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被囚禁的第997天。
还有三天就1000天了,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快,虽然难熬,但时光依旧飞逝。
听到关门声,我知道他出门了。
我这才摸索着起身,想去厨房倒点水喝。
以前他出门前,都会把吃的和喝的,放在我的床头。
但我偏不要,偏要自己慢吞吞挪到厨房去,自己倒,哪怕打破好几个玻璃杯也不在乎。
日子久了,他便不再为我准备饮食和水。
而是默默将所有的碗和杯子,都换成塑料质地的,这样不会摔坏。
对于他的付出,我向来视而不见。
哦对了,我本来就看不见,何谈视而不见呢。
我和顾嘉轩,结婚已经有三年了。
失明那天,顾嘉轩正式跟我求了婚。
当时的我,沉浸在失明的悲痛中,不曾考虑太多,一时冲动就答应了他。
我本来……算了,都过去了,不去想了。
说实话,刚结婚的时候,我对顾嘉轩并不了解。
如果当初的我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必然不会跟他结婚。
更不会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方,隔绝外界交流,每天都在精神崩溃的边缘中挣扎。
我一边在内心咒骂着顾嘉轩,一边起身朝厨房走去。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又从橱柜里拿出两片面包,丢进面包机烤了烤。
等我坐在餐桌边开始吃早饭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太顺利了,这些事做得太顺利了。
往日我做个早餐,不是要碰倒一堆锅碗瓢盆,就是把面包烤糊,要么就是烫伤了手指。
即使后来熟能生巧了,但也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顺利。
我看了看眼前的面包,又看了看手边的白开水,再看了看眼前的木质餐桌,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我能看见了。
我能看见了!
我猛地站起身,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餐桌、桌椅、冰箱、窗帘……
原本暗黑的世界,突然变得多彩,我一时不知是喜是悲。
坐倒在椅子上,双手无助脸庞,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我能看见了,我终于能看见了,我终于不用当个瞎子了!
过了许久,我才逐渐冷静下来。
我擦干了眼泪,迫不及待地起身往卫生间冲去。
我要看看这三年,我变成了什么模样。
我扑到洗漱台前,紧紧盯着梳妆镜中的自己。
只见镜子中的自己头发凌乱,头顶有几根毛高高翘起,右脸起了一大片红疹,不知道是不是皮肤过敏了。
再看身材,肚子上一圈赘肉。
胳膊上的肌肉也早已消失,变成了绝不会轻易拜拜的拜拜肉。
刚开始,我都没认出自己。
我试探着动动左胳膊,再晃晃右胳膊。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我才被迫接受这一事实。
镜子里这名邋遢女人,真的是我自己。
有什么比失明,更让人不能接受吗?
答案是变丑。
我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掐了掐身上的赘肉,确认他们是真实存在后,我叹了口气。
没办法,失明这三年,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就不错了,哪有时间做什么身材管理。
看不见的情况下,还想自律,简直是天方夜谭。
能够活着就不错了。
我的手指缓慢滑过脸上的肌肤,对外貌的惋惜,逐渐演化成对顾嘉轩的恨。
是他,都是他!
因为他,我这三年过得极其狼狈。
也是他,死活不愿意带我去医院,也不允许我跟外界交流,更不允许我用任何护肤品,所以我才会变得如此……
如此人老珠黄!
想到他,我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就在此时,大门“咔”地一声打开了。
我从镜子里,看到顾嘉轩走了进来,诧异地看向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站在镜子前。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我大脑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别告诉他,你能看见。”
别告诉他,我能看见。
我把这话,细细放在心里琢磨了两遍,笑了。
是,不能告诉他,我现在能看见了。
如果给他知道了,他看管我必更加严格。
到时候,我想要逃出去,就更困难了。
重获光明,是上天给我救赎自己的宝贵计划。
我当然要好好珍惜。
……
自从视力恢复后,我的心情好了很多,对待顾嘉轩的态度,也比之前要好。
他有些诧异,不过也乐在其中,晚上还特地给我煎了一个荷包蛋吃。
我望着荷包蛋上的油,几不可见地皱起眉,咬着牙吃了下去。
做事不可急于求成,我千万不能让顾嘉轩知道,我恢复了视力。
之后的几天,只要顾嘉轩一出门,我就在家里转悠起来,试图发现一些什么东西。
我发现,我们住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没有信号,放眼望去全是荒山。
我试着用手机拨打110,却怎么也打出去。
我只得作罢。
刚开始,我并不是要跟顾嘉轩结婚的。
我的初恋男友叫温阳,人如其名,是个像阳光般温柔的男孩子。
他高大帅气,身材健硕,喜欢他的女生数不胜数。
我曾觉得自己多么幸运,能够站在他身边。
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这样的成长经历,使我极度缺爱。
我对自己身材的百般苛刻,便是来源于“不安全感”。
可是温阳,却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男孩子。
他自律,上进,学霸,精英。
这些词汇,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所以当我失明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逃离他,逃得越远越好。
这样的我,不配站在他身边。
那段时间,一直是顾嘉轩跟在我身边,照顾我。
即使我看不见,他也丝毫没有嫌弃我。
长期下来,我被打动,便嫁给了他。
其实我早该想到,同在福利院长大的顾嘉轩,能有什么健全人格。
他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将我圈养起来。
供我吃,供我喝,却剥夺我跟外界的一切联系。
刚开始,我还没有察觉到,沉浸在婚后的幸福生活里。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许久,没有与除他以外的人,说过话了。
我不记得我们搬过几次家,反正去的地方。越来越安静,邻居越来越少。
后来,就住在这个偏僻的荒山里,一住就是一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