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年少的好友聊了很久。
傅云也是个直肠子,说话大大咧咧,“你跟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虞一白多好啊,我们知道的时候都快吓死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安真想起治疗时,脑海中闪现的画面,心一下子提起来,难道自己真的出轨了?
傅云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好意思承认,“你就别瞒了,你们的事儿都闹得沸沸扬扬了,谁不知道啊!”
安真脸色微红,不知道该说什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车祸后记忆有些受损,以前的事情,记不太清了。”
傅云看了一眼,觉得她是故意装失忆,便没有往下再说下去。
安真又问:“你知道唐颖吗?”
傅云说:“我当然知道了。”
她深深叹气,“她命不好啊,谁知道年纪轻轻就这么没了。”
安真大惊:“唐颖她……死了?”
傅云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你不知道?这么大的新闻。”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手机搜索网页,然后把手机递给她看。
安真接过手机,发现是一条法制新闻。
江北市山顶发现一具女尸,死者窒息而死。
执法者怀疑,这起案件与一宗连环杀人案有关。
最近三四年间,各地方陆续有女性被杀,同样的作案手法,凶器都是类似绳索的器物。
尽管执法者一直在全力追查,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一直逍遥法外。
“自从唐颖死后,她妈妈就一直疯疯癫癫的,不久前,我还见过她一次,老得已经不成样子了,想当初多精致的一个人,太可怜了。”
傅云叹气,转头却发现安真脸色已经变了。
她浑身颤抖,瞪大的瞳孔,布满惧色。
傅云被她吓了一跳,猛地一拍,“你……怎么了?”
安真如梦初醒,像受了炮烙似地把手机丢在桌子上,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傅云拿起手机,看看屏幕上的唐颖照片,以为她是得知朋友死讯,一时不能接受。
便把手机啪的一下关上,劝慰她说,“万般皆是命,都这么久了,该放下就放下。”
可安真并没有因为这一句劝慰好起来。
她的大脑血管暴突,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她做梦都想不到,唐颖就是梦魇!
那个经常出现在梦中,让她每每从梦中惊醒的女人,竟然就是她从小到大的好闺蜜,唐颖!
……
安真的太阳穴一阵剧烈疼痛。
她捂住脑袋,头疼欲裂,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几个画面。
屋内,唐颖啪的一耳光,安真捂住通红的脸,震惊地看她。
唐颖却恼羞成怒,一边推攘一边说:“为什么每一个我喜欢的男人,你都要跟我抢,安真,我恨你!”
画面一转,又变成了山中。
两个人拉扯,唐颖要走,安真却死死拽住。
唐颖把她推到地上,讥讽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有今天,全部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安真反手掐住唐颖的脖子,一双手越掐越紧。
唐颖眼珠暴突,嘶哑的声音低吼出来:“安真,你就是一个疯子,你跟你妈一样,永远都得不到喜欢的男人,你能把每一个不喜欢你的人,都杀光吗?”
安真惊惶不已。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突如其来的恐惧,让她不知所措。
为什么她会梦到唐颖来索命?
唐颖死前,她们曾有过冲突,冲突的地点,就是发现唐颖尸体的地方。
自己的双手,还掐着唐颖的脖子……
难道,难道,唐颖的死,跟她有关?
不!
不会的!这不可能!
安真不停捶打着头颅,希望能再想起一些有用的线索。
可是没有,她的脑袋如一口幽深的枯井,空空洞洞,深探下去除了一团漆黑,什么都没有。
她又惧又急又恼,心里一股火直蹿向脑门,炸得她整个人天旋地转,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真真,真……”
等安真意识回来的时候,自己正被虞一白紧紧搂在怀中。
虞一白用结实的双臂,拖住她向下滑的身子,焦急地轻唤她。
安真慢慢睁开眼睛,脸上布满未干的泪痕。
一头雾水的傅云,完全懵了。
她愣愣看着安真情绪失控发疯,然后一个挺拔俊逸的男人,快步冲了过来。
半晌没说话的傅云问道,“你是……”
虞一白看着她,黑如点漆的眼神中满是冰冷,“我是她的丈夫。”
“……丈夫?”
傅云目瞪口呆,看看安真,又看看虞一白,不知该说什么。
虞一白微抿着唇,脸部线条有些生硬,“真真有些不舒服,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吧。”
傅云识趣地站起来,“哦,好的,好的。”
又对依旧恍惚的安真说,“你好好休息,我们有空再聊。”
安真目光空洞,机械性地点点头。
门吱啦敞开,又被关上。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屋子里没有开灯。
安真静静坐在黑影里,身上软塌塌的,没有丝毫力气。
夏心艾是怎么死的?
她跟唐颖为什么吵架?
唐颖是怎么死的?
她跟虞一白以前发生过什么事?
她出轨又是怎么回事?
秦娜说她的药被掉包了,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此前一系列的抑郁妄想,是药物刺激,还是她本身的原因?
药是虞一白掉包的吗?
如果不是他,那么又会是谁?
……
一个个解不开的谜团,在她脑海中闪现。
安真千头万绪,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楚。
她歪倒在沙发上,慢慢闭上眼睛,铺天盖地的绝望,将她一点点吞噬。
不知什么时候,灯啪地一下开了。
安真翻了个身,抬起虚软无力的胳膊,遮挡眼睛,突如其来的光亮,她还不太适应。
虞一白蹲在沙发旁,垂眸静静看着她,然后伸出修长的手指,抚摸她额前的湿发。
安真任凭虞一白的手,在她的脸上逡巡抚摸。
轻盈如雪花,似蝴蝶,小心翼翼。
她微卷的睫毛轻颤,但是没有睁眼,她在逃避,她想永远就这样睡下去。
“移民加拿大的签证已经下来了,我们下个礼拜就可以动身。”
虞一白趴在她耳边轻语。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平和,带着让人安心的柔情。
安真蓦地睁开双眼,语气有说不出的吃惊,“移民?”
虞一白点点头,用指尖轻掠她的额头,“是的,公司要在加拿大开设分公司,住的地方已经收拾好了,比这边环境要好,屋外还有一片空地,到时候你想种什么都可以。”
“可是……”安真打断他,她从来没想过要移民。
“真真,换个环境,重新开始,你会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
虞一白清冷的声音,回荡在耳畔,那样的笃定踏实,带着让人心安的一锤定音。
安真把想要说的话,重新咽回肚子里。
不这样还能怎么样呢?难道去自首吗?
告诉执法者,自己可能杀了人?
可自己连来龙去脉都理不清楚,不会被人当疯子吗?
难道要为了这可能的猜测,背负一生吗?
她不再说什么。
换个环境,重新开始,也许这是最好的安排。
……
这一周,虞一白在公司交接工作,安真在家里收拾房子。
两个人有条不紊,只等一切办妥后,开始新的生活。
安真收拾房子时,发现有一些家居用品不好托运,便想把东西留给这里的朋友。
她第一时间想到傅云。
可是傅云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只好作罢。
安真在整理抽屉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粉色的暖手宝。
暖手宝是秦娜的。
当时她在外面差点晕倒,是秦娜开车送她回家,还好心借她暖手宝保暖,后来,这个暖手宝就一直放在她那里。
人和人的缘分真是奇怪。
可以很快从陌生人变成好朋友,顷刻间,又可以从好朋友变回陌生人。
自从上次见面后,她们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联系。
现在安真快要离开这里了,很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她有一些伤感,想跟这个曾经的好友道个别。
安真来到医院。
令她没想到的是,秦娜已经半个多月没来医院了。
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秦娜对工作一直很负责,像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旷工,医院的人都很疑惑。
有个相熟的小护士看见安真,热情地走过来:“秦医生曾叮嘱过,如果她很久没有来上班,就让我把一些东西给你,说你看了就会明白。”
小护士把安真,领到秦娜的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个未开封的快递。
“喏,这就是秦医生交代的东西。”
安真看着桌子上的东西,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护士交代完就关门出去了,留她一个人在屋里。
安真疑惑地打开笔记本,只看了一眼就愣了,这本竟然是秦娜的日记。
安真一页一页地翻看。
越看越心惊,看到最后竟然寒毛倒竖,毛骨悚然!
……
秦娜有一个比她大五岁的姐姐。
姐妹俩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所以姐姐叫汪雪,妹妹叫秦娜。
汪雪婚后夫妻感情一直不太好,郁郁寡欢。
后来有一段时间,她变得神采飞扬,脸上整日带着甜蜜的笑。
父母都以为她想通了,只有秦娜知道,姐姐出轨了。
秦娜偶然在姐姐手机里,看到过那个男人的照片。
那是汪雪趁他不注意**的。
男人很好看,一双眼睛像鹰一样深邃。
后来姐姐失踪了。
尸体在一片后山中找到,经法医鉴定,她是被人勒死的,凶手可能是一个连环杀人犯。
秦娜把姐姐情人的事情,告诉了执法者。
汪雪失踪后,手机就丢失了。
执法者只能凭借秦娜的记忆,画了一副肖像画去寻找。
可惜人海茫茫,如大海捞针,人一直没有找到。
转眼间六年过去,这件案子也成了悬案。
秦娜留学归来,一次在就诊的时候,她无意中遇到了安真。
安真手机中的一张照片,吸引了秦娜的注意。
她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安真的丈夫,正是她当年看到过的那个男人!
那鹰隼一样的眼睛,让她时隔多年,也不会忘记。
可是她不能轻举妄动。
时隔多年没有证据,如果冒然报警,一定会打草惊蛇。
于是她假意跟安真交好,然后借机,接近虞一白。
可是虞一白太谨慎小心,她一直找不到突破口。
后来,安真还发现了她与虞一白的奸情,两个人就此翻了脸。
秦娜虽然没有找到虞一白杀人的证据,却发现了另外一件令她震惊的事情。
她在日记本中写到,“安真,我想向你道歉,我们的友谊,虽然建立在谎言和欺骗当中,可是情却是真的。”
“如果你有幸看到这句话,我希望你能记住,逃避和绝望是没有任何益处的,唯有振作起来,全力以赴,才是解决问题的上策。”
安真的心,像是掉进冰水里。
她颤抖着撕开快递文件,一张剪报,从文件里掉落出来。
这是一则江北市的本地新闻,新闻有一个吸睛的标题:《妻子偷汉,丈夫惨变植物人》
文章报道了一名妻子在酒店中偷偷幽会情人,结果被丈夫堵了个正着。
情人和丈夫大打出手,丈夫意外滚下楼梯,不幸成为植物人。
旁边配了一张图片,一个年轻男人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脸上还戴着氧气罩。
尽管配图非常模糊,可安真还是只看了一眼,就怔愣住了。
时间静止,周围都是虚无的真空,她听到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猛烈撞击着胸膛,像要破腔而出。
安真大叫一声,瘫坐在地上。
往事一幕幕如开闸的洪水,一股脑炸开。
她不停咆哮翻滚,脸上显出极其痛苦的表情。
回忆慢慢开启,她全部都记起来了。
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虞一白,真正的虞一白。
家里那个,一直跟她朝夕相处的人是卫荷,是在梦中想要掐断她脖子的卫荷。
她跟虞一白搬新家不久,旁边搬来了新邻居,名字叫卫荷,自称是个职业画家。
虞一白喜好艺术,经常邀请他到家里做客。
两个人一来二去就熟识起来,两家人成了很好的朋友。