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很相信星座,我不相信。
因为她是天蝎我是水瓶,她说我们根本不配,我不信。
后来我信了。
后来我知道我一直都弄错了,水瓶座的最后一天是二月十八号,十九号的我,其实是双鱼,和天蝎座是满分相配。
后来遇到个小姑娘,她脾气不好态度很差,聊不来就来气势汹汹地抨击我。
“你根本不懂,天蝎座就是这样的,一般人理解不了。”
我那一刻被逗笑了,然后我和她道歉,“对不起,我确实不了解。”
许多事不知怎么的,以前从来都不曾知晓,在某一天就全都知道了。
我以前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水瓶座。
我以前不知道跟我一起从小长大的老钱是天蝎座。
我以前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也是天蝎座。
我只知道我特别特别喜欢的那个人是天蝎座。
原来他们都一样。
难怪很像。
那天我和一帮朋友去吃饭,我们坐在KFC狼吞虎咽,突然小梦推门进来了,她点了一份冰淇淋,然后看到了阿西,过来打招呼聊了会天。
原来她是要去看电影,一个人看电影,应该很孤单吧。
其实我当时已经觉得和她没有可能了,但是我鬼使神差地买了张电影票。
放映厅很大,关了灯一片漆黑,我不知道她坐在哪里,她也不知道我在这里。
那场是电影是前任三,诺大的空间里响起那首好听的歌,体面,电影散场了。
我走到楼下,默默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我说:“喂,在哪呢,出来没。”
她说:“...你,我马上下楼了。”
我说:“好,我在楼下等你。”
她来了,我笑着。
“走,喝两杯去?”
她也笑起来,“怎么,坦白局啊。”
乌苏已经空了七八瓶,横七竖八地躺倒在桌面上,她酒量其实不大好,但是爱逞强,也愿赌服输,骰子摇不过我,输了就要喝,然后她就去厕所吐了。
我去厕所看她,怕她出事,她抱住我就开始疯狂地亲吻。
那时我没有推开她,但我决定真正地放开她了,我觉得她大概是给不了我独有的那一份,而可以是对任何人。
然后我扶着她去了酒店,她睡得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我躺很久也没睡着。
这大概就是最后的温柔,可放弃一个人竟然如此疼痛。
睡到第二天中午,小梦醒来以后当着我的面删掉了之前暧昧的那个男人。
她说:“我们在一起吧。”
我相信爱情,是因为它可以颠倒四季,让冬天里也能开出牡丹来。
后来的时间里,我们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打游戏,一起逛街,一起在清晨起早,一起在深夜缠绵。
我们做尽了世界上能让人感到幸福的事。
每个假期结束后的返校,我坐高铁到虹桥,再搭一趟公交直达学校,她都会在门口静静地站着等我,她看到我,我看到她,眼里的思念都要渗出眼眶。
第二年的夏天,学校组织一次外出活动,在西递宏村,在我们的家乡。
宏村门口有两棵百年的红杨和白果,树边有家小店卖好吃的烤猪蹄,隔壁有家不太好喝的奶茶店,我们坐在奶茶店的二楼一边写着作业,一边看远山和云。
那天我们找到一家老街上的小酒吧,那天阳光正好,酒吧里很安静,只有我们。朋友们举起酒杯碰出清脆的声响,吐出的烟气顺着窗口被风带走,我们大声笑着,我把身边的人搂得很紧很紧。
很久以后有朋友问我:“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我倒觉得是好事。”
我说:“那个时候我又重新变回了学生,和心思纯净的朋友们一起坐在徽州古镇酒吧的小木椅子上,阳光透进来,每个人脸上都是最快乐的笑容,她也看着我,她眼里只有我。这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无论如何。”
小梦无意中翻开酒吧厅中摆着的一本笔记,里面全是来过这里的人留下的记忆,她也提笔写下了一段。
“我和老陈相遇的第322天,
老陈同志依旧每天惹我生气,
愿所有两人所想都能实现,
愿言行合一不辜负所有深情,
无论前方如何,
都尽自己所能去相伴前行,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句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但她不知道是要多好的事,才能让人有勇气不问前程。
那一年的国庆,父母来上海看我,老爸开车带我们去浦东玩,那里有不少他的老朋友,我们去了东海,吃了好几天的海鲜快吃吐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和小梦见面。
我爸说,嗯,这个女孩有点黑。
我妈说,嗯,这个女孩有点能吃。
我笑得开花,她气个半死。
其实我知道,他们挺喜欢这个女孩,当作家人,说几句不打紧的话。
后来有一次我们吵架了,已经完全不记得是因为什么,一连几天都没有说话,原本我们计划周末要出门旅游,很快就到了周五的晚上。
我躺在床上盯着时间,在狠狠地发誓。
要是六点钟你不找我我就不去了。
要是七点钟你再不找我我就自己去了。
要是八点钟你再不找我我就真的自己去了。
然后手机“叮咚”,我垂死病中惊坐起。
“明天我们什么时候走呀。”
“走什么走,去哪里。”
“不是说明天要出门的。”
“不知道,不去了。”
“哦,好吧。”
她没有继续回复我,足足五分钟!我无法忍受了。
“你要是有什么话想说,现在下楼。”
小梦眼睛红红的,看到我,她就哭了出来,她紧紧地抱住我。那一秒,我就知道自己错了。
不过人生中总是有无数个后来,我很怕看到女孩子哭,以前我觉得只要是把别人弄哭了,就是我的错。
后来我才知道,唯一的错就是根本不该让她为你掉下一颗眼泪。
不要让爱你的人为你掉眼泪。
第一件事就是去镇上的庙里。
庙里几乎什么都没变,还是那么安静,那么平和的气息。
许多年前的那个愿望,我终于可以带着一个人回来,把它还掉。
我分外虔诚地上了一炷香,因为我想,即便是神通广大的菩萨,在广袤的时间洪流里,在星光下的茫茫人海中,果真让我遇见你,一定也非常不容易。
回到乌镇了,与它阔别五载有余。
而今带着她一步步,走过当年我来时的路。
乘乌篷船荡过水面,看江南夜里的灯火。坐在民宿的榻榻米上对饮镇上特产的酒酿。牵着手在人群中奔跑看路过的小店里花灯交叠。还是那家酒吧,我点了一杯比当年更难喝的酒。
而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那段美好的回忆无可避免一天天黯淡下去,但其间的那个清晨,开始愈发地明亮起来。
一夜窃窃私语未眠,我起床。七点钟的小镇像是穿越了时光,我在青石板路上快活地走,走过小桥穿过小巷,河边有人在洗衣服,木槌重重地落下发出闷响,我买回一手热气腾腾的早点,和她一起笑着吃完相拥入眠。
我真的以为那便是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