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如流水,缓缓沿着天际流向地平线,迎接黎明。
这是蓝伊夏失踪的第三天。
何雨萧站在被晨光打亮的房间里,掐掉手上的烟头,一手勾起椅背上的外套,大步流星跨了出去。
身后的烟灰缸里栽满了大大小小十几根烟头,空气里都充斥着浓重的尼古丁味,被晨光照亮的房间里隐约浮动着缕缕白烟。
安羽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何雨萧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分散在各地。
一旁的江思岩也神情凝重地检查着各个角落。
这是一间废弃的仓库,距离峡城市中心约一小时的路程。
从外面破旧的铁门来看,没有人会怀疑这个地方里驻扎着一票绑架的混混。
混混人数约三十多个。
找到这个地方也多亏了蓝伊夏的手机,这款和何雨萧一样的手机,何雨萧曾心血来潮设了个定位,导在自己手机里,但在蓝伊夏失踪时,手机应该是被没收了,一直没有开机。
结果,就在昨天夜里开了机,何雨萧连夜找人查询地址才追踪到了这里,省了寻找蓝伊夏的过程,一切都依之前的计划行事。
木影一身黑色便装走过来,朝安羽点点头,就看到两人默契地走向一辆车,开了车门窝了进去。
这边的江思岩将手上的小东西塞给了何雨萧,说了声“小心”。
何雨萧冰冷的面上裂开一道缝,隐约露出一个笑算是回应。
仓库对面一排的居民楼,此刻蹲满了便衣警察。正坐在一户人家门口假装聊天的监狱长看着他们的方向,似乎轻轻点了个头。
这边,何雨萧打了个手势后,单枪匹马地打开那废旧的铁门,走了进去。
身后一票众人睁大眼盯着前方,等候信号。
何雨萧走进去才发现,从外面看似一个小型仓库,到里面看到一排各式各样的仓库时,他终于知道铁门为什么不上锁的原因了。
眼前的仓库约三十个,有一半的仓库外形一模一样。
他听着微型耳机里安羽的提示,直接向右,再从两个仓库间极窄的空隙里穿了过去。
黑色衬衫所过之处,全部染上一层油光,何雨萧闻了闻,觉得不对劲,又用食指偕了点。
这是掺了假的机油?
没多想,脚步已经跟着安羽的提示走到最里面的一个小型仓库。
耳机里没了安羽的声音,听到木影说,“昨晚手机里显示的位置就是那里。”
何雨萧心头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重,刚想问木影那边情况如何雨萧,就听到耳朵里一声脆裂。
侧了侧头,从耳朵里倒出一个小晶片。
何雨萧皱眉,这是美国最新的微型耳机,怎么会自动引爆?
猫着腰躲在那小型仓库对面,刚好看到对面的门开了一点点,里面散七散八躺着四个混混睡在木板上。
有一个正打着哈欠出来骂骂咧咧,“整那么好待遇干嘛,一会水一会汤的,这都几天了还不让兄弟们上!”
仓库的门被他一脚踢开,却是小动静地踢,身后睡着的几个混混嘴巴动了动,骂了几句脏话又接着睡了。
这边这个小混混才又继续骂些“欺负我新来的,老让我做这做那,好事都你们占了!”
随着他出来,仓库的门没有关上,何雨萧伸长脖子也没看到里面的人。
正掏出江思岩刚给的一包香粉准备行动时,一声枪响划破天际。
何雨萧的身体瞬间僵硬。
这是谁开的枪?
不对,不对。
从哪个地方开始就有不对劲的地方了。
没有上锁的铁门。
新鲜的刚涂抹在仓库四周的机油。
木影的话。
脆裂的微型耳机。
那声枪响…
想到了什么,何雨萧突然冲了进去,惊怒的吼声盖过了身后传来的第二声枪响。
“蓝伊夏!”
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这是木影心内的呐喊。
仓库外已经一片混乱,安羽和江思岩背对背面对着眼前耍着水果刀的一群混混。
混混们裸着上半身,各个胸前整齐划一的狼纹身,正咧开尖牙目露凶光朝他们做出攻击的架势。
另一边木影正跟一个体型较大的男人进行殊死搏斗。
地上跪爬着奄奄一息的监狱长,他的头顶立着一只灰不拉几的运动鞋,再往上是破旧的灰色休闲裤,蓝色短袖,一张粗糙的脸上驻扎一对老鼠似的眼睛,半截眉毛和矮塌的鼻子让整张脸上都传达一个信息。
我是坏人。
若蓝伊夏在旁边,一定会认出这张陌生的脸便是她那天晚上遇到的那个男人。
若是何雨萧在旁边,一定会认出这张不陌生的脸他已见过两次。
若监狱长刚刚没有叫他的号码牌,此刻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大腿也不会连挨两枪。
可他现在只能匍匐在这个人的脚下,嘴里模糊不清地喊着,“别杀我,陈…耀…”
陈耀咧嘴一笑,细小地眼睛眯成一道线,他坐在凳子上,微微俯身去看地上的人。
“求我呀,哈哈,你当初怎么对待我的,今天统统还回来!”
他说完哈哈大笑着看向一旁打的难分难舍的二人,颇意味深长地看了许久,在木影被打趴在地上时,他啧了一声,“当时何雨萧一个人对我们二十多个人时,可不像你这么……”故意地顿了顿,接着拖了个长调,“弱——!”
木影擦了擦嘴角的血,直觉告诉他,面前的男人是个受过打击的变态。
一出场就开枪打废了监狱长,又要求对面的傻大个和他对打,又让一票混混围住安羽和江思岩。
居民房里的便衣警察全被制服,一个个蹲在房间里被卸了武器,双手被自己腰上的手铐锁住,不敢动作。
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眼前的人像耍着他们玩一样,坐在那好整以暇地欣赏着。
或者何雨萧单独一个人进去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就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这边安羽和江思岩背对背靠着,看到木影被打趴下,抬脚就要往这边来,面前的混混上前一步挡住路,手上的水果刀耍得眼花缭乱。
安羽却冷嗤一声,“找死!”
谁也没看清他怎么动的,只看到他一步朝前侧身躲了一下,手上便多了五把水果刀。身后的江思岩默契地后空翻踢走一个混混,那个混混踉跄后退带倒了两个人。而此时,安羽提起江思岩的上半身,只看到一双约43号的大脚朝着面前的混混们的脸上踩去。
短短几秒,地上躺满了混混,安羽和江思岩却趁热打铁,上去逐个踩断胳膊和脚跟,对着那可憎的脸又补了几拳。
一时间,耳边尽是鬼哭狼嚎。
陈耀脸上没什么表情,或者说根本看不出他是在笑还是恼,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直到木影踩着傻大个的肚子,陈耀突然站了起来,眼睛却不是看着木影,而是仓库铁门的位置。
远远地走来两个身影。
木影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揽着蓝伊夏慢慢走过来。
何雨萧,他……怎么了?
安羽和江思岩看到蓝伊夏一脸平和,皆松了一口气。
转过头又警惕地盯着这个陌生的男人。
听到身后那个变态的陈耀问,“壁虎,姓何雨萧那小子呢?”
壁虎似是没听到,他侧过脑袋看向蓝伊夏,咧开一个笑容,一排细白的牙齿把他那张黝黑地脸衬得十分喜庆。
“你等着我,我会去找你的。我答应你的也一定说到做到!”
他说完就将蓝伊夏推到安羽怀里,头也不回地绕过木影,走向陈耀。
陈耀此刻正坐在椅子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见他过来,略索然无味地问,“看上她了?也是,放那都三天了,到嘴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壁虎讽刺地笑了,从怀里摸出一把枪,抚摸了几下枪身,随后把枪眼抵在陈耀太阳穴的位置。
“我们,该回去做个交代了。”
陈耀还是坐在椅子上的姿势,枪抵在太阳穴时,他不怒反笑,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加深,下一秒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
“所以我说了,你妈的死是他们害的,不是我!我爸妈也死了!死了!都是他们害的!你现在应该拿枪抵着的人是他!是他们!而不是我!”
“不,陈耀,这是你自找的,我妈也是因你而死,你隐瞒了你对别人做的那些事!你妈是被你气死的!你爸是被你连累而死!他被你拖欠的高利贷押走,可你知道你爸做了什么吗?你爸偷了高利贷的钱,却放在我妈那让她保管!呵呵,他知道被发现是死路一条,却没想到他还是逃不了一死!可是,我妈呢?!她是最无辜的!你们家,欠我一条命!”
壁虎拿枪的手有些颤抖,他一直在外面偷鸡摸狗的混,知道家里唯一的亲人死去时,时间都已经过了一周。
尸体都已经火化完毕。
他在世上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的母亲。
所以,在听到那个女人说出那句话时,他突然看淡了一切,最重要的人已经死了,做再多的复仇也于事无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