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宅成仔细地将棉床垫放在木板床上铺平,然后又仔细地将白色纯棉的床单铺在床垫上。
他仔细地拉伸床单四角和边沿,让床单平整没有褶皱。
然后他将棉被芯装入洁白的被套,牵着边沿抖动,将被芯和被套抖平,折叠起来放在床上。
再将枕芯放入枕套,将枕套塞实拉上拉链放在床头。
再然后,他躺了上去,仔细地嗅着棉被散发出来的阳光和新棉的香味,发出了舒服的呻吟声。
李宅成望着天花板,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心中唏嘘不已。
他来到了一个小山村,并租下了一个房间,寄居在房主人家里。
房主人名叫张小丸,年纪约30岁左右,和他相仿,皮肤偏黑,个头近1米8。
房主人养着一条黑嘴的长得很丑的狗,个头不大,除了嘴上和周边的毛是黑色的外,其他地方一概黄黄白白。
房主人给他的狗取了个名,叫黑仔(李宅成觉得这名字不贴切),对它极好。
房主人张小丸似乎本不愿意李宅成打搅他独居的生活,即使李宅成愿意给他租金。
但或许是因为房主人不想违背丸叔的意思才答应的,房主人张小丸对丸叔很是尊敬的。
张小丸答应李宅成入住后,并没有苛待李宅成,他将最近才晒过的棉垫和棉被以及一套新的纯棉的三件套放在了李宅成的房间里,当然他不可能帮李宅成铺床。
说起丸叔,丸叔本名叫张大丸,50多岁,是张小丸的邻居。两人同姓,但不是亲戚。
李宅成是在路上认识的丸叔,丸叔带着他来到了这个小山村。
在李宅成遇到丸叔之前好几个小时,李宅成在附近新安市买了一辆山地自行车。
花了他快2000大洋,让他好是心疼。
然后他随便准备了下,随便看了下地图,就出发了。
他找了条不是很宽的泊油路就上了。
他边骑着自行车边看地图,后来干脆把地图往包里一塞,顺其自然吧。
他骑着自行车沿着省道自由驰骋,惬意至极,差点放声高歌。
他得意忘形地蹬着自行车脚踏板,快意之极地观看沿路风景,好不自在。
他也不管周围的景色是真正乏善可陈,除了枯草就是落叶乔木的枯枝。
他也不管这严冬刚过,早春时节的寒风,贯入领口是多么的冷。
他之所以这么兴奋是因为他终于脱离了那个牢笼,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终于迈出了那一步。
只是其中不美的是,他也几乎抛弃了一切。
几个小时后,在经过了好几个村庄乡镇后,终于,他有些累了。
曾经经常坐着不动的生活没让他有好体力,反而让他衰弱不堪。
他开始走走停停,并打算找个落脚的地方。
但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都没遇到像样的乡镇村落后,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都开始有些垂头丧气了,那时太阳也明显偏斜了,但他在即将到来的五分钟之后就遇到了丸叔。
丸叔那时正开着一辆三轮车,因为拉了不少货物,左侧车轮又突然碾到了石头,车便开到了沟里。
还好车速不快,沟也不深,没有彻底反倒,但车子倾斜了,货物也散了一地。
李宅成遇到丸叔的时候,丸叔正好在捡地上的货物,于是李宅成将自行车停下,过去帮忙。
两人将货物搬到路边,将车子扶正,然后合力将车子推到路上。
这一下子李宅成剩余不多的体力被彻底榨干了,李宅成坐在了地上,仰着头,用双手后撑着地,吐着舌头像狗一样地喘气。
丸叔开始和李宅成聊天。
李宅成不擅长和陌生人交流,但丸叔很能侃。
丸叔先是向李宅成道了谢,又从三轮车后车厢的货物中拿出碳酸饮料递给李宅成。
李宅成那时笨拙地要推辞,但拗不过,就接受了。
丸叔问李宅成的姓名,李宅成也问了丸叔的。
李宅成听了丸叔的全名后,有些想笑,他将别人的名字联想到某种东西上去了。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他闷骚,有着无穷的想象力。
他也不想想自己的名字又有多好。
丸叔瞟了眼李宅成的自行车,问了李宅成一些情况,赞叹年轻人体力就是好。
两人聊了一会儿。
李宅成知道了丸叔村庄的名字叫“咕噜村”,他觉得村子名字很有趣。
他也知道了丸叔开着一个小卖部,卖些吃的喝的、油盐酱醋什么的。
丸叔口音里带着乡音,但李宅成基本能听得明白。
两人聊着起劲的时候,李宅成颇有种知己的感觉。
李宅成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说自己想找个安静美丽而且吃饭住宿都便宜的地方住上一段时间。
他说着说着就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不开腔了。
丸叔看着他,就说:“宅成啊,看你就像在城市住惯了的人,你说的那种地方,这沿路上是没有的。”
“就算有,你想长住也不一定住得惯。”
“这样吧,天也不早了,太阳也快下山了,你和我去我那村里吧,你沿着这条路还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到西山镇。”
“西山镇那地方也没有像样的宾馆酒店,脏得很,估计你也住不了。”
“就随我去,从这里过去不到一小时,我给你找个住处,保证干净。”
“我那村里以前也很是秀美的,现在嘛是变了样,但你想住多久都行。”
“我觉得和你挺投缘的,你又帮了我这么大忙,我想和你再好好喝杯酒、吹吹牛”。
李宅成欲推辞,却又觉得丸叔的话有理。他也累得慌,也对丸叔的村庄起了些兴趣,就酸了一句:“那就叨唠丸叔了”。
丸叔摆手道:“不存在!不存在!”
之后,丸叔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当时在另一头接电话的人就是张小丸。
两人差不多休息了半个钟头,李宅成总算恢复了些体力。
两人将货物搬上车,将自行车横着绑在货厢上,又将货物挪动腾出些地方。李宅成就这样背靠丸叔坐在了车沿上。
丸叔开动着车子,不久就拐到了一条岔道上。是李宅成骑自行车时经过的一条岔道。岔道满是石子,车子很是颠簸。
两人在路上又聊了起来,
李宅成先问咕噜村名字的来历。
丸叔说是村子里有个池塘,池塘底有个泉眼,一年四季咕噜噜往外冒水,所以叫咕噜村。
李宅成又问刚刚和丸叔通电话的人。
丸叔就告诉他说:“他叫张小丸,估摸着和你差不多大,是个可怜人,我让他给你收拾个房间出来。”
李宅成对丸叔口中的张小丸好奇,就多问了些。
丸叔也没有拿李宅成当外人,就说了些张小丸过去的事。
丸叔说他和张小丸一直是邻居,张小丸出生的时候,他帮着取了名。
李宅成当时听了这话,心里偷着笑,怀疑丸叔是不是故意给张小丸取了个和丸叔自己相似的名字,一大一小,而且张小丸父母在丸叔取名时居然没有反对。
丸叔说,张小丸小的时候,他娘亲早早就走了,留下张小丸和他爹。
张小丸父亲早出晚归地忙活,供张小丸读书,希望他能考上大学,毕业后在城市里找个活路,脱离山村。
但张小丸高中没读完就跑了,把他父亲气得。
张小丸从高中回来后,他父亲见到他就打,不让他吃饭,逼着他回学校。
没过几天,张小丸就悄悄离开了山村,也不知道去了哪,他父亲托人到处找也没找到,把他父亲急得差点倒下。
过了两年,张小丸回来了,整个人消瘦得不像样子。
他父亲见到他后,一把抱住他,哽咽着话都说不出来。
之后,他父亲啥也没问,杀鸡宰羊做了一大桌菜,就像过节一样地操持。
张小丸看着那一大桌菜,嘴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泪水直往眼眶外涌。
他手抖得筷子都拿捏不住,站起身,扔下碗筷,走到他父亲跟前。
张小丸跪了下去,嚎啕大哭。
他父亲连忙抱住他说道:“我儿不哭,我儿不哭,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是爹不对,是爹不对……”
之后,两人操持家务,种地养鸡养羊,日子倒也过得不咸不淡。
张小丸二十一二岁的时候,取了附近村的姑娘做媳妇,成了家。
本以为往后的日子就能幸幸福福地过了,谁知道他家老头在他婚后不到一年就发急病去了,去的时候还念叨着抱孙子。
张小丸心里有些埋怨他老婆没有顺了他父亲的心,两人慢慢起了隔阂。
两个人开始就吵,后来就摔东西,又过了一年,他老婆婚也没离就走了,没有再回来。
之后,他再一次离开了山村去城里打工。
几年后又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还抱着一条狗,也正是后来被称之为黑仔的那条丑狗。
那时在说话间,丸叔开着三轮在石子路上、泥巴路上左弯右拐、忽上忽下的。
在颠得李宅成两眼冒圈圈快要吐出来的时候终于到了村子里面。
这一路上李宅成都没心情去观看周围的景色。
到了村子后,车子速度慢了下来,也不晃了,李宅成稍微舒服了点,但还是觉得恶心,有股东西总往食道里钻。
片刻后,车子拐进路的右手边一条斜向上的青石板路到了一个较为宽阔的平地。
平地上都铺着青石板,平地中心有一个奇怪的雕像,李宅成也没心情去仔细看。
丸叔将车开到对面右边角上的房子前停下,丸叔带着李宅成走进左手旁正对雕像背后的屋子里。
那时张小丸已站在客厅里等着他们,丸叔便介绍了两人认识。
李宅成那时还处在晕车状态中,匆匆忙忙地向张小丸打着招呼,也没仔细看张小丸。
他倒是稍微留意了下蹲在张小丸脚边的狗,那狗正是黑仔,当时正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丸叔知道李宅成晕车难受,便让张小丸带着他到客厅左侧房间里面休息。
李宅成进到房间后,将行李放下,便坐在床上直喘气。张小丸也不打搅他,就走了。
约十分钟后,李宅成基本上平复了那晕车的感觉,开始仔细打量这个房间。
房间不大,宽约2米,正好横着摆下李宅成坐着的床。
床对面开着一扇窗,透过窗子能看到广场和广场上的雕像,姑且将那块青石板铺成的平地叫广场吧。
窗下摆着一张木质长桌,桌子两侧有抽屉,中间是镂空的。
一把椅子被推到桌子底下,高的木质椅背伸出桌面,椅背是由木条木框构成的,不是木板。
房间长约4米,地面铺着和广场上一样的青石板,床是横着靠墙摆放的。
左侧床头旁边有一个大的木箱子,雕刻着一些花纹,应该是放衣服的,右侧床头边上有一个木质的落地挂衣架。
所有木质家具连床都刷着朱红色的漆,漆有些脱落褪色,显然家具和床不是新的。
但让李宅成有种温馨的感觉,让他想起小时候的居住环境。
而且最让李宅成喜欢的是床上纯棉的白色的被芯铺盖散发出来的类似阳光晒过还有棉花本身的香味。
他按下立即要动手整理床铺的冲动,因为他那时听到了外面说话的声音,知道丸叔他们在卸货。
于是他起身,准备出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