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要死了,但我将在50年后回来。”
……
2071年,ic总部,“重启2071”计划第一例实施成功。
当我睁开眼,记忆尚在混沌之中时,耳边是一声又一声的惊呼。
有人告诉我,我是第一例冷冻遗体复活的人。
哦,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是死于肺癌吧。
可是我什么时候同意要参加这项计划了?
有人在我身体上摸了起来。他告诉我,在我手术后的几个月里,我头部和身体契合得很好。
我不理解,什么叫我头部和身体,契合得很好?
一位看起来七十多岁的老人,朝我笑了笑,一双眼睛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只叫我安心即可。
他们把我安排到了一间观察室,让我安心在里面恢复。
而此刻我站在浴室的镜子面前,除了震惊,别无它想。
……
我叫张奕楠,性别男。
28岁,或者说,78岁。
可此刻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我记忆中的脸庞,只是没了头发,面色略显苍白,整个人消瘦地不像样。
可是这具身体,让我犹如置身寒潭。
我不可置信地摸上胸膛,不假思索地捏了捏。
这凹凸有致的身材,分明是个女人的!
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跌撞地跑了出去,看着门口的人,想让她给我一个解释。
她两手插在白大褂里,身体随意倚在门框上,姣好的面容,露出微笑。
“你好,我叫陈念一,王教授的助理,在你恢复时段,负责你的全部。”
“这具身体是怎么回事?”男人的头,女人的身体,当我是怪物吗?
她伸出手示意我坐下,别太激动。
而后才慢慢解释:“灌流时,头和身体要被分开,你的身体出了意外。不过,好在找到了一具与你没有排斥性的身体。”
她表示,我是多么的幸运,这种几率千万分之一。
但凡有一点排斥,我最后都会死亡。
“我不是变态!”我仍旧不能接受。
她耸了耸肩,表示手术已经完成,一切都无法改变。
我跌坐在床上,从迷茫到诧异,再到心死。
我从来没有妄想,自己死后能复活,自然体会不到复生的喜悦。
每天都要服药检查,每天都被关在观察室里,甚至,这里连窗都没有。
我要被这一方狭隘天地,逼得几近崩溃。
在第十九次,见到陈念一过后,我扔下手里的药,语气冷淡地问:“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完全恢复?”
“我只是个小助理,这事要问王教授。”她惯常地耸了耸肩,微微一笑。
“你们这种实验简直可笑至极,罔顾人伦!”
“你的生命都可以重来一次,生前有任何遗憾都可以去弥补,这不好吗?
“呵。”我冷笑一声,这话听着怎么都像在嘲讽我。
嘲讽我可以得到机会却弃之敝履,不懂珍惜。
我将手中的药扔到地上,拿脚踩了个粉碎。
一脸挑衅地看着她,“我没有遗憾,也不想重生。”
她还是笑了笑,温声道:“听说王先生以前是个画家,想画画吗?”
我愣了愣,停了脚下的动作,看了她半晌。
她一直保持着微笑,显得我所有的举动,都幼稚极了。
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
抬头看了眼桌上的钟,门口那扇门被打开。
这次来的不是陈念一,是王教授。
那个我刚醒来,朝我微笑的老人。
他推了一架钢琴进来,年迈的身体,显得有些吃力。
可我坐在床上冷眼相看,对他没有半分关心。
他将钢琴摆正后,走到了我面前,话说得温情:“我给你带了一架钢琴解闷。”
“我不会弹钢琴。”我确实不会,我只会画画。
“不,你会的。”
我被他低语吓得抬头看向他,还是那无法抑制的喜悦,让我恶寒!
那目光流连于我的身体,让我恶心!
连带那微笑,都扭曲成了变态!
比起他,我倒是更想念陈念一了。
至少,她只盯着我的脸看。
伸手扯过了被子,将自己从头到尾盖住,阻挡他的视线。
“你还想要些什么?我让小念给你带过来。”哄小孩的语气,真是让人想吐啊。
“自由。不被你们当成一件成功的实验品随意摆弄,可以吗?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可以吗?”
“你的身体机能还不稳定,需要观察。”
“那麻烦你出去吧。”
沉默了许久,才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
我掀开被子,拿水杯狠狠地砸了过去。
除了一声闷响,连震动都没有,甚至杯子都没有碎。
我无数次试图走出那扇门,可是没有一次密码正确。
指纹、脸部、数字、声控我都试过,都没有用。
余光瞥见那架钢琴,看起来价格不菲。
脚步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伸手划过一排黑白键。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醒来听到的都是人声,此刻,即便我毫无章法地乱按,也觉得它悦耳极了。
瞧瞧,我这双,哦不,这双手,生来就像是个钢琴手。
手指修长又有些畸形,指头的肌肉包住指甲,甲床被深深嵌入其中。
我坐在了钢琴前的凳子上,右脚轻轻放上踏板,左脚向后撑起。
两手自然弯曲,手掌拱起,关节突出,黑白键上立刻孕育出美妙音符。
在这封闭的空间,声音回响在我耳边,它如天籁般动听,让人陶醉。
一曲终罢,我坐在那里久久不语。
我这几日一直在画画,即便过了五十年,可于我就像一觉醒来,所以第一幅画完成得格外顺利。
我此刻欣赏着我的画,余光一瞥,沉默半晌。
右下角的几个字,让我为之深深一震:你好,我叫余佳柠。
我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看着手中的笔,平稳而又有力地移上了画布,慢慢写道:50年后,我终于活了过来。
完了,还附上一个笑脸。
我猛地扔掉笔,在起身间撞倒画盘,脚步跄踉地跑进浴室。
伸手揉擦过脖颈,可那里找不到一点缝合的痕迹。
再看着胸前的突起,停了动作,只余嘴角一丝嘲讽的笑。
可眼里却满是渴求与喜悦。
……
“张先生,要检查了哦。”陈念一的声音在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