷发出哗啦声让我更加恐惧起来。什么叫“已经太晚了……?”
远处突然传来两三声连续的枪响,我被震得马上清醒起来,黑暗中模糊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而浸透了夜色。我知道事情好像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