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仲秋宫宴上一场武道巅峰之战,瞧得人间庙堂的贵人们满面惊诧,啧啧称奇。
这还是人干的事儿吗?
只是短短数十息的功夫,除了那颗拦腰折断的月桂树之外,看似完好无损的长乐宫前殿广场和庭院,其实内里早已残败不堪。
仅仅是长条形的青石砖下面,便已是如蚁穴溃堤般枯朽糜烂。
一个是遮天境的大宗师,另一个,只差一步便登堂入室。
二人万钧若羽的神通,一招一式,皆蕴含着遍压万籁的武夫怪力。
景德皇帝此时此刻,是真心后悔。
说好的只是切磋而已,谁能想到这个鸣沙洞天的楚战风,毫不顾忌老祖身份,竟对一个晚辈下此狠手!
龙颜大怒的李阙旋身狠狠瞪着鱼朝恩:“这就是你引荐的人?!”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大宗师太监权当没听见圣人的斥责,躬着身子,将头埋进胸膛。
而心下,却是一阵窃喜……
再有几息功夫,姜家三郎就是废人一个。
就算是陛下降罪,他也绝不允许安阳侯府出一个武道大宗师!
甚至为此,不惜将视作心头肉的干女儿献给鸣沙洞天。
此刻,心急如焚的姜婉儿正准备让身后的小甄柔上前帮忙,结果回头一瞧,那丫头早没了人影。
而从人群中闪出的,不仅仅是甄柔,还有一个手心握着一团明火的胡服女子。
随小侯爷进宫的窦青童和温菱,还不够资格参加仲秋宫宴。
所以只能在皇城掖门外干等着……
至于护卫长乐宫的靖玄司高手,没有陛下的命令,谁也不敢上前。
当二女飞身至半空时,忽然被一股莫名的强大罡风震退……
随即,众人便看到了一幅匪夷所思的场景。
姜家三郎从那颗被震断的月桂树旁边,似乎仅踏出一步,便跨到了对手的身后。
说话的同时,竟一把揪住楚战风的脖领子,高高举起。
“通”一声,将个遮天境的大宗师重重摔在地面。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青石地面被砸出一个方圆数丈的大坑,尘土飞扬,迷尘四野。
肉身被占据的姜叔夜还不罢手,嘴里骂骂咧咧地闪到坑里就是一通捶打。
“老不死的,让你手贱,让你欺负我师弟……”
几息之间,拳如雨下的姜叔夜,硬是打穿了楚战风的三品护体罡气,并一拳轰碎了他的气海雪山。
堂堂一个遮天境的大宗师,居然连一丝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不是不想,碰到秋陌这个千年老怪物,他的四肢早就被一股玄妙的真气所禁锢,和一具走肉行尸没有分别。
除了能激发护体罡气外,楚战风什么也做不了。
这时,姜叔夜身后突然出现两道人影儿。
正是鸣沙洞天的二品文圣赫连朔,以及归元无极境的大天师灵阳子。
方才这二位老祖是唯一留在大殿之内的人。
教训一个四品武夫,他们可没什么兴趣凑热闹。
可就在殿外传来月桂树轰然倒地的声音时,赫连朔忽然脸色大变,第一个虚空踏境离开。
结果刚到殿门口,面前突然被一堵无形气墙拦住。
赫连朔大袖飘摇之际,浩然真气澎湃而出,却怎么也破不开眼前神秘真气造就的气墙。
最后,合他二人之力,才脱困而出。
就是这被耽误的茶盏功夫,鸣沙洞天的武道大宗师,被人废掉了百年修为。
怒不可遏的二人正欲出手时,那道白影儿却一闪而逝,消失不见。
紧接着,离地百丈的皇城半空,传来一个声音。
“要打架的,上来……二品,我呸!”
漫天银辉洒在高高在上的那道白衣身影上,散发着霸气横溢的流光寒芒。
而这句话,同时也清晰地传入长乐宫大殿前每一个人耳中和心间。
所有人抬着下巴,如敬神佛般仰视着月光下那道影子。
“啧!”
瞠目结舌的圣人李阙,怎么也不敢相信,姜家三郎的修为竟恐怖如斯。
难怪有本事斩杀十三境的无相兽王。
可震惊之余,景德皇帝心中却又是五味杂陈。
欣慰的是,靖玄司和朝廷有他坐镇,必能震慑九州心怀不轨之人。
东夏王朝至此无忧矣!
同时又担心,姜家三郎一旦生出异心,这天下还有谁能挡得住他?
原来还有大宗师鱼朝恩这根定海神针,可如今,瞧瞧鸣沙洞天那位,哎……
李阙低头斜瞅了眼身边面露喜色的姜婕妤,悄声问道:“你不是说他只是武夫四品吗?这怎么一下子……”
姜婉儿呵呵一笑:“我家三郎一天一个样,半年前,不还是神都第一纨绔子吗?他的造化,恐怕只有老天爷晓得!”
说罢,他看着不怎么高兴的皇帝,话锋一转:“陛下,三郎最听臣妾这个姐姐的话,您又是他亲姐夫,咱们是一家人,有他在,何须招揽什么鸣沙洞天的老祖们,也省的陛下为难。”
“嗯,婉儿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李阙言罢,旋身看了眼自作聪明的大太监,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盯着半空月色下的三道影子。
此时的鱼朝恩,心中怒火早已被恐惧代替。.
姜家小儿眨眼功夫,废了和自己修为只相差不到五六重的楚战风。
那,那自己这条命,日后岂不是任由他取?
鱼朝恩怎么也想不通,姜叔夜明明一个初入金刚不灭境的四品武夫,怎么能够瞬间将修为提升到如此可怕程度。
不过,楚战风毕竟只是遮天十重境。
世间修士,不是没有过越境杀敌的先例。
但姜家小儿再是强横,对付一位儒家文圣,外加一位归元无极的大天师……
除非他是神魔附体,否则,定然死在两位老祖手里。
抱有这种态度的,不只是鱼朝恩,还有最关心姜叔夜的两位红颜。
并排而立的宁芙蓉和甄柔,四目紧盯着夜空中的战况,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虽说轻而易举地废了一个武道大宗师。
可人间二品的存在,那就另当别论了。
甄柔虽是身负异能,但对修行界的了解,自然比不得从小耳濡目染的宁芙蓉。
于是破天荒地放下身段,聂聂地向身边的胡服女子询问道:“三郎……打得过那两个老乌龟吗?”
宁芙蓉眉心皱成了一团,满面焦急,恨不能背生双翼冲入夜空。
可惜,她只是个清风境的符师。
别说上去帮忙,恐怕连他们身前十丈都近不了身。
听到甄柔这么一问,她忧心道:“二品文圣的战力,能将整座神都城夷为平地,再加上一个归元无极的大天师,三郎,三郎怎么可能……”
宁芙蓉不敢再说下去,更不敢再往下想。
倘若三郎真的今夜殒命皇城,自己定会毫不犹豫地陪他一起共赴黄泉,绝不独活。
此时,就在所有人屏气凝神,仰头盯着半空时,突然间从天上掉下来一个人。
众人错愕之际,低头一看,浑身血淋淋且还断了一臂的道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俄顷,只见他艰难地爬起身,一只手捂着鲜血汩汩直冒的左肩,亦步亦趋地走向那处数丈宽幅的大坑。
发髻散乱的道人扶起奄奄一息的楚战风后,身形一晃,骤然消失于天地间。
大殿前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下一刻,又有两人同时落地。
只不过,一个巍然而立,一个蜷缩打滚。
姜叔夜向前踏出一步,抬脚踩在痛苦不堪的儒家二品文圣腰间。
厉声道:“姓赫连的,你那心宫文海里藏得都特么是什么腌臜玩意儿,两百年前我就警告过你,不得迈出凉州一步,可你他娘的当我说话放屁,是不?”
随后,这具蜀锦白袍身躯里,想起了另一个声音。
“老秋,你和这家伙认识?”
“废话,赫连朔刚一离开鸣沙洞天,我就闻到味儿了,不然你小子今夜非得被他们毁了根骨,修为尽费!”
“那你再帮我个忙呗!顺道连那个阉人大宗师也收拾了,如何?”
“想得美,自个儿想办法!这都快小半个时辰了,阴神离体太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好了,这家伙你愿杀愿留,随你便,我走了!”
“诶诶……我去哪儿找你啊?”
“还能去哪儿,小东湖呗!”
这时,姜叔夜浑身一激灵,眸中童孔即刻恢复如常,重重呼出了一口气。
他低头看了眼半死不活的二品文圣赫连朔,俯下腰身后掌风如雷,瞬间击穿其神庭大穴。
天大的便宜不捡,还能放了他,笑话!
姜叔夜嘴角一撇,手心骨符亮起,掠走了那缕圣人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