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一个线圈本,写上——
1、未知电话,去电话公司查询。
2、内容,足球比赛,袜子。
3、通话时长会有限定吗?
4、这绝不是自己的幻觉。
……
程灼知出发之前,还在犹豫,要不要留下陪妻子。
看着气色好些了的章漫斟,听着她告诉自己会好好照顾自己,放心好了,他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
“我今天也就是去学校稍微办点事,下午去殡仪馆,那些事情交给我去处理。”
章漫斟伸手为他理了理头发,心里庆幸没把电话那事告诉他。
不然,他跟着自己陷入新的难局,章漫斟不会好受半分。
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跑了好几个地方,章漫斟后背冒着汗,回到了家里。
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玄学的事情。
虽然她不想往这个方面想,但是发生的这一切,让很多事情都很难说。
她想起有段时间,网络上讨论得比较热烈的话题——平行世界。
思来想去,仍然觉得,任何解释都太扯,章漫斟开始着手从儿子的遗物调查。
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课本,课外读物,从外表看来,都没有让章漫斟起疑的。
她仔仔细细看了摆放在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之后,叹了一口气。
斯人已逝,也就没有隐私可言了。
随后,便开始翻找房间里的每一处角落。
居然在衣柜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U盘和一把钥匙,型号看起来,匹配的是一把小锁。
就章漫斟已知的信息,她并不知道什么上了锁的柜子。
U盘加了锁,把生日或者各种纪念日,名字加数字,能想到了都试了一遍,都不成功。
章漫斟生气的同时,又伴有着泄气,看着那把钥匙,输入了akey,居然进去了。
这小子最好不要再设置什么密码了,她可没有信心再蒙对一次。
里面只有一个名为《地球上的日子》的文档。
第一章,童利。
童利这名字,章漫斟有印象,一时间想不起来。
顺利打开文档后,章漫斟跟着文字,恍然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
“我似乎并非施暴者的其中一员,我自认为,是和童利一样的受害者,但这个想法,不过是我心里为了洗脱罪恶感的借口。”
“当我拿起摄像机的那一刻,我就成为了施暴者的一员。”
“赵国荣那伙人,总能想出让人恶心的主意,把他的试卷扔进女厕所,让童利这个可怜的哑巴,哭红了脸,进去拿。”
“接着,他们把他堵在女厕里,用里面的拖把,为童利的身体‘保湿’。”
“而我,我也是个坏人,我就站在门口,像个傻子一样,拿着魔方相机。”
……
第二章,妈妈。
看到了自己的部分,章漫斟打了个寒颤。
除去记录的一些连章漫斟都不记得的小事,还有:
“章女士是这个世界上最健忘的人,她昨天晚上刚把我的球衣袜子洗了,今天就哪里都找不着了。”
“今天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妈妈接到我的电话,要么是不说话,要么是说胡话,问我是不是还活着,到底是谁杀了我。”
“接着,就在电话里哭个不停,我反复确认了那号码是她的没错,但我没死,我怎么知道是谁杀了我。”
“回家之后,她似乎完全想不起来这件事,我也就没有再提。”
!!!
由于这并非是以日记的形式写的,所以章漫斟不知道,每一章的编辑日期,是在什么时候。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会在八月初死掉。可是电话里那位神奇的妈妈,却说得很逼真,如果这是真的,那我只剩下不到一周的生命了。”
“当知道了我的人生预告,我应该去反抗吗?”
之后的篇幅不长了,因为那之后的没几天,灼知也就真的离开了这个人世。
但这信息量却是极大。
首当其冲的是,或许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的灼知,比自己的灼知死得更早。
所以是那个世界里悲痛的‘自己’,和这个世界的灼知通了电话,并且试图寻找线索挽救灼知。
很显然,她没有成功。
而章漫斟也走上了这一条路,
现在,轮到了这个世界的自己,去挽救另一个世界的儿子。
另外,童利这个名字很熟悉,并且这份熟悉感,并非是因为他是灼知的同学,到底是哪里没有连上。
丈夫是个守时的男人,在他说的那个时间段回家了,手上还提着好几天量的菜。
“明天灼知就火化了,我们一起做点他最爱吃的菜带过去吧,晚上再最后和他聊聊天。”
葬礼非常简单,只有几个亲近的亲人,和他的朋友来参加。
章漫斟和丈夫,平心静气地接受着来自他们的致意。
“叔叔阿姨,我是灼知的班长,段飞,这几位都是班上的学委,代表全体同学表示深切的慰问和悲痛,灼知是一个特别好的人,老师同学都喜欢他。”
“是的,希望灼知在天堂,还可以快乐地踢足球。”
章漫斟本还想问点什么,但知道这个时机不对,也就说了些感谢的话,就过去了。
等人们陆陆续续地走了之后,章漫斟终于卸下了平静。
跌坐在地上,目光灼热不舍地,看着笑得很开心的那种黑白照。
“你还记得上次足球赛吗,我因为观白山那事儿没去成,那比赛是什么时候来着?”
程汝吉没想到,忽然来了个这样的问题,他还以为妻子会说出很伤感的话。
“大概就是失踪的前两天吧。”
“谁在那里?”
章漫斟的听觉一向非常灵敏。
她猛地感受到,还有一个人在外面,动了一下双脚。
那人慢慢地挪动了出来,穿着校服,估计也是灼知的同学。
章漫斟见他十分不自在和紧张,她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原来是灼知的同学,你想看看他可以过来看,别怕。”
他依然躲在门口,半掩着自己的身体,那校服快被他紧张的双手给搓破了。
他的双脚,呈内八状互相踩着,脖子的青筋暴起。
这个孩子,章漫斟好像在哪里见过,忽然她想到了什么。
“或许,你是叫童利吗?”
他更加焦躁不安了,章漫斟凭着直觉认为,这个孩子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不说话,是因为他没办法说话。
章漫斟起身,由于腿麻了踉跄了一下,程汝吉赶紧上前扶住她。
随着章漫斟夫妇,一步一步走向童利,本以为这孩子会逃跑,因为他表现出来的焦灼的样子,实在很像。
但他没有,他把自己的手背,扣出了血印,但依然没有逃跑。
他在恐惧着,却又在不断地战胜着恐惧。
由于个人习惯,章漫斟会在包里,带上一支笔和线圈本。
此时,章漫斟递给他,希望他能告诉一些什么。
他浑身颤抖,甚至连笔都握不住的样子,画下了一个三角形之后,就跑开了。
三角形?
山?
观白山?
她让丈夫马上开车,不久后,到了观白山。
看着马上就要动工的气势,章漫斟察觉到了不对。
“怎么回事?不对,不对,不对。”
观白山的住户,还没有全部撤出,怎么会就全部围住,不准闲人进去,并且几天后就要挖山呢?
她的双手,慌得抓住自己的头发,观白山所有的居民,是自己花了一年的时间给劝出来的。
唯一不愿意出来的一户,他们是住得最深的,很保守。
夫妻二人中的妻子,是个又聋又哑,丈夫则是个没有视力的人。
他们呆在一个地方,实在是过于习惯,完全没有办法去到另外的住处。
哪怕只是搭公交只需要半钟头,哪怕新居不花半分钱还有补助。
“童利!”
章漫斟转过身看着丈夫,那时候,天色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暗了下来。
这个夏天为什么这么多雨?
北方的夏向来干爽,阴沉的天,把她的肤色也衬得土色。
她拉扯着脸部加深的皱纹,无力地哭喊着。
“儿子的死和我有关,要不是我,灼知就不会死!”
回到家的两人,依然是程灼知做饭。
在回来的路上,章漫斟一句话也没有说,她在心里深深地自责。
童利能和灼知,读一个学校的原因,也是因为自己。
章漫斟知道,所有父母的软肋,就是孩子。
如果让虽然有缺陷,但天生聪颖的童利,有更好的教育资源,那么就可以从童利入手,让这户人家搬出来。
但章漫斟没有想到的是,在她眼中不幸的童利一家人,其实他们过得很满足。
作为一个懂事的成年人,日子还得过下去,但是她还不打算就此翻篇。
黑夜中,章漫斟随着刚震动的铃声醒来,轻轻地转移到了灼知的房间,期待着昨天这个时刻打来的电话。
会打来吗?
静悄悄的黑夜中,一切声音都被放大,风在房间里穿梭着,章漫斟的皮肤,忽地这里痒一下,那儿似乎有些刺痛。
嗡嗡嗡!
嗡嗡嗡!
未知号码的来电!
章漫斟伸出一根手指头,触碰了接听。
“咦?还真的能打通。”
那边清了清嗓子。
“妈?”
章漫斟听着那似乎传来体温的喊声,用力地咽了咽口水,答道:“哎,你的足球比赛踢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