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语的神色有些古怪,“根据异闻社的资料,这四个地方的传说,都有真实事件为依托。也许只是教一楼这个记载的比较详尽,而且,这能说明什么呢?”
“你不觉得很像吗?”
舒瑶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表情:“杨晓梅,和教一楼故事里的死者。很多人都认为,杨晓梅拿了系里最多的贫困补助,是靠着讨好导员和系领导,这对其他人是一种【不公平】,这种【不公平】,正符合教一楼怪谈的触发条件。”
“如果这么说的话,死的不该是杨晓梅,而该是那些造成这种【不公平】罪魁祸首。”泠语冷言。
两人的这次谈话,并没有持续太久。
舒瑶心存试探。
泠语心思晦涩,言语半遮半掩。
虽然双方得到的信息都很有限,但这一番交锋,却让两人都对彼此,增添了不少了解。
可以说,若是没有杨晓梅这件事,这两人几乎直到毕业,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大学生活在舒瑶眼里,平淡得近乎无聊。
但这突如其来的死亡案,却让她嗅到了某种特殊的气息,很有趣。
杨晓梅毫无疑问,属于比较典型的高危死者。
虚荣、贪婪而且愚蠢,被人嫉恨而不自知,背后无数人都在咒骂怨恨她。
但真的动手杀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没有第一手的案发现场资料,无法判断凶手使用了什么手法。
但从执法者的描述看来,现场很干净,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也没留下任何证据。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精心设计好的杀人陷阱。
这种缜密的心智和狠绝的手段,可不是一般学生能做到的。
根据舒瑶的观察,周围人,只有泠语具备这种特征。
看来,还是需要借助一些执法者的力量。
想到这里,舒瑶掏出了手机。
“赵叔叔吗?我是舒瑶。”
“我挺好的,就是今天学校出了件事,我的寝室同学死了,对,应该是他杀,执法者刚问完话。”
“没有,没为难我。只是想到杀人犯可能就在我身边,就有点儿担心,今天我还听到了不少流言……”
“不用,赵叔叔,我没事的。我觉得我留在学校,说不定能帮上忙,毕竟很多话,学生不会轻易告诉执法者,但却会跟同学讨论。”
“嗯嗯,好的,麻烦您跟负责人打声招呼吧。另外,能不能麻烦您找人帮我调查一下,我寝室其他几个同学的背景?也不是怀疑,就是觉得……多了解一下比较安心。”
“好的,谢谢赵叔叔。”
……
与此同时,另一方面。
刚刚进行完初步询问工作的张明,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觉得很头疼。
死者的人际关系,复杂得超乎他的想象。
他简直没法想象,这是一个出身偏远农村、尚未走出社会的大学生!
从系里的导员领导,到身边的同学、朋友,再到校外打工的同事、后街卖水果的商贩,甚至还有网上认识的网友……
这位死者的交友,简直遍布三教九流,要是全部调查起来,不知要费多大的力气。
“主要精力集中在校内人身上!”张明下了决定。
从案发地点判断,凶手是熟悉学校情况的校内人,几率很大。
旁边的小执法者,一脸苦相的翻着询问记录:“这……这校内人说法都不一样,而且大部分人都不太配合,我们是相信哪个啊?”
张明也很头疼。
在导员和系领导的嘴里,死者杨晓梅是一个来自农村的、勤恳朴实的好学生,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跟同学关系很好,只有少数性格恶劣的学生,瞧不起她的出身,经常欺负她。
但老师口里,“跟死者关系很好”的同学,却大多三缄其口,问什么都推说“跟她不熟”。
唯有几个被指跟死者有矛盾的学生,形容死者为“虚伪贪婪的小人”,“欺软怕硬”、“爱占便宜”,所有认识的人都讨厌她。
更有不客气的,直接形容她为“舔·狗”、“贱·人”。
说她不但到处跪·舔领导,甚至连家里稍微富裕一些的男生都不放过。
不管人家有没有女朋友,就一厢情愿的贴上去,十足的恬不知耻。
……
“两种都得信!”
张明无奈的说道,“这两种说法都带着偏见,你的工作就是想办法剔除偏见,把其中真实的部分总结出来!”
“尤其是,跟死者同一寝室的几个女生的证词,一定要好好分析!”
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局里某直属领导。
张明有些烦躁的按了接通。
“嗯,目前正在调查中。女生?舒瑶?好像是有,死者的室友。嗯……嗯,既然她肯配合调查,那当然好。行,行,我知道了!一定尽快破案!”
又是关系户!
烦躁的挂断电话后不久,舒瑶就出现在了张明的临时办公室里。
“什么?你说死者是为了网上一个什么悬赏,而深夜去那地方自拍的?”
听到如此重要的消息,张明心中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
看着眼前的关系户女生,也顺眼了不少。
转身安排手下执法者:“快去,立刻调查是谁发的贴子!”
随后,舒瑶又委婉的打探了一下现场的调查情况,并透露了一些杨晓梅平日的为人、习惯。
当然,她只提供了一些客观存在的事实。
而对自己的推测,绝口不提。
毕竟,目前为止,那些只是毫无根据的推测而已。
最终,张明看在局里大领导的情面上,勉强答应鉴证和验尸结果出来后,将“不涉及机密”的信息与舒瑶共享。
而舒瑶也答应,替他在学生中,打探案件相关的情报,寻找潜在的嫌疑人。
……
夜。
孟燕跟往常一样,按时下班回到家。
跟男朋友煲了一会儿电话粥,绘声绘色的将今天学校的凶案,讲述了一遍,撒了一会儿娇,就打算洗澡睡觉了。
她今年28岁,H大研究生毕业,托了关系直接留了校,做了基因工程系的导员。
死者杨晓梅,正是她带的学生。
导员这个位置,表面看来,只是个类似管家的工作。
但实际上,细小的权力很不少,尤其是补助、奖学金之类的事,在不违背基本原则前提下,有很大的话语权。
H大由于专业性很强,国家补助多,所以贫困生的数量相当不少,每一个都有农村户口和贫困证明,并且成绩也都不差。
在这种情况下,她这个导员就至关重要了。
所以虽然只干了两年,但孟燕已经充分体会到了权力的滋味。
大量的贫困生,围绕在她身边讨好她,连放个屁都有人吹捧,杨晓梅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如今,这个用得很顺手的跟班突然死了,她还是多少有点儿伤心的。
哗哗的热水声从浴室中传来,蒸腾的水汽,弥漫在不大的空间里,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孟燕一边哼着歌,一边低头冲洗头上的泡沫,眼角无意中一瞄,突然一个激灵。
水蒸气覆盖的镜子上,角落的位置,似乎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黑影。
孟燕立刻转头,看向对应的位置……
什么都没有。
不由有些好笑,真是自己吓唬自己!
转身关掉热水,拿起毛巾,正打算擦头发,却突然听到客厅里似乎有声音!
她立刻停下了动作,仔细倾听。
半晌,又是一阵细碎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就像是……有人正在客厅里走动。
心跳不自觉的加快了几分。
自己进门的时候反锁门了吗?钥匙有没有拔出来?
是不是……
进小偷了?
孟燕僵硬的站在浴室里,一动不敢动,侧耳倾听着客厅里的动静。
窸窸……窣窣……
安静了一会儿,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就好像外面的人,正在翻找着什么。
孟燕心跳骤然加速,呼吸不自觉的急促起来。
怎么办?真的进来人了?是贼?还是什么人?
浴室的门,是遮挡性很好的毛玻璃,根本看不清外面。
手机也放在了浴室门口,要拿到只能开门。
但无论如何也不敢开门的。
眼前这道薄薄的浴室门,已经成了她和客厅的唯一阻隔,也是唯一能让她感觉到稍微安全的东西!
没事的,若是他敢靠近,只要我死死抵住浴室的门,他进不来的!
孟燕如此想着,客厅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浴室内的热气,早已变得冰凉,声音却一直没有再响起。
孟燕渐渐放松下来,发觉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出了一身的冷汗,澡算是白洗了。
外面的声音也许是她听错了?或者是楼上的声音?
略微活动了一下早已僵硬的手脚,轻手轻脚地披上了浴袍。
期间,不可避免的发出了一些声音,外面却仍是一片安静。
孟燕胆子大了些,小心翼翼的将浴室的门,打开了一个小缝,通过缝隙向客厅望去。
果然没有人!
客厅里静悄悄的,跟之前一模一样,地板上也十分干净。
果然是自己吓唬自己!
孟燕彻底放松了下来,忍不住有些好笑。
今天晚上这是怎么了,总是自己吓唬自己,居然还吓住了这么长时间。
若是让男友知道,一定会笑话自己的!
她几乎已经想到了自己告诉男友时,他的反应。
一定会捏着自己的鼻子,笑自己是胆小鬼,然后再把她揽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拉开浴室门,孟燕笑着甩了甩长发,转身想去拿毛巾。
却在回头的瞬间,全身血液冰凉!
只见已经褪去水雾的镜子里,一个脸色苍白、眼珠凸出的长发女鬼,正恶狠狠的盯着她!
“啊!!!!”
……
第二天下午,张明接到了罗湖区执法者局的电话,孟燕死在了自家的浴室里。
现场一片狼藉,死者倒在碎裂的镜子前,全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血肉模糊,面容惊恐扭曲。
旁边的地面和墙壁上,都是干涸的血液,场面之惨烈,丝毫不逊于杨晓梅的现场。
报案人是孟燕的男朋友,某机关办公室的小干部。
他因为一天没能联络上女友,而趁着中午午休,直接来到了女友家里。
谁知道打开门,却看到女友惨死在浴室里,惊恐之下,立刻报了警。
“怎么样?别告诉我跟杨晓梅那个一样。”
张明有些暴躁的询问姜元。
出于刑警的直觉,他在听到消息后,直接拉上了亲自来送检测报告的姜元,让他带上他的组员,一起来查看。
如今果然用上了。
姜元的神色,带着些莫名的郑重:“很遗憾,按照我的初步调查,两件案子很可能是一样的。”
张明额头青筋暴起:“连着死了两个人!还是这么惨烈的方式!你居然告诉我,这两个人都是自杀?开什么玩笑?!”
姜元没有计较他的态度,事实上,他很能理解张明的心情。
“我没有说是自杀,而且这个现场,还需要调查取证后,才能得出结论。”
“我只是告诉你,第一个死者杨晓梅身上的伤口痕迹,和凶器上的血液痕迹表明,死者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是自己拿着水果刀割伤的。”
“自己割自己,还割死了,那不是自杀是什么?!”张明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叫来姜元,是不是一个明智决定了。
他从没想过,这个享誉全国的高科技犯罪现场调查组组长,居然会给出这么不靠谱的结论。
姜元理解张明的质疑。
他的经验,毕竟比这个郊区的刑警要丰富很多,有些事情……
张明没见过,但他却见过。
“你听说过四一三红巾案吗?”
张明一怔,“红巾案……是去年临城的那起?据说一共七个死者,死状千奇百怪,死前脖子上都系着相同款式的红丝巾?”
“我记得那案子,最后被定性为恶性催眠杀人案,等等……你的意思是……这案子跟那个一样?”
“可能是有人催眠了死者,控制死者做出自残的行为?!”
姜元没有正面回答。
他毕竟只是现场调查员,而不是真正的执法者。
有些话,碍于身份,而不能说得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